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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玄幻魔法 -> 檀郎全文免费阅读
104.觐见(下)
- 按众人对豫章王的反应, 那装扮之法应当可放心。太极殿上的御座高置,离群臣数丈之距, 加以冠冕,可保无人认出。便是那些熟悉皇帝的人从什么地方察觉了破绽, 那般场合,亦无人敢造次。
而寝宫这边, 仍须得安排周密。
我已经将紧要之事告知了蔡允元,他处事算得机灵,皇帝就算中途醒来, 应该也可处置好。如今, 就剩下了殿外的安排。
桓瓖就在圣驾前。他是中郎,乃皇帝近侍,如今太极宫的内卫都暂时由他掌管。
“我留下”桓瓖讶然。
我说:“正是。”
“为何”
我胡诌道:“圣上虽康复,却是因得强行施法所致,甚为脆弱。那寝殿如今乃龙兴之地,豫章王还躺在其中,一旦为他人所扰, 恐前功尽弃。故而公子须得亲自在此把手,才可教人安心。”
“如此。”桓瓖颔首, 却瞥着我,露出好奇之色, “可你说不可任由外人打扰, 那么那蔡允元蔡太医如何又进得殿中”
我说:“蔡太医亦是得了太上道君点化之人, 否则怎会有那治得了圣上的奇方”
长公主那般精明的人, 自然不会将太多无关的底细透露出去,哪怕是桓瓖,不该他知道的也不会说。
果然,桓瓖无言以对,叹口气:“如此,我留下来看守便是。”
我笑了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正要走开,桓瓖道:“话还未说完,这般急着走做甚。”
我回头:“还有甚话。”
他看着我:“我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
“何事”我问。
“你怎会这般心甘情愿做奴婢”
我一愣,片刻,有些啼笑皆非。
“不做奴婢我还可做什么”我无辜道,“我无父无母无田无土,也无许多钱财。”
“哦”桓瓖注视着我,片刻,一笑,忽而看向我身后,眼神颇有意味:“果真么”
我讶然,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却见是公子走了来。
“霓生,”桓瓖叹口气,道,“我有时甚羡慕元初。”
我讶然:“羡慕他何处”
桓瓖却不答,只淡淡一笑,转身走开。
“子泉去做甚”公子到了我跟前的时候,他看着桓瓖离去的身影,有些诧异,“他不在圣驾旁随侍么”
我说:“子泉公子奉圣上之命镇守寝宫。”
“奉命”公子更是不解,却没再问下去,看着我,道,“圣上已经登上御驾,就要往太极殿去了,他方才还问起你。”
我应了一声,随他往御驾而去。
因得皇后去明秀宫时,带走了包括殿中将军在内的许多内卫,皇帝这仪仗,看上去颇为凑合。跟随在身侧的近侍之官,最高的便是公子,但他也不曾穿上官署里的官服,走在一旁,甚为不伦不类。
不过只有皇帝的脸在就好了。
东边,晨星明亮,天边翻出了鱼肚白。太极殿巨大的身影嵌在晨光之中,崔嵬如山峦。
殿上已经点起了无数灯烛,照得亮如白昼。
所谓百官,其实并不止百人。这般大朝,当朝九品以上京官皆须朝参,人数可达千余。不过这些人之中,大多是摆设,在殿前按官职高低列次,而有资格站到大殿之上的,只有四品以上高官,不过数十。
豫章王毕竟要扮作那刚刚病愈的模样,乘在撵上,由内侍抬着上朝。
但就算是如此,当他出现在殿上,百官无不露出惊诧激动之色,跪拜时,山呼之声格外响亮。
豫章王用皇帝的声调,缓缓地说了些先前议定好的安抚之言。
殿上鸦雀无声。我站在一处隐蔽的角落里,观察着殿上大臣们的神色,只见众人面上皆是欣喜,也有人好奇地偷眼观察皇帝面色,看看是否真的病愈,但似乎并无人敢直接怀疑御座上的人是冒充的。
唯一的问题是,我并未见到秦王,梁王也不在。就算宗室不必上朝,梁王身为侍中,亦理应在百官之列。
豫章王显然也注意到了此事,问:“秦王及梁王何在”
侍中温禹行礼道:“禀圣上,梁王已被秦王缉拿。”
我吃了一惊,豫章王亦露出讶色,声音却平静,道:“哦”
话音未落,一人倏而从列中出来,伏拜在地:“圣上明鉴!中宫及庞氏作乱宫禁,梁王忠心耿耿,奉太后诏令缉拿乱党,如今却被秦王以谋逆之名突然拿下,乞圣上为梁王主持公义,洗脱冤屈!”
