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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鲁漆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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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胤微笑了一声,道,“孔圣人尝云:‘至言去言,至为无为,夫浅知之所争者,末矣’,嫂嫂才思敏捷,定能体会先哲之雅意。”

    纪洵美盯着周胤微看了一会儿,道,“孔圣人亦云:‘争鱼者濡,逐兽者趋’,二少爷,”她微笑道,“是将妾身看作易牙、竖刁、开方那一等佞人了”

    周胤微“嗳”了一记,语气中带了点儿认真的调笑,“孟圣人有云:‘天下期于易牙’,是以天下皆从易牙之于味也,恰如天下皆从人心之于理义也。正所谓,‘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而嫂嫂心中之理,正是我言下之意,还望嫂嫂悉心思量。”

    纪洵美接口道,“‘言有宗,事有君’,”她顿了顿,“二少爷的好意,妾身暂且先替大少爷记下了。”

    周胤微滞了一滞,又道,“我是真心为……”

    纪洵美打断道,“管子有言:‘褚小者不可以怀大,绠短者不可以汲深’,故而颜渊东去齐国,而孔圣人面有忧色,如今妾身无依无靠,倘或当真依了二少爷所言,不知……”

    周胤微接口道,“‘鱼处水而生,人处水而死’,嫂嫂‘以水投水’,是乃‘名止于实,义设于适’,孔圣人亲许的泼天富贵送到跟前,嫂嫂难道还要拒之于外么”

    纪洵美抿着嘴笑了起来,像是真真切切地被周胤微逗乐了,“孔圣人说的是‘条达而福持’,怎地到了二少爷口中转述出来,就成了什么‘泼天富贵’了”

    周胤微悠悠道,“‘先圣不一其能,故不同其事’,嫂嫂不同于一般妇妾,福泽自然更深厚些。”

    纪洵美立时“哟”了一记,“二少爷这话,说得好生亏心,若是此时妾身再叹一句‘爰居非所养’,岂不是就成了个不识抬举的了”

    周胤微笑了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回道,“嫂嫂若再是不应,那我便学着嫂嫂的簪花小楷,临上一篇左丘明的《展禽论祭爰居非政之宜》,如何”

    纪洵美又盯着周胤微看了一会儿,复道,“妾身又不是那西汉酷吏,应便应,不应便不应,二少爷也不必为妾身费心写一份‘供词’出来,白费笔墨不说,没地倒惹人笑话。”

    周胤微淡淡道,“若笑的是我,那笑话便笑话了,只要莫笑了嫂嫂,笑我,我认。”

    纪洵美顿了一顿,语气中蓦地染上了一层细密的疑惑,“二少爷既不怕人笑,又为何如此执意……”

    周胤微脱口道,“我不怕人笑,却怕人恼。”他认真道,“嫂嫂且想,汉文帝时,周条侯能迎天子旌旗阅兵细柳营,他怕不怕人笑呢定是不怕的,他若怕人笑,也不会让汉文帝按辔徐行、军礼劳兵了。然周条侯为汉景帝平七国之乱,却因区区盗买县官器一事而被株连下狱,他怕不怕人恼呢定是怕的,若不怕人恼,即便狱吏侵逼再急,周条侯也不会绝食而死了。”

    纪洵美看着周胤微低着头絮叨叨的模样,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周胤微又道,“都说酷吏可恨,依我看,大抵是这群不怕人笑却怕人恼的人被害得太多了罢。”

    纪洵美一怔,道,“二少爷也痛恨酷吏么”

    周胤微淡漠道,“酷吏不害我,我自然不恨酷吏,只是,”他咬了咬牙,“若有人故意借着酷吏的可恨来栽赃于我,我自不会善罢甘休。”

    纪洵美抿了抿唇,道,“西汉故事且不去说它,但妾身听闻,如今的御史台狱,却都是由圣上钦点的官卿去审,想来,”她故意顿了一下,像是要从这话语的罅隙里窥到周胤微的破绽,“也不会有太大差池罢”

