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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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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自天降,街上的行人纷纷走避,那些外郡来的游客也依依不舍的离开,只剩下李剑卿一个人站在朱雀绘像前沉默不语天才纨绔。

    他撑开了大黑伞,雨点洒落在紧绷的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看着伞前逐渐被雨打湿的朱雀绘像,想起了很多事情。

    过去的往事不用提,今天在宫里皇后娘娘震撼半蹲行礼,将军府里吕奉先将军,都让他觉得很是麻烦,尤其是吕奉先的态度,让他很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不是愤怒,而是类似失落的感觉,因为他也曾经是名大周军人,如同渭城里的同袍们一样,把这位大周军方第一人视作偶像,喝酒闲聊时提起神将大人的名字便会肃然起敬。

    他记得某种关于精神层次需要的说法,他喜欢在渭城与战友们逐马草原,出生入死,他喜欢在长安城里被民众尊重议论甚至敬畏,喜欢昆仑山后山的师兄师姐,这些都是很美好的精神需要。

    所以他想做个好人,想被吕奉先这样的军方重臣欣赏,而不是警惕甚至意欲除之而后快,然而可惜的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春雨越下越大缠绵的一塌糊涂,恰如李剑卿此时的心情。

    庄严清丽的朱雀绘像,被雨水淋的湿漉漉的,那双不怒而威的眸子,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生命,骤然间生动起来。

    普通人根本无法感知到朱雀绘像的变化。

    李剑卿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看着朱雀绘像的眸子,感受着地面石线里渐趋凝结的气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年前他初入长安城,带着王昭君站在朱雀之前,曾经被这道绘像所散发出来的肃杀古意吓的浑身寒冷僵硬。

    后来他知道这道朱雀绘像是道神符,对侵入长安城的敌人能够自动感应,并且能够施出近乎无相巅峰强者全力一击的威力。

    此时朱雀绘像感应到的敌人,当然是李剑卿手中举着的大黑伞。

    以现在李剑卿的修为境界,自然完全不可能抵挡朱雀绘像的气息,但是他站在春雨中,神情却异常平静安宁。

    不是因为他手里握着大黑伞。

    而是因为他怀里有根杵。

    李剑卿左手伸进怀中,握着那根被布包裹着的阵眼杵,看着伞前威势渐起的朱雀绘像,说道:“现在不是当年,你以为现在我还会被你吓得屁滚尿流或者变成冬天里的鹌鹑我现在是你的主人,你还能拿我怎么样”

    朱雀神符的主人,是不能自封的,而是姜太公大师传承给他,然后由大周女帝亲口确认,并且由那根杵最终确定。

    雨水间的朱雀绘像,感应到了黑伞下传来的熟悉却又多年不见的气息。

    李剑卿的识海里响起一声清亮的啸鸣,鸣声尖锐高亢,夹杂着几分疑惑,几分不甘,几分悲伤和些许淡然。

    雨水不停地冲洗,朱雀绘像里那道来自远古的肃杀气息渐渐淡去,直至最后归于沉寂,变成一面普通的石画。

    李剑卿知道这代表朱雀绘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先前识海中那声啸鸣里的悲伤,是朱雀对师傅姜太公的追忆。

    李剑卿站在雨中,右手握着大黑伞的伞柄,左手握着惊神大阵的阵眼杵,感受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朱雀在春雨里认主,代表着长安城这座大阵,从此以后便成了他的责任,也代表着大周的安危,从此成为了他肩上的责任。

    他喜欢这片土地,喜欢这个国度,喜欢平静喜乐的生活,喜欢生活在此间的人们,所以他愿意承担这种责任。

    他愿意用除了生命之外的任何事情,来维护大周的安宁,但这并不代表他便要因此失去自己的人生。

    左手握着阵眼杵,是握着大周的将来。

    右手握着黑伞,是握着自己的人生。

    两手都要握,两手都要握紧。

    如果两者发生冲突纠结,像此时的春雨一般缠绵,那么他需要做的事情,就像是当初登旧书楼般用刀砍开面前的春雨,像松鹤楼露台上山主那一闷棍般,砸碎所有的纠结与不满。

    松鹤楼露台那个夜里,他与山主曾经有过这样一番对话。

    “我想杀的人实力非常强大,位高权重,而且有些连我也觉得棘手的背景。”

    “看你也不像是没有身份地位的人。”

    “因为我那位老师很了不起,所以理所当然我也很了不起。现如今就算是与我想杀的那位巨豪相比,我们之间的身份地位也可以说差相仿佛。”

    “那你还愁苦什么想杀便寻着机会去杀便是。”

    “我那位老师似乎很愿意我们这些学生不讲道理,但其实他是个死脑筋,非常讲道理,总说什么周律第一,周律第一那怎么不讲道理”

    “不讲道理和周律有什么关系不走歪门邪道,难道就不能杀人”