我看去,却见那是梁王的妻舅,太常卿龚轶。
他话才说完,一人冷笑:“梁王若非谋逆,何人算得谋逆”
尚书仆射周乾出列,向皇帝一礼,道:“圣上明鉴。先前,圣上卧病,荀党作乱,中宫诛灭荀党匡扶朝纲,为天下呕心沥血,不料却被那有心之人攻伐,至今围困在慎思宫。中宫乃后宫之主,尽心尽责何过之有梁王矫诏作乱,若这不算谋逆,何为谋逆”
“尽心尽责”一人又出列,道:“圣上,中宫诬陷皇太孙弑君,将皇太孙拘入慎思宫中。而前日慎思宫中大火,皇太孙与太子妃的宫室焚为灰烬,二人皆死于非命!此事虽为查清,可中宫难辞其咎!”
这话出来,殿上即刻变得吵吵嚷嚷起来。
梁王和皇后平日经营下来的人缘可谓甚是不错,在这危难之时,宫城外的骂战蔓延到了太极殿上,说话的人分成两派,各自为战。
不过十分巧合的,并没有人咒骂秦王。
我看着,叹为观止。
“如此说来,秦王不会来了。”身边忽而响起一个声音。
看去,只见是公子。
我微微颔首:“嗯。”
秦王此人,倒是果真大胆,我以为他会考虑的那些道理,他竟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他这般按兵不动,倒是让我觉得有些为难,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霓生,”公子忽而道,“你为何做这许多事”
我愣了愣,看着他。
只见他也看着我,目光平静。
“公子为何突然这般问起”我说。
“好奇罢了。”
我有些无奈。
公子果然非凡人,这般紧要之时,他竟有闲情与我谈起心来。
“我并未做许多。”我说。
“哦”公子道,“若非如此,你我现下何以站在此处”
我:“……”
那目光别有深意,却是严肃。不知为何,我的那许多说惯的搪塞之辞,如今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不过是看一步走一步罢了。”我说。
公子却摇头:“你并非随波逐流之人,每做一事,你总有道理。此番与从前不一样,你事事考虑之前,不知疲倦,告诉我,却是为何”
从前也是这样,不过你不知道罢了。
我心想,至于目的,当然是为了把秦王踢走。
这念头才起来,我却觉得不对。
果真是为了秦王么
如果他没有找我见面,也没有说那些话,我并不会觉得他取代皇帝有什么不好。
归根结底,还是他说了那威胁公子性命的话。
我希望我走了之后,公子能够安安稳稳,而不是留下一个烂摊子,让我就算走了也还要日日操心。而这一切的动乱之始,乃是皇帝卧病。这皇帝固然不讨喜,但与其他人比起来,却是对公子最最有好处,因此,我就算拼上全身本事,也要将秦王这孽障撵走,让一切恢复原状。
再看向公子,只见他仍看着我,殿上那些你来我往的攻讦仿佛都是无关紧要的犬吠。
“自然都是为了公子。”我轻声道。
公子一愣。
旁边的铜灯树上,灯火在枝条般的灯台上闪着琳琅的光,高高低低,将公子的目光也映得灼灼。
虽然我从前也常常在公子面前胡诌我要誓死追随公子之类的鬼话,但那是从前。到了现在,这却似乎成了我这辈子说得最大胆的话。
而纵然心头撞得再激烈,我也没有移开眼睛。
“我说过,要助公子当上重臣。”我微笑,故作轻松,“公子忘了”
公子的目光里有些微微的变化,有些愕然。
“这与我有何关系”他问。
我反问:“公子也站在此处,怎会无关”
公子若有所思,少顷,道:“既如此,我不可无所作为,接下来要如何”
我本想这殿上的事完了之后再跟他说,如今他主动提起,我也不遮掩,道:“公子在这殿上,可为之事不多,不若去见长公主。”
公子:“哦”
我说:“圣上突然康复,长公主必是疑惑不已,公子可为她解惑。”
“只是解惑”公子问。
“自然不止。”我说,“长公主会去联络宗室藩王,纠集兵马威胁秦王,以防其拒不退兵。”
我说着,心中有些感叹。当初定下引秦王来雒阳的计策,本就是为了制衡各藩王,避免他们趁火打劫。不想秦王动手太快,如今反而须得让各藩王联手来对付秦王。
公子露出了然之色,颔首:“我知晓了。”说罢,转身离去。
但他还未走开,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回来。
他从腰上解下一样物事,交给我。
我愣了愣,只见是一把短剑。这是一把名器,叫“尺素”,是几年前公子重金购来的,他一向喜爱,作为日常防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