    周胤微笑了笑,没答纪洵美的问题,“嫂嫂不妨,”他语中藏不住的笑意终于满溢出来了一点儿,“亲自去问一问圣上。”

    纪洵美却没笑,她抬起眼,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立在自己面前低着头的周胤微。

    她打量得仔细却又不动声色,像是在害怕周胤微忽然抬起头,拿他那双重瞳看穿自己心中七上八下的忐忑一般。

    少顷,纪洵美合起了手中遮面的九华扇,她拿着扇子的手垂了下来,正好垂到周胤微的视线范围之内,“妾身却听说,当今圣上极其忌讳后宫干政呢。”

    周胤微的脸上又泛起了些笑意,只是这点儿笑意化不到话语里,纪洵美听不见,“嫂嫂先前说楚成郑瞀舍命不渝,怎么就不记得鲁漆室女计虑思远了”

    纪洵美微微一怔,随即笑了一笑,道,“自古读《列女传》者不在少数,而知列女之妙者却屈指可数。”

    周胤微道,“天下男子,以其尊贵者,无出圣上之右也,倘若嫂嫂以为圣上不知列女之妙,恐怕这天下便再无男子知晓了。”

    纪洵美默然片刻,吐出两个字,“未必,”她微笑道,“妾身瞧着,二少爷就颇通女儿家的心思,这驾驭列女的工夫,恐怕远在当今圣上之上。”

    周胤微立即道,“嫂嫂是笑话我呢。”

    纪洵美微笑不语。

    周胤微顿了一顿,忽然又开口,将前些日子他去中秋宫宴上的所见所闻略略地说了,末了又道,“《诗经》有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圣上虽不喜后宫干政,但若遇鲁漆室女倚柱惜葵,还是愿意倾身聆听一二的。”

    纪洵美屈了屈膝,“是,妾身多谢二少爷指点,”她直起身,“只是不知大少爷是否……”

    周胤微立刻接口道,“最迟不过霜降,”他的视线在自己的脚尖儿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纪洵美手中的九华扇上,“嫂嫂定能进宫面圣。”

    纪洵美听了,倒暗自吃了一惊,她原想周胤绪刚返回定襄,此时周府正该避了风头去,再加上过两个月就要过年,是宫中豪府最忙乱的时候,怎么着也要等到明年大比之后了,不想周胤微却一口咬定冬天前就能入宫,且说得胸有成竹,引得纪洵美不禁对眼下境况又重新考量了起来。

    周胤微见状又笑道,“嫂嫂不必吃惊,我这么说,还是往远里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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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白公问孔子:“人可以密谋吗”

    孔子不回答。

    白公又问:“假若像石头一样扔到水里,怎么样”

    孔子说:“吴越地区善于潜水的人可以把它捞起来。”

    白公又说:“假若像水一样泼入水中,怎么样”

    孔子说:“菑水和渑水汇合一起,但辨味专家易牙能尝辨出来。”

    白公于是说:“这么说来,人就根本不能和他们密谋了”

    孔子说:“怎么说不可以啊!那些能明白你说话意思的人就可以和他密谋呀!但话又说回来,那些能明白你说话意思的人,你不去和他说,他也会明白。

    争夺鱼的人没有不湿衣服的,追逐野兽的人没有跑得慢的,他们并不是乐意这样做,而是利欲之心驱动他们这样做。

    所以,最高妙的话是不说出来别人就已领悟,最好的行为是不做什么却能样样成功。那些才智浅薄的人才会去争夺那些枝末小利,才会想到与人密谋这样末流的事。”

    白公就是不懂这其中的道理,所以导致最后因事败走投无路而自缢于浴室之地。

    所以《老子》中说:“言论有宗旨,行事有根据,因为人们无知顽钝,所以也不理解我说的道理。”

