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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祸起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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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州人都知道在珠江岔口白龙潭畔有一个面积大约330亩的小岛,这就是沙面。从咸丰九年1859年起,这里变成了英法租界,是独立于广州的城中之城。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各国领事馆、银行、洋行的人员以及外籍税务官和传教士。现今的沙面大街当年叫同仁路,在露德圣母堂附近有一座花园洋房,屋主人名叫王天伦,祖上弃官从商,虽说够不上巨富倒也衣食无忧,谁知八岁那年一场大火把家业烧了个精光,亲人都死于非命,剩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隔壁有一座天主堂,好心的法国神父收养了他,若干年后又把他送到法兰西蒙彼利埃的医学院深造,回国后开了家小诊所,无奈同治年间广州的百姓根本不认西医,有时三两天也没有一个病人上门,为了生计只好到法国洋行做买办,几年下来有了些积蓄,索自己另外开了家商号,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广州城里有名的富翁,买下了沙面这座豪宅,真可谓风得意人人称羡了。俗话说世间没有千般好这王天伦也有不如意的事家中人丁不旺。他年过四十夫人才刚刚有孕,十月怀胎受尽了千般苦,终于顺利生下个女儿,夫妻两个抱着可的小生命亲了又亲,高兴得泪盈眶。谁料想祸从天降,当天夜里初为人母的王夫人突然大出血,抢救无效撒手人寰了。丧事办完不久,王天伦有意续弦的流言就在广州城里悄悄传开了,惹得不知多少人心里痒痒,巴不得明天就把姑娘许给他。这也难怪,王天伦家境那么好,膝下又只有一个女婴,长大后总归要嫁人的,倘若自家女儿能进王公馆再生下个男丁,虽说是填房,可母以子贵,王天伦的万贯家财不如同娘家的一样吗

    果然,亡妻才过百,已经有人上门提亲了,王天伦生怕继室不贤让女儿受委屈,根本不想续弦,可说媒的人还是络绎不绝让他烦透了,干脆在报纸上公开表明心迹这才消停下来。父女两人相依为命,王天伦对女儿如掌上明珠,起了个名叫香儿,到了启蒙年龄不惜重金延聘了中外名师做家教,一晃十几年过去,香儿不但出落成标致的美人,还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女,国学精湛不说,还讲得一口纯正流利的法语和英语。王天伦医学院毕业却没有做成医生总觉得是个遗憾,一心想让女儿替自己圆了这个梦,香儿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父亲想些什么一清二楚,中学堂毕业后径直考入了教会办的夏葛女医学堂,王天伦心里的欢喜就不用说了,一天到晚脸上总是笑嘻嘻的,每逢年节对下人的赏赐也格外多。

    转眼到了1904年2月8,这天恰逢腊月二十三,辽东半岛上的居民正在欢度小年,半夜时分忽然炸弹轰鸣枪声大作,原来本人为了霸占中国东北,趁着月黑风高偷袭了停泊在旅顺港的俄国舰队。俄战争就此在中国的土地上爆发,清朝政府腐朽无能居然宣布保持中立。消息传到广州,王天伦大为震惊,强盗跑到家里抢劫,火并起来,主人忍气吞声不说还表态自己谁也不帮,世界上哪有这个道理边的人见到王老爷一天到晚沉着脸,一个个轻声说话,小心做事,生怕招来训斥,偌大个王公馆里突然间失去了往的欢乐变得死气沉沉。

    王天伦像中了邪,不惜财力搜集关于时局的消息。广州的时敏报、亚洲报、开智报、羊城报,上海的申报、字林西报、新闻报,香港的中国报,梁启超在本办的清议报新民丛报总之,所有能找到的报刊都差人买了来,每天晚上他把自己关在二楼书房,如饥似渴地在纸堆中搜寻。他在找什么他在找寻国际上谴责强盗声援中国的声音。尽管每晚熬到深夜甚至黎明都一无所获,王天伦依然不懈地坚持下去。终于在一天早上他走出了书房,吩咐香儿“叫人把里面的报纸都拿去烧了吧。”只见他眼眶微红,声音无力隐隐带着些许凄凉。

    香儿心疼地望着他“我知道了,先下楼用早餐吧”

    王天伦微微摇摇头“我想睡一会。”

    卧室在二楼尽头,长长的走廊铺满名贵的柚木地板,下人前些天才精心打过腊,王天伦脚下一滑,子晃了一下。

    “小心点”香儿急忙抢上前扶住他。

    “用不着”王天伦头也不回把她一把搡开。

    香儿楞住了,从小到大,父亲对自己始终疼有加,从来没有呵斥过一声,更何况粗暴地下手推她

    “难道我做错什么了吗”香儿只觉得无比委屈,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天伦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想解释可怎么解释呢王天伦是虔诚的基督徒,笃信教义,主说过,要“人如己”,“像那不可,不可杀人,不可偷盗,不可贪婪,或有别的诫命,都包含在人如己这一句话之内了。”自从辽东战事爆发以来,他一直期待西方列强会主持正义伸出援手,然而他失望了。在仔细研读了能找到的所有资料以后,他震惊地发现,原来在眼前这场不义战争中,英美支持本,而法国德国则是站在俄国一边的。唯独没有人站在中国一边,他们不关心四万万中国人的苦难,在列强的眼中自己的祖国不过是一道美味大餐而已,只想着从中分得一杯羹,这些来自西方的基督徒同扶桑岛国上的东洋人又有什么区别呢这个残酷的事实让他无法接受。

