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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我是我
- 他们先朝着洛阳城的方向行去,甘璎虽然擦净了血迹,脸上仍处处青淤,看上去说不出的令人心疼。她神情凝重,有意稍微落在了后面几步,让苻坚和苻锦有可以说话的空间。苻坚先是觉得此刻不该让甘璎疏远,可同时对苻锦又充满着歉疚,以及渴望了解长安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便也由着这样的情势,和苻锦并排骑行,细细密密地说话。
苻锦从前在宫中时不会骑马,平常和父王亲近时直如年幼时黏贴在大人身上一般没有距离,此刻骑着马,相距一步之遥,既亲近,又已经很疏远了,是一个再也没法回到以前的确证。
这也不重要,她刚刚救下的那个女子,虽然远远地拖在后面,仍是如芒刺在背一般使她不舒服。即便她不问,苻坚不说,苻锦也知道是她什么人,以及回到长安未央宫后将会是什么人。
苻锦从小受过作为公主的教育,不可嫉妒,她习惯了这个,但此刻仍为自己的妈妈感到不平,她被父王宠爱的位置将会被这位更年轻得多的女子所取代。苻锦甚至隐隐后悔,后悔自己远远望见坏人施暴而赶去施救;可要是不赶过去的话,她也就错过了父王。
苻坚不察这些,或者即便察觉也做不了什么。他没有等苻锦发问,便自己先把那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后面的事情,一直到此时此刻都细细地说了出来,听得苻锦浑身发冷,要不是紧紧攥住马鞍,她几乎要从马上坠落下来。她脱离了为妈妈而感到的嫉妒情绪,满心里都被这样奇诡的来自亲人的背叛所压抑着,如泰山压顶一般,即便有少许疑问也都觉得不重要,没有必要问出口了。
见苻锦一直沉默不语,苻坚问道:“我之所以此时在这里的原因就是这些,你为何离开长安在这里”
苻锦抬头,扭头望了一眼父王,目光哀愁,又转回去低下了头,沉默一下,才说道:“我是任性偷偷跑出来的,不为什么原因,只是为了我自己。”
“也不妨说给父王听听看。”苻坚本以为苻锦到此和长安正发生的事情有关,籍此正可以询问长安事态,但苻锦说不为什么原因而离开未央宫,他多少有些失望,但仍然以勉励的语气说道。
“父王,你回到宫里以后,那个人怎么办叔叔和哥哥犯了这样的大逆,你会宽恕他们吗”苻锦觉得自己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又把话题拉回到了苻坚本人身上,即便她问的是叔叔和哥哥,重点仍还是在父王身上。
苻坚对这个问题想过许多次了,无数次翻来覆去地想。他当然倾向于宽恕苻融,尤其在接到苻融请求他返回长安的信件之后,他已经在心中完全谅解了他;苻宏情况略有不同,大概不得不对他加以必要的惩罚,太子位可以保留,但除此之外要严加惩罚,以及
他的亲生母亲苟皇后,大概要代替儿子受到最大的惩膺。而那个人,耿鹄,他自然不是十个月以前发生的事情的主谋,按照自己往前的习性,对他不过一笑置之,或遣送出宫,或依然养在未央宫中都可以,但显然最近的乱子至少有一部分是他弄出来的,情况就全然不同了。【#… …¥免费阅读】
这些不合适对苻锦和盘托出,她是小女儿心性,容易怜悯失败的弱者,根本不懂得帝王家的规则,苻坚心想。
“我会宽恕他们,如果一切顺利地话,这件事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好像狂风掠过大地,吹垮些房屋,刮倒了树木,但对于山川城郭而言,什么也没改变。”苻坚含混而淡然地说道。
就像这十个月以来在未央宫里那个人就是天王苻坚本人,像苻锦在乌云阁里见到的那个人就是父王本人一样,什么变化也没发生过,没有人有过错,这个念头抚慰着苻锦的心,她觉得这是最好的,可心里同时又觉得并非如此。
“姐姐再有几天就要嫁人了,要嫁的人是侍中王休。”苻锦本来想说宇文奚,从宇文奚说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但想起宇文奚,她接着想起苻宝,这是一个并非如此的例子,是一个错误,一个也许还来得及纠正的错误。
“什么”苻坚楞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怒气上涌,语调发颤地问道:“你说什么”
苻锦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知道是叔叔还是大娘的主意,我想应该不会是那个人的主意,总之宝姐姐六月二十就要出嫁,嫁给侍中王休。”
“居然有这样的事情,这事,绝不能行。”苻坚气得嘴角哆嗦,愤恨满胸,“今天是什么日子”
“六月十一。”苻锦有些畏惧地说道。
“别的事也就算了,这事绝不能行,我们要快些赶回去阻止此事,你姐姐决不能嫁给叛逆之人!”
苻锦对王休没有好感,也没有特殊的恶感,只觉得他严肃,刚刚才知道他是放逐父王的当事者之一,心中震撼,此时听苻坚这么说,既觉得为苻宝解脱,又隐隐地觉得自己做了于苻宝不利的事,心中不由得两相为难。
“我们必须取道金镛城,赶紧过了这里鲜卑部民的阻挡,最快速度赶回长安,把这件事纠正过来。”苻坚恨恨地说道,夺回帝位这件事没有时间上太大的紧迫性,但苻宝出嫁这件事却仿佛有。
“还有一件事父王也应该知道,”苻锦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甘璎,见她隔得远,十分熨帖人意,心中稍微放松,对苻坚说道,“我……从宫里逃出来,是为了一个……少年。”她说到这里停下来,左右为难;实际她不是要说宇文奚,也不是要说李彦,要说的是刺客的事,可说起刺客的事,又必须从她因何在这里说起。
“哦,这很好啊!”苻坚听见少年二字,
首先想到的是端木宏的形象,尤其是在听见苻宝将要嫁给王休这样的人之后,心中对苻锦即将要说的话可谓嘉许和期待极了,这是漫长旅途中令他真正喜悦的消息,“你继续说,我喜欢听。”
“那天在汜水驿,我就见过父王了,但我当时没认出父王来。我在那儿,是因为我……的伙伴要阻止他的哥哥谋害父王,他是个好人,他哥哥却是个坏人,他哥哥接受了长安的一个人委托,要谋害父王。”
苻锦说得颠三倒四,但说到汜水驿外,苻坚却顿时听懂了,他心里一沉,原本想要听苻锦带给他温暖的故事,却忽然转换成了谋杀的事情,这件事折磨他许多天,他不住摇头,说道:“那个人是你的伙伴么,他倒不像是少年。”
“少年是另一个,那个人只是同行的……伙伴,”苻锦心中纷乱,只恨自己嘴笨,偏又遇上这样错综复杂的事,“那人名叫李彦,他在长安城内遇见我,我和他结伴同行,恰巧陪着他一起来到这里。”她说到这里,惊叹竟然有这样的巧合,令自己为父王做了于他有用的事情,心中顿时大为宽慰,思路也清晰起来,“这也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我猜刺客是未央宫里某个人派出来的,这些刺客并不认得父王,所以那个人派了个人帮他们来确认父王的身份。那人见了我就惭愧得自杀了。我开始没想起他是谁,后来想起来,那是宫里的一位老太监,是来自……。”
苻锦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已经说得足够多,再多一步就不适当了。
苻坚唔了一声,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