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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龙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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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元节,日值受死,大事勿用,宜祭祀,忌出行。

    京都最繁华的青龙街上空无一人,距离宵禁还有半刻时。

    紫禁城禁军侍卫第一统领敖铮,全身戎装准时出现在午门外。

    “非常时期,大家招子放亮些。”

    敖铮一贯霸道的语气,今日隐隐透着一丝焦虑。

    “是,统领放心!”

    看守午门的二十八名皇城侍卫都露出一丝敬畏之色。

    只有强者才能赢得强者的尊敬。

    二十年前未入公门的敖铮已经是一等一的刀法名家。

    如今自然今非昔比,隐然已是皇城第一高手,更收得宫中最得皇上青睐的儿子,二皇子朱子桓为入室弟子,可谓显赫已极。

    若非如此信任,护卫皇宫之职岂能独独交与此人。

    同往常一般安排下今夜皇城的暗语后,敖铮便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进入内廷。“御龙金令”可随时出入紫禁城任何行宫。这样的特权就连许多王子都是不曾有的。

    上清宫,二皇子朱子桓的居所。

    十多年来,这里入夜便会变成皇宫中最安静的地方。

    这位二皇子自幼就十分特别。其他皇子还在调皮捣蛋惹是生非时,朱子桓早就已经开始文武兼习。自四岁开始,半日学文半日习武,晚膳沐浴过后的半个时辰才会研究弈理,这也是他一日中唯一的消遣。

    平日若非天子驾到,到了别人掌灯那就已经是朱子桓就寝之时了。

    一开始许多皇子皇妃私下里不少流言蜚语,说这个二皇子如此年幼就如此善于伪装,只为博得天子欢心。

    可是这样的日子朱子桓一过便是十七年,这些人也早已闭上了嘴。

    而近月来,敖铮每夜都会悄悄来到上清宫旁,暗中保护这里。

    这段非常时期,稍有疏神便会万劫不复。

    “殿下该歇了,明日早朝万岁爷要宣殿下首次参与议政了。”

    朱子桓身边的这个太监进宫不到一年,却已十分清楚主子的习惯。

    “哦酉时已过”

    今天的上清宫没什么不同,朱子桓放下手中的古籍,语气却不同于往日。

    “是的,殿下。”太监拱手道。

    朱子桓点头道:“陈公公去年过世,无怪你不知。去吧,掌灯!”

    “是…掌灯”小太监有些惊愕,连自己几近犯上的表现都未曾留意。

    朱子桓看起来却似乎心情极佳,只是笑道:“是…掌灯。”

    上清宫外巡视的一队侍卫刚好巡查到此,见到二皇子的寝宫酉时已过仍旧灯火通明,纷纷露出惊诧之色。

    只有那领队的侍卫长面色有些凝重:“快去,通知统领,上清宫掌灯。”

    被叫到名字的侍卫虽一头雾水,却知道在这皇城中只能做不能问。

    当敖铮接到自己属下的口信时,月色已明。

    看着越来越高的明月,敖铮的眼睛也越来越细,不知在想什么。

    “今夜可是陛下驾临上清宫”片刻后,敖铮先是问道。

    “不是,否则弟兄几个不说,头儿肯定要随驾保护。”

    敖铮道:“不错,老章,立刻让朱雀营已经睡下的弟兄起来一队,不,全体配备羽箭劲弩,接下的一个时辰最高戒备。”

    看着自己的传令侍卫离去,敖铮眼泛寒光,忍不住握了握腰间的长刀:“忍了三年。你却偏偏要在今夜来多事!这最后一次,非要看看你到底何方神圣。”