    这无知顽钝的人说的就是白公啊。

    《淮南子》:白公问于孔子曰:“人可以微言”

    孔子不应。

    白公曰:“若以石投水中,何如”

    曰:“吴、越之善没者能取之矣。”

    曰:“若以水投水,何如”

    孔子曰:“菑、渑之水合,易牙尝而知之。”

    白公曰:“然则人固不可以微言乎”

    孔子曰:“何谓不可谁知言之谓者乎夫知言之谓者,不以言言也。

    争鱼者濡,逐兽者趋,非乐之也。

    故至言去言,至为无为,夫浅知之所争者,末矣。”

    白公不得也,故死于浴室。

    故老子曰:“言有宗,事有君。夫唯无知,是以不吾知也。”

    白公之谓也。

    2“天下期于易牙”

    孟子说:“口对于味道,有相同的嗜好,易牙就是先掌握了我们共同嗜好的人。假如口对于味道,每个人都根本不同,就像狗、马与我们完全不同类一样,那么天下的人怎么会都喜欢易牙烹调出来的味道呢”

    “一说到口味,天下人都期望做到易牙那样,这说明天下人的口味都相近。对耳朵来说也是这样,一提到音乐,天下的人都期望做到师旷那样,这说明天下人的听觉都是相近的。对眼睛来说也是这样,一提到子都,天下人都认为他美。认为子都不美,是没有眼睛的人。”

    “所以说,口对于味道,有相同嗜好;耳朵对于声音,有相同听觉;眼睛对于颜色,有相同美感。一说到心,难道就偏偏没有相同地方了吗”

    “心相同的地方在哪里在理,在义。圣人不过就是先掌握了我们内心相同的东西罢了。所以理义使我的心高兴,就像猪狗牛羊肉使我觉得味美一样。”

    《孟子》:孟子曰:“口之于味,有同耆也。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也。如使口之于味也,其性与人殊,若犬马之与我不同类也,则天下何耆皆从易牙之于味也”

    “至于味,天下期于易牙,是天下之口相似也惟耳亦然。至于声,天下期于师旷,是天下之耳相似也。惟目亦然。至于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

    “故曰:口之于味也,有同耆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

    “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

    3颜渊到齐国去,孔子面露忧色。

    子贡离席向前问道:“学生不懂,为什么先生对于颜渊去齐国感到担忧呢”

    孔子说:“你问得好!当年管仲有句话说得很好:‘布袋小了不可能包容大的东西,水桶上的绳索短了不可能没取深井里的水。’这种说法是认为事物各有其形成的道理,形体不同却都有用处,这些都不能随便改动。”

    “我担忧他跟齐侯讨论尧、舜、黄帝治理国家的主张,而且还进一步地推崇燧人氏、神农氏的言论。齐侯按照三皇五帝的做法要求自己却做不到,做不到就会产生疑问,一旦产生疑问就会迁怒于他,他会因此丧命的。”

    “从前有一只海鸟飞到鲁国都城郊外停下来,鲁国国君把它供养起来,弹奏《九韶》让它高兴,喂它美食。”

    “海鸟却很悲伤,不敢吃一块肉,不敢饮一杯酒,三天就死了。这是按自己的生活习惯去养鸟,而不是按鸟的习性来养鸟。”

    “按鸟的习性来养鸟,就应该让它栖息在森林中,游荡在大地上,盘旋在江湖上,吃泥鳅和小鱼,跟随鸟儿的行列而止歇。它们最不喜欢人的声音,又怎么喜欢和人在一起生活《咸池》、《九韻》之类的著名乐曲,在野外演奏,鸟儿听见了会飞走,野兽听见了会逃跑,鱼儿听见了会潜下水底,人听了却会围在一起观看。”

    “鱼儿在水里才能生存,人处在水里就会死去,人和鱼是不同的,所以二者喜好也不同。所以前代君王的能力不同,他们所做的事情也不等同。名义的留存在于符合实际,义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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