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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关于龙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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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夫人和两个女儿觐见天王苻坚的日程安排在申时,这差不多是最好的时间,既避开午饭后的困倦和阳光的炽烈,又在结束觐见后还有充分的余裕时间可以变通。苻宝仍然希望父亲会把自己单独留下来,面对面地勉励行将要出嫁的她;而苻锦则心思飞到了其他地方。这其他地方并不那么确定,也许是清凉殿外的小道,也许是承明殿旁的花园,也许是别的地方。

    这次觐见和前几次没有区别,寥寥草草地结束,既没有延长会见,也没有单独召见苻宝或苻锦,而是直接宣旨返回。宫人领着张夫人和两个女儿退出清凉殿,往玉堂殿返回。苻宝没精打采的,张夫人也是愁眉深锁,苻锦却偷偷地东张西望,希望先看到阳平公府的随侍队列,然后从中看到宇文奚。他们之前早有默契,在什么地方遇见,则各自从原本的队列中离开,在最近的花园里假作偶然遇见,说上几句话。

    离开清凉殿走没多远,苻锦先是一喜,她望见了阳平公府的随侍队列,便径直放慢了脚步,一边仔细地挨个看阳平公随侍队列里的人,也是为了让宇文奚能看见她;但走了两个园圃甬道的长度,她没能望见宇文奚的身影,苻锦的心一下子沉下来。

    她差不多已经坠在了自己队列的最后,只有一位宫人还在她的后面,苻锦放慢脚步,那宫人也放慢了脚步。

    苻锦猛的停下脚步来,她转身面对那宫人,那宫人也停下脚步,恭顺地望着苻锦,等她开口吩咐。

    “我还不想回去,想到那边待一会儿。”苻锦指了指承明殿外。

    “锦公主,这已经是不许的了。”那宫人似乎早已料到苻锦会说什么,恭顺然而明确地否定了苻锦的要求。

    “为什么,这是皇宫,是我的家,我想往哪儿去——是谁不许的”苻锦有些诧异,恼怒,她注意压低声音,但语气急促而愤恨地问道。

    宫人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奴婢不好说,但不敢不这么做。”她口中所说的“这么做”,自然就是阻拦苻锦的自由行动。

    苻锦心中恼怒,但她心地纯善,知道为难一名奴婢是不好的,可同时也不愿就这么让步,毕竟每月只有一天可以返回未央宫,有机会和宇文奚遇见,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她站在原地,那宫人同样站着不动,两人僵持在一处。

    苻宝和张夫人差不多已快到玉堂殿,才猛然发现不见了苻锦,张夫人气冲冲地便要回头来找,苻宝知道是怎么回事,忙拦住母亲说她来找妹妹就好,接着她由宫人陪伴着原路返回,到承明殿前的甬道,看见苻锦和宫人相对站着,又尴尬,又滑稽。

    苻宝走到两人身边,问道:“你们一直在这儿站着的么”

    苻锦先还是倔强的,眼睛余光瞥见姐姐返来,顿

    时觉得委屈,眼泪在眼圈儿里打转,说道:“没有。”

    那宫人对苻宝行了个礼,说道:“回宝公主的话,是。”

    苻锦极为不满地向那宫人瞪了一眼。

    苻宝心中又好笑,又怜悯,又觉得悲哀,对那宫人说道:“我妹妹她想去哪儿,就让她去哪儿,你别拦她。”

    那宫人低头说道:“奴婢不敢。”宫人这话平常的意思自然是不敢拦,此时此地却是“不敢不拦”的意思。

    苻宝沉思一下,对那宫人说道:“我要回去了,你跟着我。”她又转向随着她来的那宫人说道:“你也跟着我。”

    说罢,她也不再对苻锦说什么,转身就往玉堂殿方向行去,两个宫人各自犹豫了一下,面面相觑一番,先后抬脚跟上苻宝,留下苻锦一个人。

    苻锦忽得自由,心中感激;可她并没提前瞥见宇文奚,心中又彷徨,两种心绪夹杂在一起,感觉自己仿佛老了许多岁。她脚步迟缓地走到承明殿右侧的小花园里,择了一条小石凳坐下,举目四望,觉得花园已经不是原先那个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的花园,而是已满目疮痍一般,没有了人工的修剪,植物疯狂生长,又快速枯萎,花朵凋谢,褐色杂陈,池水变得浑浊,落叶腐败,都是萧条之意,自己身处在其中,有着说不出的悲凉。

    等了许久,不知道有多久,天色已经开始有些暗沉下来,她感觉今天大概不会见到宇文奚,下个月也不会见到,永远都再见不到他了。她有些释然,但更多的是恐慌,恐慌不完全是关于见不到宇文奚的,而是有更多,恍然有岁月增长,身世颠沛的绵长之感,这恐惧攫住了她,令她有仿佛落入水中,迫切地要抓住什么稳固的物事之感。

    她偶尔四下张望,偶尔盯在少数还开放着的芍药花上,偶尔飞快地看往两端的月门,又飞快地移开,没有人走来。

    天色渐暗,苻锦站起来又坐下,如此者再,她想,刚刚本来就没看见他,他今天不在未央宫,我真的应该回去了。她刚刚来到花园里时,还在为和宫人的别扭而泫然欲泣,这时候早已复原,也可以说变得麻木了。她忍不住想要截一段银丹草的茎秆带回骊山,可以在下一个月到来之前的煎熬里盯着它看,也证明自己来过,确实尽心尽意地等待过了,下一次拿着这段枯枝,指给他看。

    一个人影忽然跃入苻锦的眼帘中,她有些麻木地望着他走近到身边,单膝跪下,视线平齐地望着自己。他穿着蓝色的短衫,而不是青色的罩袍,那是阳平公府官员的例服。

    苻锦心猛地一跳,眼圈又红了,她稍微偏过头去,不看宇文奚。但同时这是她设想过的场景,彼此的身体姿态,以及她立即就想到了,这具有更好的合理性,两人都不容易被从月门经过的人看到,具

    有自然而然的隐蔽。

    宇文奚微笑着,淡淡地,略带一点点讨好的语气,说道:“我来晚了。”

    但苻锦有些气恼,责怪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在未央宫,刚刚没见到你,我正要走。”

    宇文奚点点头,说道:“我外出办事,不在执勤的序列中,才从外面赶回来,衣服也没来得及换。”

    苻锦这才转过头来,打量宇文奚,说道:“你的这身衣服比你平时的衣服精神些。”

    “那最好了。”

    苻锦叹了一口气,嗒然说道:“我已经出来很久了,我该回去了。”

    宇文奚面现愧疚之色,说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接这次的差事。”

    “没关系的。”苻锦体贴地说,右手放在宇文奚的膝盖上。

    两人沉默下来,抓紧时间看着彼此,目光交错,心中各自想着心事,各自心想,我再看一两眼就站起来。站起来之后两人还有少许的时间,但站起来就意味着告别,就意味着不舍也要舍得。

    “我们可以说点儿什么,”苻锦温柔地说道,“我没有要那么快就走。”

    “我……很想你。”宇文奚显得笨拙地说道。

    “我也是。”

    “我做梦,梦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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