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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陌生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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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园门楼外一条公路通往桃花冲,华青沿着公路向桃花冲走去。虽是晴天,天空并不明朗,一片一片薄雰从凤凰山西面飘过来,到处灰蒙蒙的,空气中有种难闻的臭味。尽管如此,想到马上见到娘和燕琪,华青的心情还是非常激动,边走边哼起儿时母亲教的《桃花歌》:

    桃花冲里桃花庵,桃花庵中种桃花,

    桃花朵朵惹人爱,摘了桃花换酒钱。

    这首歌是他外公写的。外公姓方,是晚清秀才,家境破落妻子病亡后,带着女儿竹英住在桃花庵,靠教私塾维持生计。他在房前屋后种桃树,并写了桃花歌。土地革命时,他帮红军游击队写了许多宣传标语,国民党军清剿苏区,抓他到县城打得头破血流。回到桃花庵,方老先生已奄奄一息,学生华正阳来看他,他辞世前将女儿许配给他,然后就闭上了双目。方竹英从此到了华家,怀念父亲时就唱《桃花歌》,华青三岁就跟娘学会了这支歌。华青爱娘,爱桃花。上高中时在一篇题为《故乡》的作文中,他这样描写桃花:

    桃花,是故乡报春的第一花。三月的阳光如一条金色的小溪流淌在桃花林,粉红的桃花更艳丽动人。漫山遍野的桃花在春风吹佛下,花浪起伏,一层一层涌向远方。

    我爱故乡的桃花,它虽没有牡丹的华贵、玫瑰的妩媚、腊梅的清纯,但她像婴幼儿灿烂的笑脸,看一看、摸一摸它,你心头的烦恼会立即涤除,彷佛回到了天真的童年。

    走进村口,塾悉的桃树和义碑不见了。他清楚地记得,乡道两旁是桃林,跨路立着一座石牌坊,上刻“义碑里”三字。明成化间,天下大旱,皇帝诏全国义士为国捐粮赈饥。富庶的桃花冲村民出粟一千石,皇帝颁旨立碑,赐“义碑里”之名以彰其功。从此桃花冲更名义碑里。解放后,乡长认为义碑里之名是皇帝取的,封建色彩浓,地名又复名桃花冲。破“四旧”时,红卫兵要砸义碑,桃花冲人扛着锄头扁担日夜守护。

    如今,乡道变成水泥公络,两旁都是钢筋水泥建筑,立义碑的地方建起高大豪华的石门楼,门楼上映出五个大字:桃花冲商业区。门楼以内是个繁华市镇。市镇的边沿竖立着高高的脚手架,它正以无穷的力量和飞快的速度扩张膨胀。

    故乡的巨变令华青受到鼓舞,仿佛自己的心脏和城市的心脏在一起搏动。但也不无惆怅,熟悉的桃树不见了,肥沃的田园不见了,传统的民居不见了,连他住的龙家大屋都不知在哪里,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片整齐划一的钢筋水泥构筑的森林。

    他走进一条与凤凰山平行叫凤凰路的街道,然后沿着街道向前走去。街道两旁的

    房屋一般五层,间杂出现二、三十层的电梯房,下层都是商铺。街上什么店都有,什么水连天酒吧、英妹美发按摩、贾氏药店、葛春轩理发店、苟友饭店、载尔超市、便民风水咨询服务中心------大多数店门都已关,只有一家按摩店还在做生意。

    他走进去,前台小姐正在修剪涂得发紫的指甲,打量一下他,见这身穿着,知道不是来做生意的客,低头不理他。华青问,同志,龙家大屋怎么走

    小姐懒洋洋地抬起头,红嘴唇向右努了努,又低头修指甲。

    华青不明白她的意思,又问,同志——

    不等华青说宛,变成母夜叉的小姐眼睛一瞪:烦不烦民国街尽头!

    等于没说,华青根本不知道民国街,也不知道民国街在哪里。他愣在那里。

    小姐见他不走,不耐烦地:傻逼!往前走十字路口右拐弯!

    谢天谢地,她总算指明了方向。华青说了声谢谢出店门,往前面十字路口的右边找去。

    右边是条很窄的小巷,都是经济适用房,开发商为了节约资金,盖得挺马虎的。昏暗的灯光下,路面的水泥开始脱落,绿化带上的树一个个东倒西歪的,有的已经枯萎。路两旁的民宅五、六层高,院中停着拐的、大板车,显然这里住的都是一些卖苦力的人。

    华青沿着小巷走不到六十米,前面一堵墙堵住了去路,分明走进了死胡同。他非常纳闷,小姐是说错了还是有意作弄呢华青非常困惑:向来讲究仁义的桃花冲,如今问个路为什么这么难

    他诧异、彷徨、无奈,只得回到十字路口。

    夜已深,各家各户的窗子都见不到灯光。该往哪里去他琢磨了一会,想到个办法,决定找馒头山。馒头山形状像馒头,山不高,在龙家大屋后面,找着了馒头山就等于找到了家。抬头望去,高高低低的建筑遮住了视线,馒头山也找不着。

    他爬到高处举目望去,无论怎么找还是不见馒头山,它似乎消失了。

    再望横跨中冲和后冲的桃花山。桃花山失去了一截,视线所到之处都是高高的脚手架或是顶部泛着冰冷白光的楼房。

    四周寂静,小镇似乎在做—个温馨的梦。

    华青漫无目标地走着,来到街道上一绿地前。灯光下,绿草如茵,几棵雪松亭亭玉立。草地中央是棵古樟,腰围三人合抱大,裸露的根莽蛇般拱着,枝叶浓密,像是绿地上架起的一把硕大无朋的遮阳伞。数条卵石铺就的曲径通向树下,那里备有石椅、石凳、石桌。树下静悄悄的,游人都走了。

    华青想,晚上无法找到家,不如在古樟下对付一宿。

    他走到树下,在石椅上刚要坐下,一辆卡车在街道上开来,车上跳下几个年轻人。三人向绿地走来,为首的个子矮小,穿白色运动衫,其他两个是虎背熊腰的猛男。矮个子指着古樟卞的石椅:那里有一个!

    两猛男跑到树下,一人抓住华青一只手。

    华青质问: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猛男不答话。

    矮个子跑上前来,说,这里是街道,禁止流浪人员露宿!

    华青仔细一看,此人是自己在公交车停靠站遇见过的那个叫麦丁的年轻人。

    小同志,我从外面刚回来,桃花冲变化大,找不到家了,你们高抬贵手,让我在树下坐到天亮吧!华青恳求说。

    麦丁用审坏人一样的目光扫了扫华青,说这里蚊虫多,上我们的车吧,送你去更舒服的地方过夜!说完,他向二猛男示意松手。

    华青同意了,自觉跟他们走。

    华青上车。这是部老掉牙的解放牌,车身掉漆,货架锈迹斑斑。车上站着十几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穿着尚好,每人都提或背着行李包。华青上车后,麦丁和其他人才上车。

    司机发动马达,车闹情绪身子不动,屁般后头打屁嘭嘭响。他只得下来,打开车盖鼓捣许久才搞好。汽车朝前开去,将镇上街头夜不归宿的流浪者通通装上,然后上了锦泰路,向火车站那边开去,车体发出巨烈的震动声,华青担心它会散架。

    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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