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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六】醉颜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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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沉记章十六醉颜酡】

    我一路拖着桐生出了寺门,径直向镇上走去。原本今日镇上茶楼就要演《西厢记》,前面还有一出我可喜欢的《闹天宫》,三日前东升便说了要带我去看,只是他现在都还不见踪影,我也等不得,正巧看见桐生在这里受欺负,索性拖了他一起去瞧热闹。刚走上大道,我便松开了桐生的手,他起初还有些不乐意,但已经被我拖出寺去,也就绝了回去再扫香灰的念头,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我一个栗凿敲在光头上打断了。

    “走,今天茶楼有好戏,我们去看看。”我也懒得再跟他纠缠什么“天降大任”的屁话,“你要是不乐意,回去扫殿去好了。”

    “西,西沉姑娘拉我去,我就去好了。”桐生这次还算爽快,我看他应了也就点头,三人一并往茶楼走去。就在路过麦芽糖摊子的时候,卖麦芽糖的大娘喊住了我,我便停下,美滋滋地跑过去,大娘给我包了一包麦芽糖递过来,我双手接了,正准备道谢,大娘却压低了声音看着我道,“西沉,你今儿没跟那个东升在一起啊,哎呀,我一早上看到他跟一个穿了身红裙子的女孩儿往镇那边去了,还一路谈笑风生的,我看那红衣服的姑娘脸生,是你们朋友吗”

    大娘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我脑子炸了半边。原本东升答应带我去看戏,理应不会爽约,今日却迟迟没有出现已经够奇怪了,昨晚他说要去见老朋友,今天大娘就跟我说他跟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儿跑了,那我昨晚胡思乱想的那些可不就成了真东升要见的那个老朋友可不就是琴歌吗现在东升跟琴歌跑了,还一路谈笑风生的,要是我早知道,我怎么也不能让他去见什么老朋友,我越想越急,越想越气,麦芽糖也不要,只感觉脑子发热,刚准备回寺里再去寻东升,又觉得自己这么做实在太傻,若是东升真的跑了,肯定不会回寺里的,现在大娘不会无故骗我,那可见东升就真的是丢下我跑路了,我回去找也没用。比起做没用的事,我还不如接着去看戏,再迟去,就看不到猴子翻跟斗了。于是我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匆匆跟大娘道了谢,也不跟棋莞桐生多说,脚下生风一般急匆匆走进茶楼,也懒得跟店小二说几句好听的骗戏听,径直走上二楼座位坐下,店小二跟上来,给我赔笑脸,“苏姑娘,戏还没开始,今儿新进了江南云露茶,我给您沏一杯尝尝”

    “喝什么茶!端酒上来!”我一拍桌子,吓得棋莞桐生不敢说话,我也不管,看店小二不接话,我更急了,“看什么!上酒!”

    “哎,哎,”店小二也不敢多问,“那还是给您上一坛女儿红”

    别说女儿红,我现在听到一个红字就气不打一处来,恨得牙痒痒,又是桌子一拍,我发起脾气来,“猪脑子!去你的女儿红,要竹叶青!”

    往日里我、东升和棋莞来茶楼看戏,有时有了兴致也会喝几碗酒,只不过回回喝的都是女儿红,只因为竹叶青烈些,喝多了容易醉,我虽一直好奇竹叶青的味道,但有东升在,他总管我,我不敢要着喝。可今天不一样,今天东升都跟琴歌跑了,我想喝什么喝什么,谁也管不了我,于是我虎着脸,瞪着不去拿酒只发愣的店小二吼,“还愣在这什么!还不快去拿!”

    店小二这才仿佛醒了过来,也不敢多问,赶紧下楼给我拿酒去了,我心里不畅快,只看着楼下的那些人忙着上戏用的道具。过了一会酒端了上来,我一把掀开盖子倒了一碗,又给棋莞和桐生各倒了一碗,自己先咕嘟咕嘟喝了一碗下去,竹叶青就是烈酒,喝起来带劲,又看着那两个人道,“傻看着干什么喝啊!”

