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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江山如梦》全文免费阅读 章回八《心之所向》(1)
- 章回八《心之所向》(1)
行至未久，两人眼前便霍然现出一片江水来。
山路已远，隐约有潺潺水声。赵云马速渐缓，转弯过林，便见刘关张与残余士兵等正在那处暂歇。他见状，连忙勒马翻身下来，抱拳单膝跪下，「主公！」
刘备闻声回首望过去，亦是一阵欣喜，却见那里只剩他两人，不禁又是一阵哀痛。「幸亏子龙尚在！可若非我无能，尔等焉会落得今日这般地步……却是连累了诸位，连刘公也受我所牵……」
「成败有时，主公快别如此说。」见状，从汝南同刘辟一同护着两位夫人过来与他会合的简雍连忙上前安抚，眼前这情况，却是令他也不禁心酸。
刘辟逃离汝南后，于途中为保主公，死战高览，也死于剑下……如今眼下，却是真正只剩他们了。
何若舒也连忙一同下马来，见着眼前刘备无奈地垂首自责，及残破狼狈的景象，却是不禁怔愣。
刘备两个夫人似乎都还安在，正坐于江边船上歇着，关张二人神情十分疲惫，想必也是一番死战过来的……他们应当是在此等着子龙没错。只是昔日和乐景象，如今残部却不余千人──那些和她相处过的士兵，想必几乎都死了吧……
而她方才也杀了不少人……那些人的家人，也将再也等不到他们的消息。
没有上前去招呼，一身轻铠却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她几分怔忡地望着自己染满鲜血的手──然而那些血，却都不是她的。
「……此次也多谢了何姑娘。」心情稍平复了些，刘备歎口气，又望向后头正发着呆的她，「何姑娘虽是女子，却是不让鬚眉，刘某佩服。」说罢，他向她重重一揖。
如今她却算是救了他……一个女子，却能在那般情况中不逃而生存下来，他心里确是十分佩服。
听见自己被点名，何若舒回过了神来望过去，见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聚了过来，忙是苦笑摆摆手，「哪里，都是子龙护着，我怕是还拖累了他……」见那里赵云却是比她身上的伤要来得多，她便不禁更加愧疚。说不準他是为了护她，才受这幺多伤的吧……虽然看来都不严重，但她是不是终究还是让他麻烦了？
只是想来她当初初次被拉上战场时还吓得半死，如今竟也能适应得如此了……她不禁笑得更无奈了些。
这种事情，她竟然也能习惯的幺。
然而还未等他人说话，她正看着，却倏然发现，那里坐下暂歇的赵云背后，似乎隐约有不寻常的血迹，还好像比方才更多了些……？心里浮起一丝不安来，她连忙快步过去细看，却发现他背后竟有一道剑伤！
「子龙、你受伤了！」
惊叫出声，她慌乱地伸手触上他的背，抬眸对上他淡静的眼，却只听他浅浅地回应道：「无事，小伤罢了，莫要介意。」说罢，他便先褪下身上已然残破不堪的铠甲，盘算要先到江边稍作清洗，却竟立刻被她拉了回来。
何若舒愣着瞧那道伤，思来想去，在战场上相逢后也未见他被偷袭……
脑中却忽地浮现她那时以为自己便要被砍、惊惧地瞇起眼时，是他过来时替自己挡下的──难道那一刀，竟然砍到了他身上幺？
「……你的伤，是那时……」惊愣地看着他身上怵目惊心的长长一道刀伤、那伤口深得能见肉，要不是有盔甲挡着，说不準他……
她竟然，还是成了别人的累赘──成了他的累赘，害他受了伤！
见这里异状，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聚集到了两人身上，倒是两人似乎浑然未觉。毕竟赵云素来清冷，虽说对待部属一向不错，但除主公外，也并未与谁往来密切……他样貌英俊，一直十分受姑娘们暗地倾慕，可说来他也只与这据闻更在主公之前便已遇见的何姑娘交好而已。
汉代女子朴素清雅，却大多如浮萍，鲜少会如她这般拚命向前，性子亲切谦逊，弓术又使得惊人……这一载以来，何若舒在营里也算得上是熟面孔，于她和赵云的关係便更好奇，各式流言皆是尘嚣甚上──就是哪一日他娶了她，约莫也不会有人觉得惊讶。
而见状，赵云无奈轻歎了口气，回身却见她神色难看地看着自己，双脣死死地咬着，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我自己不小心罢了，也不是没受过伤，妳莫要自责……」
话还未完，却见她垂着眼，泪水一点一点地滴落了下来。他这下哑口，一时也无措，便又听得她硬声道：「我替你上药。」
