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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两生的花
- 端木宏不懂得刘裕在说什么,他觉得自己见的人越多,越知道自己懂得甚少,而刘裕是他见过做事最周延的人。他说羡慕自己,难道自己还要去问他为何羡慕自己他就当自己懂得了,不问究竟的懂。
他想了一会儿,没话找话地说道:“以后谢将军这边,还望哥哥这里盯紧一些。”
“你就放心好了,你让谢姑娘也放心,这里一切有我呢。”
端木宏点了点头,在他心中刘裕便是最可以信赖的人,如果不是自己恰巧遇上了不得不去做的这些事情,遇见了谢熏,遇见了谢玄,或许还要算上耿鹄,他不能留在建康或京口而必须去幽都,否则怎么他都更愿意跟在刘裕身边,听他的安排,仰仗他,接受他的引领,为他挥剑杀人,尽绵薄之力,甚至为他而死。
他站立在刘裕身旁,矮着他一头,江风呼呼的吹,他觉得时间飞快地流逝,这是不同的情谊,他情愿时间过得再慢一些。
刘裕忽然开口说道:“我梦见我父亲了,他说让我谢谢你。”
端木宏只是听着,没有说话。
船从对岸回来,谢熏仍然坐在船上,那两匹马被卸在了瓜洲那边。
“你为什么过来”端木宏大声地问道,江风的声音使他必须如此。
“我不想一个人在那边。”
端木宏跨上小船,与刘裕挥手作别。直到船行到江中,远远的看不见,端木宏这才坐下来,面对着谢熏,谢熏也望着他,并不讲话。
这里江面比石头城外的江面要宽阔得多了,行船却比那边要少很多,整个江面上差不多只有他们这一条船,和远远停泊在江面上的战船。端木宏又想起那天的事情来,他隐隐地想到那时候孙玥是在水中,她寄身在那条江豚的身上。这会儿她在哪儿呢,会不会在水面下某条大鱼身上,正望着自己还是她已魂魄消散了。想到这儿,他浑身如同魇住了一般。
谢熏心境却不同,她第一次过江时,先是回头望江左岸上的端木宏和刘裕,然后望向船只正在驶往的对面岸上,这使她既惊且惧。虽然端木宏会和刘裕告别,乘上船来到岸的这边,可始终会有不太短的时刻,自己会在那边孤身一个,而在这段时间里,什么都可能发生。
江水欸乃流动,和船行的方向相交错,谢熏把头探出船舷,望向水中,江水稍微浑浊,她望见船下面不知多深的地方,有一座灰黑色的小山。那不算稀奇,她先是随意地看向别的地方,随即楞了一下,因为觉察到那小山在微微地移动,甚至朝着水面浮了起来,她十分肯定这一点。
她把头缩回到船舷内,心扑扑地跳,脑子里飞快地想,那是什么她首先想到的是不知几千里大的鲲,随即想到,这江面不过四五里宽阔,怎么容得下鲲。不是鲲,那又会是什么
谢熏的脸吓得苍白,她惊惶四望,前后兵丁毫无觉察地继续卖力划船,他们丝毫不知道,或许顷刻之间他们的这条船将会被一只巨大的怪物顶出水面,在数重宫殿高的位置倾覆,倒扣着栽入水中,在他们落入水中之前,将会看到一座山般大的怪物矗立在江中,而他们会头朝下地抵近观察这个怪物的细处。想到这一点,谢熏反而没了恐慌,她觉得这有趣极了。她把紧了船舷,准备迎接自下而上的撞击。
时间流逝,谢熏没有等到一次猛烈的撞击把他们撞上天去,她非常失望,又探出头去看,这次水面下什么也没有了,没有小山,没有怪物,没有她所期待的任何不同寻常的事情。她又抬头望天上看,天上除了远远的云彩之外,也同样什么都没有,怪物也并没有穿过或绕过这条船,直接飞到了空中。
她缩回头,重新坐好,安慰自己说,这才是世界本来的样子,没有惊奇,惊奇都是臆造出来的,转瞬即逝。
随即她感到了密密的情绪在胸中,这情绪她说不出来是什么,但让她既沉静,又躁动;既喜悦,又悲伤;既渴望被人抚摸,又希望远遁到无人之地;心跳既是蓝色的,又是白色的;风是翅膀,又是渔网,奔跑的羊群,孤独的茅草屋,清甜的藕尖,她眼中所看到的世界既清晰,又模糊。
她感觉自己像置身于风暴的漩涡中,在漂浮和轻微的震颤中,她似乎感受到她被一种和她自身内心呼应着的力量所包围,使她既喜悦,又难受。她搜肠刮肚地想,想知道自己究竟在经历什么。她忽然想到了,同时更加强烈地感受到,这就是爱。
谢熏抱着双肩,在船中哆嗦作一团。船到达岸滩上,士兵扶她站起来登岸,她才稍微觉得安稳下来。兵士们帮她卸下马来之后要离岸而去,她醒悟过来,央求士兵扶她上船,再往南岸去。
再到南岸去的船程中,她镇定得多了;接上端木宏,船又朝北划去,这一次谢熏已经平静下来,她见端木宏神情紧张,心想,他感受到了同样的东西吗
船到瓜洲岸边,两人下船登岸,挥别为他们划船的士兵,在岸滩上取了马,牵着马往大路上走。走了一会儿,脚下由沙子变为硬实的泥土,两人这才翻身上马,缓缓找寻去广陵的大道。
谢熏问道:“端木哥哥,刚刚过江的时候,你感受到什么了吗”
“啊”端木宏有些发懵,他的意思显然并没有感到什么,笑着说道:“你感到了什么”
“我看见了……”谢熏有些迟疑,她忽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看见了什么,还是感受到了什么。这时他想起刘裕所说的话,说道:“刚刚刘裕说我们要换个名字,编好来自哪里去往何方的由头,我说我们已经预计好了,其实还没有。”
端
木宏哦了一声,问道:“现在我们来预计倒也不晚。你叫什么名字,我又叫什么名字”
“我想过了,我们不是什么有名的人,就是用自己的名字到了北边也没人知道谁是谢熏,谁是端木宏,勉强改名字实属画蛇添足,撒谎是会心慌的,心慌就会出错。所以刘裕说得并不对。”
“可不是么。”端木宏心中微微地震动了一下,他承认刘裕确实多虑了。
“所以,你仍然是端木哥哥,我仍然是熏儿。”
“那样最好了。”
“我们不用编造谎话,迫不得已之外,我们一定都说真话。”
端木宏唔了一声,有些闷闷不乐,他不知道这不快乐肇于何因。
“刚刚我又想过,我们过境秦国,到秦国以北的地方去,不论编什么故事,在别人听来也不会觉得寻常,而为我们省掉麻烦,所以我们不如干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