    棋莞赶紧端起来喝了一口,桐生没动,却道,“那个,西沉姑娘,我是出家人,出家人不能喝酒的。”

    “你算什么出家人啊,”我拿着酒碗没好气地回答,“你就是个迫不得已半路出家的,今天你也是破例跑出来的,我要你喝你就喝,怎么这么多废话!”

    怕是看我此刻发了火凶悍得很,桐生犹豫好半天之后勉强喝了一小口,我也懒得管他,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又是一碗喝下去,嗓子火辣辣地舒服,这时候唱《闹天宫》的戏班子上来了,穿着金色戏衣的猴子们开始翻跟斗,往日里我最爱看这段,今天看着却觉得索然无味,满脑子都还想着东升跟琴歌跑了的事,想得入神了,连酒也忘了喝,就靠在二楼栏杆上愣愣地看着楼下台上的猴子们上蹿下跳。我一时并不愿相信东升真的跑了,但又觉得大娘的话不是诳我,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委屈,又想起前几日我总跟东升说让他离我远些,昨晚还跟他说我巴不得他走,怕不是那时东升都想好了要跟琴歌走了。现在他真走了,我又难过了。我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但忍住了偏就不哭。

    “沉沉,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高兴了”莞莞试探着问我,我却一时没注意,他又喊了我一声,我才反应过来。

    “没,没什么,喝酒啊,”我又倒了一碗,此时那些猴子都下了台,台上道具撤了下去,搬戏牌子的上来也把《闹天宫》换成了《西厢记》,“没什么,看戏吧。”

    戏开始了,看到那张君瑞与崔莺莺一见钟情,单一支笔解了相国府之围,我平日里就不太喜欢这种书生小姐的戏本子,咿咿呀呀地唱了半天也无味,只这《西厢记》戏文写得还有趣些,便还看那两人在台上扭捏作戏。倒是桐生和棋莞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看到张君瑞平了孙飞虎之祸,求得崔莺莺做配,桐生颇有感触,道,“亏得张生有这等机缘,一腔机谋得以施展,得了赏赐,又得了莺莺。”

    只那戏峰回路转,正待那张生梦成之时,老夫人反悔拆散鸳鸯,俱害得两人得了相思病,那张生病怏怏,在台上唱道,“小生为小姐,昼夜忘餐废寝,魂劳梦断,常忽忽如有所失。小娘子怎生可怜小生,将此意申与小姐,知小生之心。就小娘子前解下腰间之带,寻个自尽。”棋莞听了竟眼角含泪,只为这张生和崔莺莺这对苦命鸳鸯感动涕零,“这老夫人怎么如此不讲情理拆散了鸳鸯”

    我本就心里烦得很,又是一杯酒下肚,看着棋莞冷笑一声道,“那又怎样总比之后跑了得好。”我此话一出,棋莞便觉得甚是怪异,只看着我,我也不瞧他,他俩面前酒也未曾多动,我也不管,只自己喝闷酒。

    台上红娘作计,崔莺莺夜听张生琴,虽是老套剧情,但戏文写得朗朗上口,角儿唱得也脆,崔莺莺唱得婉转,“莫不是梵王宫,夜撞钟莫不是疏潇潇曲槛中莫不是牙尺剪刀声相送莫不是漏声长滴响壶铜潜身再听在墙角东,原来是近西厢理连结丝桐。他那里思不穷,我这里意已通,娇鸾雏凤失雌雄;他曲未终,我意转浓,争奈伯劳飞燕各西东:尽在不言中。”,棋莞听得入神,又转向桐生道,“崔莺莺用情至深,两人隔墙听琴,也是感人。”

    正说着,只听楼下几声喧哗,正是镇上出了名的霸道的钱家公子进了茶楼,我向来不喜欢这人,往日里东升在,他不敢造次,若是我撞见他,也从不和他计较,只躲开不理会便是。想钱家上三代也算是有所为,开着镇上最大的银号,宅子也是一等一的华丽阔气,只到了这一代没出个好人,这钱公子日日也只知道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这镇上没人不厌他,无人不烦他的。只今日我也懒得理他,继续看我的戏。那钱公子上了二楼来,四周围的人都看向他,不敢吱声,我却理都没理,还是看着楼下戏台,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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