    他此生从未有过这种难受的感觉,屈辱和愤懑填满了膛,憋得他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一种难言的痛苦撕裂了他的心,王天伦几乎要崩溃了。

    除夕夜,父女俩坐在餐桌前,面对着丰盛的美味佳肴王天伦毫无食,勉强尝了两口就放下筷子,心事重重地默默喝着闷酒。一年三百六十天中国人最重视的一餐就是年夜饭,在香儿的记忆里也是她从小到大最快乐的时刻,今年却过成了这个样子,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要劝父亲少喝几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说也没有用。国家积弱如斯任人宰割,父亲一芥草民无力回天,他心里憋屈。香儿是个孝顺女儿,想着找些高兴的话题让父亲开心起来,犹豫再三,终于开口了“爸爸,我认识了一个人。”

    “哦。”王天伦也没看她随口应了一声。

    “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唔,是男朋友”王天伦抬起头只见香儿羞得脸上微微发红,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女儿有了意中人了心中真是又喜又悲香儿终于成人,可以告慰她母亲了。

    老人心中百感交集,关切地问“他是做什么的”

    “他叫陆贤卿,在岭南学堂读书,马上就要毕业了。”

    王天伦满意地点点头“家境怎么样”

    “这我倒没问过。”香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其实家境如何也不太重要,”王天伦慈地望着女儿,“只要人品好就行,这才是最要紧的。对了,他家在哪里,是本地人吗”

    “不是,他家在广西容县。”

    “容县”笑容从王天伦的脸上慢慢消失了。

    香儿慌了“是容县,怎么啦”

    王天伦有他的盘算,他一直没有再娶就是为了这个女儿,原想的是有朝一在广州寻一个出色的年轻人招赘入门承继家业,再生下几个孙男孙女一家人其乐融融也就知足了。万没想到女儿竟要嫁到广西,这么远哪能照顾得到哇况且自己眼看着老了,后半生独自一个人晚景那么凄凉还有什么意思可如果不答应,女儿在恋当中哪能受的了思来想去王天伦心如刀割,沉吟半晌他抬起头盯着香儿的眼睛问道“那个年轻人的家境到底如何,你确实一点都没问过吗”

    父亲的神让香儿十分不安,她的心砰砰直跳“没,我们从来没谈过这个”

    “如果是这样他们相交看来还不深吧就此分手的话是会伤心,可等子长了就会好了,倘若嫁过去后再发现夫家家道艰难女儿就要受苦了,”

    想到这里他狠了狠心一咬牙说“这门婚事从我内心来讲是不赞同的,如果你非要嫁过去我也不阻拦,只是容县同广州相隔千里你我的父女分这生怕是尽了。”

    听到这话香儿犹如五雷轰顶心里翻江倒海乱成一团,只觉揪心一阵痛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一连几天香儿躺在上不吃不喝也不说话,脸色惨白只是默默地流泪。看到女儿这副样子,王天伦心如刀绞,“罢了,也许这就是命随她去吧”他叹了一口气说道“香儿,你领他来见我吧。”说罢擦擦湿润的眼睛起走了。

    这是一座法式花园洋房,走进公馆铁门就见绿树成荫花木摇曳悦眼的景致扑面而来,一条蜿蜒的车道穿过茵茵芳草把人引向一座三层楼房。偌大个公馆此时静悄悄的,二楼小客厅里陆贤卿局促地坐在王天伦面前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老人仔细打量他一下才开口“好了,给我谈谈你自己吧。”

    王天伦默默听着,既不插话也不提问,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陆贤卿终于说完了,他的心仿佛悬在半空忐忑不安地望着老人。

    “这个年轻人谈吐不俗,为人谦恭且勤学上进将来会是个有作为的,看来香儿眼光不错,只是始终没有听到他讲述自己家世,心里未免有些不安。他为什么只字不提呢看来确实家境不济羞于提及吧算了,只要人好我陪送一份丰厚的妆奁也就是了。”王天伦拿定了主意挥挥手“你去把香儿叫进来吧。”

    香儿一直在门外紧张地徘徊,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见到门开了陆贤卿向她招手,香儿不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心里七上八下。

    “都坐下吧。”王天伦平静地说,“香儿啊,刚才陆先生表示愿意娶你为妻,希望我能应。可我始终没有说出可以两个字,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王天伦左右看看这对侣,只见两个人脸色惨白。

    “爸爸”香儿几乎要哭出来。

    “你等一等,我还有话说。”王天伦心疼地望了一眼女儿把目光投向陆贤卿,“陆先生,我们王家本是书香门第,世代尊儒,孟子云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jian)之。这是我少年时就会背诵的。

    “你可能不知道年轻时我曾经游学法国,发现西方人并不这么想,他们认为婚姻是两个恋人之间的私事,做长辈的没有权利干涉,这在我看来简直不可思议。等在法兰西住得久了我也就慢慢理解了。坦白地说我认同这一点,所以我也不会阻拦你们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不过陆先生,今天既然你来见我就说明你认为同香儿的婚事最好能得到长辈的首肯,那么我们家香儿也有同样的权利,这就是我没有答复你的原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陆贤卿连忙说,“我同香儿相已经禀告过家父家母了,他们都是同意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答应把香儿嫁给你,不过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呢”

    “有,有”陆贤卿听了这话激动不已,“有这个”

    他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哆哆嗦嗦地捧到王天伦面前。

    “这是什么”王天伦疑惑地问。

    “请伯父打开。”

    王天伦慢慢解开香囊,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对女人的滴水耳墜静静地躺在掌心,通体透明,简直像水晶般纯净,他用两个手指轻轻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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