    那时候的李剑卿,以为自己谈话的对象是名长安城的普通富翁,如今想着这些话出自老师之口,这番话自然便有了崭新的意义。

    不走歪门邪道,难道就不能杀人不走歪门邪道,难道就不能杀叶圣

    李剑卿笑了笑,把大黑伞收好系回背后,就这样一头撞进了如帘的春雨中。

    “以前我藉藉无名,杀死了你们,如今我的身份地位不一样,若是为了今后一世安稳与繁华,便不再继续下去,那你们岂不是死的太亏”

    雨渐渐小了,李剑卿准备回古宅,却在无人街道巷口停下了脚步,转而走到春熙路,进了一家茶楼。

    吕奉先已经猜到他与那几椿命案之间的联系,甚至有可能把这几椿命案与当年的将军府灭门案联系起来,就算暂时还没有联系到这件事情,也一定会开始着手保护某些人,某些他要杀的人。

    除了叶圣,小黑子留下的油纸名单上,还有人活着,李剑卿如果想要杀死对方,便必须和朝廷抢时间。

    坐在茶楼二楼畔,看着栏外淅淅沥沥的雨点,他仔细思考了一下步骤,确认不会惹出太麻烦的问题,便开始着手准备。

    他向掌柜要了笔纸,稍一思忖后开始疾笔书写,草草而就一封书信,然后封好,准备让车马行把信送到昆仑山。

    便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也看见了他,惊喜说道:“李剑卿,你怎么在这里”

    李剑卿嘲笑说道:“你今天又没去昆仑山,当心让你家老爷子知道,直接断了你的银钱。”

    如今李剑卿的身份地位早已与当初大不相同,但王胖子本就是个豪奢开朗的性子,又有周人不惧权贵的惯常思维,乐呵呵地凑了过来,说道:“断了银钱怕甚,你随便给我写副书帖便成,再说若要去红袖招,以你现在的名声,难道还要本公子再请你当然是你请我才是。”

    王胖子忽然眼睛一亮,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反正看你在茶楼上也闲来无事,又没带着那小侍女,不如我们去红袖招”

    李剑卿摇头说道:“我今日有事情要做。”

    忽然间他想着一事,把桌上那封书信递了过去,拜托道:“有封信要送进昆仑山后山,能不能麻烦你走一趟。”

    王胖子苦着脸说道:“你不是不知道,我最厌憎去昆仑山。”

    李剑卿说道:“一张书帖。”

    “中堂”王胖子大喜道。

    李剑卿笑骂道:“你想的倒挺美。”

    王胖子接过书信,眼睛忽然转了转。

    李剑卿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可别想着把这信纸偷了去卖钱,不然那副书帖不写,我还要去你家闹事。”

    “书法赏鉴罢了,哪里能说偷,即便偷了,又哪里舍得卖钱当然是要拿回家给我那位附庸风雅的老爹高兴高兴。”

    被李剑卿揭穿想法,王胖子也不羞恼,笑嘻嘻说道。

    李剑卿正色说道:“这封书信很要紧,可不敢误了我的事。”

    王胖子说道:“那我这便去,对了,过些时日丙舍同窗有次聚会,由头我倒是忘了,金无彩让我问你一声你去不去。”

    “若有时间便去。”

    李剑卿也不把话说死。

    王胖子转身便向茶楼外去,忽然想到件事,说道:“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李剑卿笑着说道:“我要去杀人,你要不要跟着去看热闹”

    王胖子觉得好生无趣,挥挥手便蹭蹭蹭下了楼梯。

    李剑卿把桌上残茶饮尽,探头出栏,看着王胖子上了马车,仔细算了算时间,却不急着离开,而是又要了一壶新茶。

    他在茶楼上慢慢饮着。

    春雨在楼外淅淅落着。

    长安城上空雨云密布,看不见日头,只有逐渐黯淡的天光,表明暮时将至。

    李剑卿掏了块碎银子,搁在桌上,离开了茶楼。

    伴着身后茶博士惊喜的恭送声,他向西城门走去。

    先前他并没有与王胖子说笑。

    他真是去杀人的。

    暮色不见,微雨又至。

    一位面容清矍的中年官员撑着雨伞行走在雨街之上,从官服颜色看官阶不低,但他的身旁却没有什么随从下属,只有一名面色冷峻的将军沉默跟随。

    西城门处的军卒和下级官员,敛声静气站在檐下,目光随着街中两名官员的脚步而移动,没有人上前,也没有人露出诧异的神情。

    中年官员是城门郎李治,负责整座长安城以及皇城的诸门启闭事宜,而跟着他的那位将军姓于名水主,是城门军的裨将。

    李治以勤勉廉洁著称,自接任城门郎一职以来,每日晨间和暮时,必然会选择一处城门进行巡查,除了于水主之外,不带任何下属官员,轻车简从,风雨无阻,如此多年来没有哪一日不如此。

    长安诸城门处的人们,早已经习惯了眼前这幕画面,只有当这二位大人结束完巡查之后,他们才能离开,这已经形成了一种不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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