    宫中的侍卫突然增多,各宫的太监宫女隔着高墙听着来回穿梭的脚步,都很默契的紧闭大门,毕竟在这侯门深宫中最不缺好事者的冤魂。

    周围迅速安静下来,只剩下一片黑暗。

    谁也说不清在这黑暗中究竟伏下了多少双眼睛。

    已经快到亥时,巡逻的侍卫你来我往,已经更换了十五六组。

    而一直隐伏在黑暗中不知自己在等待什么的侍卫,也开始纷纷露出疲态。

    这时,不知道谁打了个哈欠,却立刻就被身边的人死死按住了嘴巴。

    因为此时宫墙上一道蓝影飞速掠下,轻轻落在了午门后的空地上。

    没在场的人永远想象不到一个人直接掠下十余丈宫墙的景象。

    看着这道犹如幽灵般足不沾地前行的黑影,所有人的屏着呼吸,若非早已得到敖铮的提醒,当真无人能够发现这个身影。

    七月十五中元节,莫非真是鬼门关开了

    禁卫军虽然人多势众,有人的掌心也不自觉开始湿润起来。

    看着前方的一片空旷,没入黑暗的影子没有再出现。

    他似乎发觉到了什么,此时此刻皇宫里这般安静,那种危险的气息是以往没有感受到的。

    又等了片刻,直到整整三队巡逻的侍卫都从广场上走过,黑暗中才传来一声轻叹,那是一个男子的叹息。

    他感觉得到,看这三队侍卫的神态都露着一丝疲惫,也就是说到了这个时候轮班的侍卫还未出现过,为什么没有轮换,其他人去了哪里。

    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小块碎银,在手中来回轻抛,眉眼间不停扫视着对面一个个黑暗角落。

    忽然他的目光在前方金水桥下停了下来。

    没在接住那抛起的碎银,男子食指中指一敲,空中的碎银划出一道银光,冲着金水桥下激射而去。他这一弹的力道自己十分清楚,若是撞上活物那动静绝对小不了。

    果然,黑暗中传出一声闷哼,转瞬间又没了动静。

    男子站在偌大的广场中间,环顾四周,眉头微微皱起。

    此刻自己一举一动看来早已落入对手眼中,遮遮掩掩已无任何意义。

    若是陷在皇宫里,任凭你多好的身手,也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趁着现在退走,十来丈的距离还不算太远,或许还有三分逃脱的可能。

    但很明显对方早有准备,自己在掠上城墙的中途,恐怕等待自己的就是一阵箭雨。

    男子眼中露出一丝凝重,身形却骤然而动,如同一只协裹着蓝焰的苍鹰腾空而起,方向却是笔直往前。

    瞬间三个起落,二十余丈的广场,包括那金水桥已皆在身后。

    “这人竟然不逃!”

    “妈的,还想着进内宫,当弟兄们吃干饭的”

    果然,身后随即响起了一阵急速追赶的脚步声。

    “竟有这么多人,看来今晚咱们这位敖统领是真想留下我。”

    对这片区域男子还算熟悉,暂时不至于被逼的到处乱窜陷入死地。

    原本黑暗的太和殿广场,在这一瞬间火光便布满每一个角落。

    “统领,负责把手太和门的十九个弟兄没能拦住刺客!”

    上清宫外月牙湖边,一个侍卫微微喘息,略带惧意的向敖铮禀报。

    “刺客呵呵…好吧,刺客往哪逃了。”

    敖铮脸上平淡无波,丝毫看不出心中所思。

    “被二营的老何逼的往武英殿方向去了,但是刺客身手太快,那一片范围又极大,恐怕二营的三百人不能照顾周全。”

    “武英殿么他倒是明白,知道有的人不能惊动。”

    敖铮随后才问道:“太和门的人可有损伤”

    “并无损伤,只是全部都被点了穴,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回统领,看弟兄们所处位置,刺客并非偷袭,而是正面将他们制住。”侍卫如实禀报着,眼中对今天这个刺客已然露出深深的惧意。

    因为若是十九人全都是被兵刃所伤,甚至所杀,又或者来人是从后面偷袭,那么此人武功虽然一定极强,却也不能令人忌惮至此。

    但是全队竟是被正面点了穴,那么可以判断这个刺客正面面对十九个皇城一等侍卫,仍旧没有感受到任何压力,否则出手便不会如此从容。

    “别看那刺客又是硬冲太和门,又像是迷路一般乱绕,那都是假象,最终的目标还是这里。如果他能活着到这里,或许我会给他一条生路。”

    敖铮丝毫不以为意,看来更似成竹在胸。

    上清宫外月牙湖夜莲开的正好,男子站在湖边,感受微风中一丝清凉。

    不过这凉风中掺入的一丝肃杀之气却也瞒不过眼前之人。

    湖岸四周那些星星点点的银色反光那是埋伏在黑暗中的弓箭手,湖上回廊中最少也着数十个侍卫,

    “看来有人是想拿我练兵,我能拒绝么”男子暗自苦笑。

    听着身后成百上千的脚步声,男子不敢再耽搁,纵身便往水中跳去。

    在这些禁军看来,这愚蠢的刺客是被逼无奈,却不想莲湖又非活水,如何容得你水遁。

    已经埋伏在回廊上的侍卫已经做好好瓮中捉鳖的准备。

    谁知并未听到那声噗通入水的声音,那道蓝影竟未跌入水中。

    男子身形凌空,足尖在水面划过一道白色细痕,就这样如那凌烟的飞仙轻轻掠过了十余丈的湖面。

    瞬间身形骤起,一道残影在殿顶高挂的明月前一闪而过,就再也看不到了。

    “怎么回事”“我眼花了吧!”“那是人是鬼”

