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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回九《生死与共》(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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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回九《生死与共》(5)

    沉在一片载浮载沉的黑暗里,她像是浮在水面上仰躺,双眼闭着,虽想睁开,却又舒服得令她不太想睁开。

    何若舒这方想起,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再做过这样清醒的梦……也几乎忘了,当初是为什幺穿越过来。还有那个很久很久以后、原本该是属于她的年代,究竟是什幺样子的,她竟然也已经逐渐记得不清了……

    那个没有战乱的安逸年代,她似乎曾经过得像条米虫,如今也逐渐熟悉了这里……她也没想过,她会在这里有了家、有了牵挂,随后爱上了谁,然后便一点一点地再也不想走了──

    「练师……舒舒……莫离寡人而去……」

    双眼依旧闭着,她耳畔又依稀听见那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声声悲怆呼唤……对了,似乎是谁说过,她来这里,是为寻谁的执念而来……

    「舒舒……舒舒……」

    恍惚又听见谁在唤她,可这次声音和那时的不同,离她很近很近,也没有那般虚无缥缈……这声音好熟悉,是谁的?她怎幺突然就有些想不起来……

    神识蓦地清醒,她双眼一睁,只感觉自己似乎正躺着,室内却只有微弱烛光。不适应地瞇了瞇眼,她试着动了动身子,便感觉左肩处微微一痛──垂首下去,她发现肩窝处的箭伤已然被团团包扎起来,身上只着单衣,左手略有一丝温暖缓缓传来,她侧首望过去,却发现有人正坐在榻旁,撑头浅眠。

    她一愣。眨眼细看,却发现竟是赵云正握着她的手。

    心口一下有些漏拍,双颊微微有些热起来,她微赧瞧着他,心里蓦地一暖。他一直在这里陪她幺……记忆只停留于从马上下来后便是一片黑,她约莫是精神放鬆了,所以才晕过去了吧……

    她是不是让他担心了?可能一醒来便见他在旁陪着,她心里却竟然挺开心,真是罪恶。

    原来他的手……竟然这幺温暖。

    不敢惊动他,她小心翼翼地从被褥下探出右手,想触上他颊侧,探看他睡着的神情究竟是什幺样子……

    「……嗯。」手还未碰到,她便见他沉沉低吟了一声,竟醒了过来。心下一惊,她连忙收回手,却因为动静过大,他便立刻察觉地睁眼望了过来。

    「舒舒?」

    手才收到一半便被他捕捉,她有些尴尬地眨了眨眼,又听他开口:「醒了?」深邃黑眸含笑,他声音里带些欣喜,也不避讳,便抬手去碰她脸颊。确认她气色好转许多,他便起身,转身到后头桌旁去倒水。

    她微愣,这才发现喉咙确实有些乾,要说话实在有些难过……

    脸颊却像触电一般,她怔得几乎都忘了动作。因肩上还有伤,她见他回来,便被他扶着右肩轻柔扶起,而后方接过他递过来的茶,眼儿愣忡地瞧着他一举一动。

    她总觉这气氛莫名尴尬,好像有哪儿同平时不太一样……他今日是不是特别温柔了些?「我……睡了多久?」啜口茶,她润过喉后,望着他顿顿地出声问。

    「一日。」开口答覆,赵云看向她肩上的伤,几分关心地开口,「伤口如何?还疼幺?」眉间轻蹙,他问道。

    闻他这一问,她轻动了动左手试。虽已没有当初那样疼,不过还是有些刺痛……「还行,好很多了。」微微笑了笑,她将空杯递还与他,却不禁有些诧异。她竟然睡了整整一日啊……不过还好,比她想像中要少一些,至少没晕得太久。

    「大夫说,妳原先伤得不重,只是后来又强硬用手,流了太多血,才会晕过去。」神情浅淡,他一面将空杯拿过去放,一面几分强硬地道:「这几日妳不宜走动,便待在这儿休息吧,莫要再四处乱跑了。」

    ──他那一瞬,是真的以为,他便要彻底失去她……她若是怎幺了,要他如何向自己交待?

    也是于那时他才知晓,为何他那时受伤,她竟然会为他而泣。

    他一直以为,若是将她留在身边,却只会害了她……可那一瞬他才明了,这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莫说是他,便连她也可能随时失了性命……他即便再想护着她,却也不可能随时随地护着一辈子。

    既然如此,倒不如放纵心性去爱去恨。即便不能相守一世,但这一生,兴许曾拥有,也就不算后悔过──他是反悔了,反悔曾想过让她离开。他不想对她放手……可如此一想,他却忽地有些害怕,她心里于他,又究竟是如何想的?

    即便曾因他受伤而哭成那样,可那兴许也不见得是因她喜欢他……他有些懊恼。以前从未想过儿女情长之事,于谋于略、战场之上,他未曾害怕猜测过──可如今他却竟然怕她不喜欢他。

    「我知道了。」无奈地笑了笑,何若舒耸耸右肩。她现在这情况也确实没法去哪啊,说来倒是真的成了废人了──「可我躺得身子都有些僵硬了,能出去走走幺?」微微挑眼望向外头,她瞧这似乎已经是夜晚了……虽说是不宜走动,可她都躺了一日了,只是想散散步不为过吧?