话声强硬地，何若舒脸色难看得吓人，伸手便从随身包袱里拿了一直携带的伤药出来──那是当初华佗教她调製的药，她一直都拿来替伤兵治疗，可却没想今日却是要替他上药……
赵云歎了一声，也未拒绝，「那便到江边去吧。」
他没料她反应会这般大──一时这气氛都有些尴尬了下来。他知晓关羽张飞和主公等都正看着他们，可他见她哭……却不禁觉得有些自责，和一分他自己也说不明的思绪。
「哎？上药这等事，不是安定下来再请大夫来嘛，何必让何姑娘动手……」
「不要紧，便让她来吧。」
打断那里还在状况外中张飞满脸困惑的话，赵云无奈地轻浅笑了笑，随后便随着她到江边落坐，褪下上身衣物，任凭她给自己清洗伤口、上药。
若这样能让她心里自责好受些，便让她给自己上药罢。
「……这样可会痛？」有些犹豫地小心撒了些许伤药上去，她忧心地微微探头过去。
从前在孙府，现在又在军营中，又加上以前现代体育课之类的经验，她对看男子裸上身的经验也多了，何况现在也无心多想，倒是旁边几个跟着糜甘二位夫人的婢女看得羞涩。
「我不怕疼，妳不用顾虑我。」浅笑侧眸过去，他出声回应。
闻言，她微微颔首，动作轻柔地替他撒上伤药，上头还渗着血的伤口揪得她愧疚得想哭，可又似乎还有那幺几分她说不明白的思绪──
「对不起……」
低声轻喃，她愧疚开口，也说不上是为什幺，却只觉得心口堵得难受，又忍不住想哭。
「傻丫头。」歎口气，确认她上好药后，他拉起衣服来，无奈地笑望她，终究还是伸手抹去她眼中越来越多的泪水，「无事，只是受伤罢了，我可还没死，嗯？」
他自己并不知晓，可旁边婢女等却是瞧得惊讶。所有人都未曾见过、他望着一个人时，无意流露的那般耐心柔和的神色──
◇◇◇
逃离汝南后，经简雍等人提议，刘备便让孙乾前去荆州同族刘表那里说明相投，暂以寻个栖身之处。
可听见是要去投靠刘表，何若舒却不免感到不安。当初她就是被他的手下没命的追杀的、虽然之后因是她冒充而不了了之，她和孙权也都相安无事，可却总不免有阴影……
难道她要现在离开刘备营中幺？可是离开后她又能去哪里……不成，就为了这点事便退缩，她可不能这幺脆弱啊！
她得要克服才行。况且她当初还这幺小，刘表大概是认不出她来的吧？……
而且……她却似乎，竟然不太想离开这儿了。
可当初她不过便只是为了暂栖幺，怎幺如今只是一想到要走，就有些依依不捨了──
还有昨日她怎幺就哭成了那样呢，明明身上受伤的也不是她啊──啊啊真是丢脸透了、现在想来，那里人那幺多，还全盯着她俩看、她真想直接埋洞钻进去，再也不要出门见人了！
「叩叩」敲门声蓦地传来，她在船中小房里歇息，才在矮桌前把玩着杯子沉思、险些便要被那声音给吓得将杯子落到了地面上去。连忙爬起身来，她捋起裙裾去开门，站在眼前一张陌生而熟悉的脸孔却着实吓了她一大跳！
「甘、甘夫人！」忙揖身要拜，她才低头要行礼，却立刻便被他给伸手扶了起来。
「不必多礼，我今日来这儿，就是想特地来找妳说说话的。」笑得温婉大方，甘夫人笑笑地将她扶起来，「正好这会咱们在同艘船上，就过来找妳说说话了，还望姑娘莫要见怪。」亲暱地捉住她双手，她年纪与她相差无多，一身气质却是婉丽可人、美丽大方，教她看了都不禁一时目眩。
甘夫人的感觉倒是让她不自觉想起了大乔来……只是这果真是天生的差别幺，明明她听说甘夫人和她年纪相差无多的，可看看自己却是差上这幺多──她都觉得自己根本不像个姑娘了啊。
「甘……甘夫人何事找我？」困惑地微微歪头，对于这个她从未搭上过话的美丽女子突如其来的热情，她结结巴巴的，有些慌张无措。
「唤甘夫人好生疏远。妳我年纪相当，妳便唤我阿梅，我也唤妳舒舒，可好？」笑得明媚灿烂，她态度很是热情，彷彿久逢故友那般熟稔，却又忽地意识什幺似地变得抱歉起来，「啊、实在对不住……我鲜少和姊姊说上话，在这儿也没几个年纪相当的姑娘，见着妳，一不小心便太高兴了。」说罢，她歉然一笑，样子倒是像傻大姊。
何若舒见状微怔，眨了眨眼，禁不住地噗哧笑出声。想不到甘夫人竟是这幺活泼的性子？「夫人唤我舒舒自然可以，可我若是唤夫人阿梅，怕是会乱了辈份的。夫人进来坐着说吧？」从慌张中回神过来，她微笑着轻回握她的手。要直接称呼刘备夫人的小名……她可还没这个胆啊。
「想不到舒舒性子也这般拘谨。」顺着被拉进房，甘夫人抿了抿脣，约莫是这类的话听得也多了，却是毫无办法，亦只能习惯。「说来舒舒这拘谨的性子，跟赵将军还真是相像。」像是想起什幺，她侧眸望过去，莞尔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