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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回三十《江山如梦》(2)
- 章回三十《江山如梦》(2)
何若舒淡静望着他背影,心绪亦是複杂。
片刻,她方谗回身,浅笑将潘谨淑的手执起,「说来正好,妹妹可有好口福了。今日正有新酿的桂花酿送来殿上,甚是芬香合口,妹妹既来此,不妨便与本宫一同嚐嚐?」
「那便叨扰姊姊了。」笑意明婉,潘谨淑灿笑地对她略弯身一拜,便同她入殿落座。
何若舒依旧笑,只几分思虑地瞧了她一眼,后复抬首让人将佳酿糕点送来,并于她对头落座。
──她知晓,潘谨淑于此时来相思殿,必非偶然,而是早知孙权来此……潘谨淑知她如今已不可能再侍寝,便利用亲近她来争宠,她也明白。
便当作是顺水推舟吧──潘谨淑若得孙权喜欢,至少也权能作是她的一颗棋、一个挡箭牌,多少能些许挡着王如兰的恨……她是真不想斗,也早已没那气力去斗──
她老了,君王三千恩宠爱眷,都早不是她想争的东西。
婢女将酿茶送上时,她无意抬首一望,却见眼前姑娘面色有些古怪,看着也面生……她顿了顿,「妳是婉映新领来的婢子?」她并未看过这姑娘,且不知为何,她的面色苍白得有些奇怪……彷彿似还有几分颤抖骇怕。
「是、是……奴婢青玉,前几日方才让婉映姊姊带来这儿伺候娘娘……」
见她连回答亦是一副诚惶诚恐的,何若舒只得莞尔耸肩,并望向一旁正将糕点送来的婉映,弯脣浅笑,「既是如此,婉映,可要好生待着青玉,莫令她受了委屈啊。」
「是。」略一低首,婉映淡然恭谨而应,后方领着颜色苍白的青玉退下。
何若舒却不禁望得出神。
那青玉,似乎哪儿不太对劲……新来的婢子为何会莫名这样害怕?尤其触及她目光时,眼神更是心慌……
「姊姊待下婢可真是好呀。」随手捻起一块梅花饼,潘谨淑随她看了看二僕远去身影,声嗓清淡拉回她神识,不置可否。
何若舒笑笑,「都是可怜的姑娘,能多少待着好些便是。」
婢子毕竟大多都是戴罪之身入宫,或家中不济之由……没几个人会甘愿这样为他人做牛马,也没几个人能似潘谨淑幸运。
只是婉映自入这太初宫便跟着她,眼看年岁也有花信,她原是想将婉映分出去嫁了好人家,她却是不愿,偏要待在相思殿里跟着她,着实令她无奈。
潘谨淑闻言亦随之而笑。「人人都说姊姊心善,莫怪府里婢僕各个忠心耿耿呢……妹妹入宫未久,还有太多不懂,可得跟着姊姊多学学。」微微歛眼,她一笑谦讚,又复抬眸饮茶。
眼前女子虽已将入花甲,神态仍是淡静温婉,颜貌沧桑,然眉眼却仍透着丝熟丽韵味……她不禁细细打量起。她其实称不上是倾国倾城的佳貌,却究竟是如何的女子,竟能得吴主数十年宠爱不衰?
宫中关乎她的事蹟或多或少,却众说纷纭,但她大约能明晓,自己能得孙权入眼,是因策马拉弓的姿态神似于她。
唉,那王如兰终究太蠢──吴主对步氏的爱眷,又岂是她一个小小入宫不过几年的女子能够比拟?照她如此见来,步练师怕是随意一句话,都能将王如兰打进冷宫哪……
淡薄挑脣一笑,她捧起杯盏,浅嚐一口桂花酿,随后又笑:「这桂花酿果真上品,清淡不腻口,又能蕴饱桂花香……姊姊这儿呀,都是上等的好东西呢。」
「妹妹谬讚了。」微微歛眼,她浅浅弯脣,「妹妹若是喜欢这酿茶,本宫便让汐滢给妹妹多带些回去便是。」话落,她望向一旁潘谨淑随侍于侧的宫婢汐滢,示意让她随自己宫中婢女去领。
「谢娘娘赏赐……」
弯脣笑得乖巧灿烂,潘谨淑正欲起身对她一拜,身子一顿,腹间却是忽来一阵不适──
柳眉一皱,她还未及忍住,偏头便狠狠嚥出了一口鲜血来!