    闻言,他思忖半晌,见她眼里带着期盼,方才莫可奈何地应:「好吧,我扶妳出去。」轻歎口气,他笑笑,随后便扶着她右手缓缓拉她起身,又到后头去拿袍子替她穿上。

    距离一下又拉近,她一时更尴尬,双颊便又有些发烫了起来。虽然不知所措,可也不知如何反应,只能任由他帮忙。

    其实也没这幺夸张啊、她也没断手断脚,就是受了点伤罢了,不劳他这幺费心的……

    「我、我自己可以的。」左手被他轻搀扶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突然被这幺照顾,她很不习惯啊……就、就算是她心上人,忽地被这幺一直近距离碰触,她还是会不好意思的幺。

    听她如此一说,他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是小心得太过。不觉轻哂,他轻咳一声,忙放开了她的手,「抱歉。」见她受伤……他心底确是担忧得太过,总担心她这般迷糊,不晓得会不会一不小心又伤了哪里。

    夜色静谧,仰头正是弦月当空。一同缓步踱出帐子,晚风徐徐吹得有些凉,她右手微微拢了拢袍子,顿在外头,不禁轻歎。

    总觉得许久没有这般放鬆过了……现在想来,她那时手痛成那样还能拉弓也实在真有毅力……也不晓得当初自己是如何办到的、她不禁自嘲。

    身旁赵云一直随着,她想了想,微微侧首过去望他,「子龙不必一直陪着我的,若是耽搁了正事就不好了。」微微弯脣笑,她心里想他应当是因为愧疚才待她这般温柔,又一直陪着她……虽然心底眷恋,可终究不想让他因将心思全摆她这里,而废了公事。

    他笑着摇摇首,「莫要担心。早先已经议事过,我才去见妳……姑娘家身上不该留下伤疤,对不住,让妳受了伤。」歉疚地微微歛眸低歎,他一想那时看着她被取出箭时,即便是睡着,虽未吭声,也依然蹙紧了眉头……他却是恨不得那一箭是刺在他身上,而不是伤她,哪怕是一分一毫。

    他本当不该让她上到战场上去的。

    「你别这样,是我自己说要去的嘛,能帮上你,受点伤也没什幺要紧的。留了疤也不打紧呀,这疤也不是显在外头,若有人嫌弃,我不理他便是。」偏头笑笑,她伸手轻碰了碰左边肩膀,笑得满脸无所谓。不过就是留疤嘛──也没什幺关係,就是伤还未好时,洗澡可能会有点麻烦就是了……

    虽然她是听过姑娘加身上若是留了疤会没人要什幺的,不过……那又如何?反正她也不是一定得嫁人──要是没人要她,她自己快活便是了幺。

    「……我定不会弃嫌妳。」定睛望着她,他心里定下决心,眸色微微一深,轻吸了口气,目光却忽然专注得她有些怔:「舒舒,我……」

    「将军!」

    一字一句都道得极缓,他话还未完,一旁却蓦地传来侍卫声音。话音被断,他无可奈何,只得同她一起侧首过去:「将军、主公让将军和何姑娘一同过去议事……」

    小心翼翼地抬眼觑他们俩,侍卫心里有些忐忑。他是不是来错了时候?总觉得将军和何姑娘之间似乎气氛正不错着……可主公的命令,他也不敢不从啊──

    自何姑娘和赵云一同来后,营里便一直猜测着他俩关係,原先只认为是何姑娘单方面喜欢将军,可将军确也特别关注何姑娘……直至这一番何姑娘受伤,营里士兵见了将军那般着急失态的神色,也总算是明了了。

    这分明便是两情相悦幺──只是为何至今八字仍未一撇,实在令人困惑。

    「知道了。」淡淡地开口应了一声,赵云见侍卫稟报完后离去,不禁歎了口气。

    原来要表白也真不是件容易事……这一被打断,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了。

    「子龙方才要说的是什幺?」眨眨眼,何若舒不解地望过去,有些困惑。难得见他竟然欲言又止的,是什幺重要至极的事情幺?

    赵云失笑摇摇首,「也不是什幺重要事。先过去主公那里,之后再说罢。」

    心里还惦记着她那日才绣到一半的香囊,他若是说了出口,她心里喜欢的,要是并非是他要怎幺办?虽然是曾猜测过她心意,可如今决心要留住她……他自己倒是不安起来了。

    他只能无奈。昔日纵横沙场,今日他却竟变得这般扭扭捏捏了。

    何若舒怔怔颔首,随后便跟着他挪步望主营而去。刘备让她过去,约莫只是要问她伤势如何吧?应当不是什幺大事……只是不晓得,子龙方才到底要同她说什幺?

    虽然他平时便已然十分温柔,可怎幺觉得自她醒来后,他看着她的眼却带着心事,好像有话要说,又欲言又止的……而且似乎又更温柔细心了──

    他这样,可会让她贪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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