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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道观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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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襄,崇业坊,玄都观。

    靖室。

    “……周公子,”孟宁昂盘腿而坐,向隔了一个矮几的周胤微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封呈奏……”

    周胤微单手将折本掼到了几上,“还行。”

    孟宁昂刚要伸手去拿奏本,就听周胤微开口道,“不过,‘地方巨贾’就不要提了。”

    孟宁昂伸出去的手一滞,停在了半空中。

    他似乎是想等周胤微说个不提的理由,但周胤微却并没有作进一步的解释,而是又道,“说‘军政不分’的那一条倒添得不错,”周胤微说着,慢慢地抬起了一双美目来,“若是在后面再续上一句,‘丰岁税赋应以折色缴’,就更好了。”

    孟宁昂知道周胤微的忌讳,他不敢去看周胤微的眼睛,便垂下了眼,将视线移到了奏折上,“……周公子或许有所不知……”

    周胤微打断道,“昔年圣上主政地方时,就主推‘田赋折纳’。”

    孟宁昂闻言一凛,缩回了伸在半空中的手。

    周胤微看着孟宁昂低垂眼帘的模样,微微一笑,“有道是,‘上为之,下效之,上行下效,终闻乎比屋可封’,孟大人且安心就是。”

    孟宁昂抿了抿唇,心下几番犹豫,终究还是开口道,“可令兄尚在琅州……”

    周胤微淡然接口道,“孟大人是操心太过。”

    孟宁昂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唇,低眉道,“昔年汉景帝时,晁错以削藩之策离间汉室宗亲,最终落得腰斩东市……”

    周胤微微笑道,“我心里明白,孟大人只是尽忠职守,本无意疏人骨肉。”

    孟宁昂道,“周公子明白,但周太师……”

    周胤微敛了敛笑容,“孟大人若实在于心不安,我今日便让孟大人过府,并引见于家父,如何”

    孟宁昂道,“周公子,我并非‘于心不安’,”他斟酌了一下用词,道,“我是‘惴惴不安’。”

    周胤微又笑了,“孟大人何以‘不安’”

    孟宁昂默然片刻,道,“今日于紫宸殿面圣时,我隐约察觉出圣上有些许不快。”

    周胤微了然笑道,“孟大人是怕圣上以为孟大人居心叵测,以党争之隙牟一己私利,对罢”

    孟宁昂没承认也没否认,“以党争牟利者何其多也想来,圣上近些年也见惯了罢。”他滞了一滞,道,“我怕只怕,圣上的‘不快’,并非是因我而起。”

    周胤微的目光闪了闪,复伸手拿过几上的奏本,翻开看了起来,“……孟大人此次巡访奔走匆忙,”他微笑道,“但想来这仓促之中,依旧不忘得见故人罢。”

    孟宁昂抬起了眼。

    周胤微似无知觉般地继续微笑着感叹道,“所谓‘平生一顾重,宿昔千金贱’,概莫如此了罢。”

    孟宁昂直直地盯着周胤微翻阅奏本,接口应道,“是啊,‘故人心尚尔,故心人不见’。”

    周胤微“啪”地一声合上了奏本,抬起头来,与孟宁昂的视线撞了个正着,“难怪孟大人方才竟以晁错自比,”周胤微的一双重瞳子熠熠生辉,“有道是,‘妖漦夏庭出,祸水汉宫来’,果然如此。”

    孟宁昂毫不畏惧地与周胤微对视着,“我以晁错为例,是仰慕其昔年‘敢犯颜色以达主义’之举,若非晁错不顾其身,为国家树长划,汉武帝又如何以一‘推恩令’削诸侯之势”

    周胤微微笑道,“可孟大人方才却说并不愿同晁错一般‘腰斩东市,祸及满门’。”

    孟宁昂道,“晁错削藩,是为汉室宗庙之固,本就不该落得那般下场。”

    周胤微弯起了眉眼,“是啊,古往今来,不该落得身后凄凉的‘冤臣’真是难更仆数。”他将手中的奏折轻轻地搁回了矮几上,“不过孟大人熟读经史,想来也不会重蹈前人覆辙罢”

    孟宁昂扬起了眉,他的眉眼本生得是极柔和的,但现下眉锋一挑,却显出几分凌厉来,“周公子是在威胁我吗”

    周胤微笑道,“不敢,”他说着,还微微倾了倾身,“我只是想提醒孟大人而已。”

    孟宁昂不语。

    周胤微坐直了身,笑着继续道,“晁错之所以被汉景帝斩杀,并非是因其呈削藩之策以犯天下之大难。‘吴楚七国之乱’因晁错削藩而起,然诸侯起兵后,晁错竟欲使汉景帝亲征而己居守长安,晁错发乱而不能收,己为难首,却择其至安,此为忠臣义士所以愤怨而不平者也。故景帝从袁丝之谏,斩晁错以谢吴……”

    孟宁昂接口道,“昔年晁错以文学善辩为汉景帝所用,景帝又如何不知,以晁错一己之力,断不可能制平‘吴楚七国’诸侯”他微笑道,“归根结底,是‘文景二帝’不满诸侯藩国已久,因此才擢拔晁错为削藩造势……”

    周胤微立即打断道,“汉室帝王无不猜忌多疑,淮阴侯战功赫赫,却受械于陈;彭越、张敖,南面称孤,系狱抵罪;周绛侯诛诸吕,权倾五伯,而囚于请室;魏其侯,大将也,衣赭衣,关三木;季布为朱家钳奴;灌夫于居室受辱……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周胤微直视着孟宁昂,“然当今圣上襟怀磊落,如日月皎然,家父常说,圣上抱诚守真,光风霁月,从前君王皆不可比。”

    孟宁昂看了周胤微一会儿,慢慢地移开了视线,将目光又投向了几上的那封奏折,“圣上龙章凤姿,自不是寻常人可比。”他放轻了声音,“得蒙周公子关怀,我才有幸得见天颜。”

    周胤微看着孟宁昂复低下头去的样子,缓缓开口道,“是,圣上金相玉质,见者无不称赞一声鸿轩凤翥。”他道,“昔年家兄殿试后返家,亦同家父道,往后若能时时得见圣颜,便是无上光荣了。”

    孟宁昂扯了扯嘴角,“那周公子今日来这玄都观,”他看着那封奏章,“便是来为令兄祈愿了”

    周胤微笑了,他倾过身,按住那封奏本,朝孟宁昂的方向推了过去,一边微微侧过头,在孟宁昂的耳边吐息道,“孟大人若能一遂家兄此愿,家兄自琅州而返时,定会将孟大人所慕之女一并带回,绝不叫孟大人‘坐惜红妆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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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靖室”:道家修养静息的处所。靖,通“静”。《云笈七签》:“若师在远处,入靖室,面向师所在方,至心再拜。”

    2东汉班固《白虎通三教》:“教者,效也,上为之,下效之。”

    宋范仲淹《尧舜率天下以仁赋》:“殊途同归,皆得其垂衣而治;上行下效,终闻乎比屋可封。”

    3和王主簿季哲怨情诗

    南北朝谢朓

    掖庭聘绝国,长门失欢宴。

    相逢咏蘼芜,辞宠悲团扇。

    花丛乱数蝶,风帘入双燕。

    徒使春带赊,坐惜红妆变。

    平生一顾重,宿昔千金贱。

    故人心尚尔,故心人不见。

    4荷花

    宋胡宿

    露夕仙葩卷,风晨宝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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