「呀啊──」
一旁方入宫未久的汐滢哪儿瞧过这样光景,一下吓得惊叫出声,教整个相思殿的人全围了过来──后便见潘谨淑苍白痛苦地倒地不起,方得又闻婢子惊叫:「娘娘、娘娘妳怎幺了、娘娘!」
随汐滢回神后扑过去那儿惊天呼喊,何若舒愣地被唤回神智,双手一颤,杯盏摔落地──颜色更苍白几分,她看了眼于案前昏厥不起的姑娘,颤着起身,转头便对方赶来的婉映大喊:「还愣着做什幺!宣太医、快宣太医!」
◇◇◇
「……可查清缘由了?」
「是。杯缘残有余毒,非于桂花酿中。」
「……那幺便是冲着谨淑了。青玉那孩子呢?」
「奴……奴婢欲捉她来问时,便见青玉已上吊自尽……」话落,婉映随即砰地落地而跪,自责惶道:「奴婢该死!奴婢该先查清此人来历,不该随意便将她放入殿里来──」
闻至此,何若舒闭了闭眼,又看了看棠秀阁里端丽少女苍白安睡容颜,指尖仍犹轻颤未止。
「起来吧,别自责,后头的事儿还多着。」
缓了口气,她淡然歛眼出声。
……只差一步。
再差上一步,潘谨淑便成了一缕深宫亡魂……悽惨地死在她面前。
为何不是下毒于她,而是毒了潘谨淑?她不懂王如兰的意思。青玉于入她殿中前,王如兰似曾与她见过,可那是一个小小宫女的片面之词,太过微弱,不可能当作证据……难道她本意也并非要毒死潘谨淑,只是给她一个回礼?
她头有点疼。
可青玉已死,无人可作证那杯缘剧毒何来……这个锅,只能是她揹。
「陛下到──」
外头传来公公高声呼稟,而她稳了稳气,方叩地垂首:「贱妾参见陛下。」
「都起来。」孙权的声音听上去却有些疲惫,「练师身子不好,别跪着伤了身子,嗯?」
他的声音仍那般温柔,几乎教众人都为之惊诧──潘谨淑遭毒后,孙权却仍待她不变,这实在是……
「都先下去吧。」将她纤细柔荑牵执站起,又复放开,他出声淡然轻歎下令。
──何若舒自始至终都不知该说什幺,直至众人皆退,她的手却一点一点地更发冷颤抖起来。
「仲谋……」
「谨淑真是妳下的毒幺,练师。」
嗓音依旧如风轻浅,孙权声音并无起伏,彷彿只是例行惯问天气一般淡定。
何若舒却是倒吸一口气。
「……不是我……」
轻颤出声,她低垂着头,微弱地开口辩护──可她要怎幺辩护?毫无证据地栽赃那全是王如兰所为?就算他信她又如何、没有证据,又有什幺办法帮自己开脱──
闻言,孙权依旧背着她没有出声,只负手低望榻上沉沉熟睡的潘谨淑,颜上神色阴晦不明。
「仲谋……」踱步上前,何若舒深吸口气,彷彿望寻得什幺,伸手便扯住他袖口,指尖无意触上他手背,「那毒……真不是、不是我下的……」
──这一刻,她发觉她是那样害怕。
那幺多年、难道她却从未习惯这些生死……又或者她从来不能习惯,只是逼着自己习惯,逼着自己杀人,逼着自己不能再仁慈。
孙策说过,妇人之仁只会伤及己身。战场上、朝殿里、后宫中……这乱世里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哪有片刻能姑息?
从敌营士兵、甚是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而如今,这样一个年轻的姑娘,差一点儿、便要在她手上殒命──
她若死了,是否也会同战场上那些亡魂一般怨透自己──?
随她稍显脆弱的声音抽痛了心,孙权下意识便想将手抽开──可她的手如此冰凉,冷得他的心瞬即又是一阵抽疼心痛。
想如往常立刻柔言安抚她,或将她轻拥,可他心乱如麻,拉扯纠结,右拳鬆了又紧,颤抖得几乎想吶喊出声。
──「陛下明鑒!娘娘大度心善,便连王夫人多次挑衅也未曾多言,又怎会下手做这等残忍之事……」
──「陛下明察、娘娘心慈,便连鸟儿坠地也未敢伤着……娘娘平素与潘宫人要好,甚还让潘宫人服侍陛下,不可能会对潘宫人下毒的啊!」
……
相思殿宫僕们替她求情声音仍犹在耳,他却听得句句扎耳。是啊,她那样大度贤慧,温婉贤和,又如何会为了争宠而下毒?
会做这样的事的,可能是后宫任何一个女子,甚是潘谨淑本人,却独独不可能是她──
──她怎会为了他而恨妒争宠。
争宠是因争爱,可她根本不需要他的爱。
深怕此时的他再开口只会伤她,他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幺,只握了握拳,缓气片刻,后挥袖转身,踏出棠秀阁,踱步便要回大殿──
「陛下!」双膝砰地落地再跪,何若舒背着他,抿紧脣瓣,忍住颤抖,伏地大拜:「此事……此事虽非妾所为,却终究在相思殿出事,与妾拖不了关係。妾督管后宫失责,请陛下降罪──」
「我却宁可这事真是妳所为!」再压抑不住,孙权指节一紧,止住步伐于门前,却仍未回首。「若那真是妳因嫉恨而下的毒,兴许我心里,还会好受些……」自嘲地苦笑几声,他扬脣,似笑非笑,却不知自己如今究竟还能如何收场。
她一愣。
他这话、却是什幺意思……
「舒舒……」回头,孙权弯下身子,却也未将她扶起,只複杂地苦笑看她,近乎心碎地发话:「旁人皆向我言,妳贤淑良德,宽容大度,有过人雅量。可我如今,却宁可妳因我而善妒……舒舒,妳明不明白?」凝望她懵然颜脸,他脸上仍是笑着,却更像是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