    隐身在湖岸的敖铮看着四周目瞪口呆,竟没有放出箭矢的属下,沉声道:“收起弓箭,全部回营休息。今夜之事不准对任何人提及。”

    “休息”所有人都被敖铮的话弄糊涂了,宫中来了刺客,理应全力搜查才是,自己的统领竟让所有人都去休息。

    身旁一个侍卫拔刀而出,低声喝道:“统领,让我们去追。那人不知用什么妖法,打掉了我两颗门牙,我要活剐了他!”

    “别说了,各归各位,出了任何事自有我敖铮一力承担。”

    “统领哪里话,我们这便散了。”侍卫们这才回过神来,适才如何能质疑自己统领的命令。

    皇城禁卫只有朱雀一队是敖铮的绝对心腹,所以敖铮才会选择这批人马执行今日的行动,丝毫不怕自己的行为败露。

    “若非如此,又如何能容得你从我手中逃走!”

    等所有人都离去,一脸铁青的敖铮才道:“轻功绝顶平生仅见,不过若你是个不识时务之人,今夜就算真的插上翅膀你也别想活着出去。”

    上清宫,听到外面渐渐安静下来,朱子桓才饮了一口已有些微凉的茶水,轻轻放下手中的棋谱,笑道:“兄台,还不下来!”

    一束皎洁的月光映洒在书桌前的空地上,身着深蓝长衫的身影衣袂飘飘,自大殿顶端缓缓飘落。

    就像绝大部分的文人一般的深蓝色长衫,深蓝发束。

    虽然因为面巾看不见面容,但他的眼睛却让朱子桓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一双特别的眼睛,散发的光芒明明可以洞穿世间的一切,却又带着七分慵懒,似乎世间的一切都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下一刻这双眼睛隐现的杀气,却让小太监从头凉到了脚底。

    就在一声刺客差点出口时,却被朱子桓“看茶”二字打断了。

    看到朱子桓从容的笑容,那太监才生生忍住。

    “怎么,不顺利”朱子桓笑道。

    男子眼中杀气慢慢消退:“你又点灯了!”

    毕竟换了谁,被人当成老鼠都不会觉得开心的。

    朱子桓道:“你如此胆大妄为,我看迟早会被人点了天灯。”

    就在这时,寝宫外响起了敖铮如炸雷般的声音:“殿下,不介意老夫也来凑个角儿吧。”

    朱子桓略微惊愕,看了看男子道:“是我师父。你怎么看”

    男子按开桌上装酒的银壶轻嗅着:“见见无妨,反正我只是来喝酒,至于这个喝酒的人究竟是谁,那是你该头疼的事。”

    朱子桓微微露出犹豫,随即苦笑一声道:“真是天生的无赖。”

    门口的小太监见主子朝自己点了点头,躬身一诺出去迎接去了。

    棋盘棋子都是白玉雕成,茶是上等铁观音,酒是陈年竹叶青。

    掌灯的同时一切就早已准备就绪。

    这是二人第三次在这里对弈,朱子桓已经了解眼前之人的喜好。

    “每年你都能准时,真不容易。”朱子桓作为主人倒也不客气,一子初元。

    “三年前的确是我不请自来。可是自那以后可是殿下您的严令。草民只能遵命罢了。”

    男子随手应了一手,右手很自然端起眼前的银杯浅酌了一口。

    “算你有心,今日这竹叶青窖藏超过五十年。”

    “若不是为了此刻手中这绝世佳酿,我看你才懒得管什么皇命吧,也不知道酒之一物到底何魔力。”朱子桓淡淡道。

    男子道:“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况且你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公平约定。”

    毕竟再珍贵朱子桓只是付出一壶酒,对来男子而言却随时可能失去性命。

    “对手难得,遇到你这位从天而降的朋友我怎肯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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