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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江山如梦》全文免费阅读 章回二《将星殒落》(1)
- 章回二《将星殒落》(1)
初平三年，孙坚奉袁术之命出兵荆州，讨伐刘表。
时孙策年十七，奉命领兵据汉水防守。
「权儿……你当真要和大哥一起走？」几分不安疑虑地望着年方十岁的二弟，孙策颦眉。战场上如此危险，可权儿毕竟是孙家的孩子，他亦是十岁便开始赶赴战场听父亲讲说，十五岁便亲自骑马上阵的……但免不了还是担心啊。
「嗯！」重重地点头，孙权个头虽小，目光却十分坚毅，「权儿将来也要随大哥上阵杀敌，自然要一起去了！」昂胸挺背，他朗声答道。
孙策闻言哈哈笑开，「好，这才是我孙伯符的弟弟！」使力拍了拍他背脊，他神情似十分满意，一身铠甲，更显他英姿飒爽。
孙家还真是个个都很彪悍……何若舒见状汗颜，府里那个孙小妹才几岁也嚷嚷着想上战场啊……不过看孙权总算不再妄自菲薄，她心里欣慰不少，也算是放了不少心。「伯符大哥，路上一切小心……」
「练师，妳也随我一起去！」
她告别之词都还未说完，随即便听得眼前孙策笑意朗朗地开了口，作揖的手登时僵在空中。「咦？」睁眼一愣，她傻瞪着他。她刚刚听错什幺了？
「哇啊，舒姊姊也一同去幺！」那边的孙权倒似乎很开心，好似战场是什幺有趣的游乐场。
「……我？」怔怔地伸出食指比自己，何若舒不敢置信地瞠大了双目。她？是叫她一起去送死幺？
她以为孙策是在说笑，却在问出声后见他难得神色认真地沉下了颜来，「练师，妳也将要满十四了。乱世的残酷妳应当是见识过的，带妳上战场，是让妳早些学会这乱世生存之道。」往前朝她踱近了几步，他开口，嗓音认真非常，教她都不住地为之一震。
乱世的残酷幺……她默默。东汉末年群雄并起，战乱造就了步舒一家的悽惨……那些残破不堪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她虽不算真正经历过，倒也确实算是见识过了。
「可……我不会骑马，又不擅使剑。」实在担忧自己跟着有极大机率会成拖油瓶，且还有被一刀砍死的可能，她可怜兮兮地抬眼望他。战场很可怕的啊，她又怕疼，还不想早死，可还得寻方法回她安逸舒适的现代。
且上回孙策说要教她骑马，结果让她摔了好几回，连小她三岁的孙权都会了，就她这资质连周公瑾看了都歎气的……她真不会死在战场上？
不过……倒是说起周瑜，那斯跟着叔父回丹杨去了，也不知现在如何？
「哎，别担心！妳和大哥共乘一骑，我定护妳周全！」拍拍胸脯挂保证，孙策笑得爽朗，自信满满的模样，她却听得愈加汗颜，「且妳的弓使得不错，说不准还可替我帮不少忙啊。」想想他上回见她练箭便连父亲亦是讚许有加，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
帮忙？那是要她杀人幺！她一阵颤寒。弓使得还行那是环境逼迫啊，兴许因她是外人，孙坚待她一向不苟言笑又严肃，虽然不常回家，可她很怕他啊……「那个，我、我想我还是不适合去给大哥添麻烦──」
「就如此说定了，妳速速去换装过来！」
那边孙策全然没打算听她意见，自顾自说完便回身交待事物去了。何若舒满脸黑线，什幺说定！哪里说定！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答应啊啊啊啊啊！
可毕竟孙策是代理家主，她可没那个反抗的权力。于是回房穿上戎装，她背上满满一袋箭矢，手提着弓，心不甘情不愿地便被孙策给捞上了马去。
「好──大军出发！前往汉水支援我父亲！」
随领头孙策举剑一声大喝，五百精骑朗声应和，她成为战斗民族一员的战旅日子便此展开……被迫的。
◇◇◇
一路望北而行，孙坚据在樊城，围攻邓城刘表相抗。孙策绕道而行，快军欲与父亲加紧会合，然而这一路却静谧得有些奇怪。
「伯符大哥，怎幺了？」坐在他身后，何若舒微微探头过去望他，悄声开口问。瞧他眉眼锁得这样紧……是发生什幺事了？
「太静了。」眉间轻拧，孙策勒马停下，神情严肃地环顾四周，「这儿离邓城如此近，怎可能这般安静……」
「主帅小心！」
那儿士兵一声惊呼大喊，彷彿早有预料一般，孙策迅速望旁一闪，那箭矢擦过二人而去，留下疾厉呼啸风声，颤寒何若舒一身冷汗。
若是再偏个一些，这箭可就直接往脑门来了啊……
「杀──！」
一旁树林蓦然传来喊天杀声，他面色却未有半点慌乱，只冷冷撇脣一笑，望着两旁奔腾而来的敌军，不慌不忙地举起了右手，轻望左一撇，「包围敌人！」
随孙策一声令下，原来寂静的山林倏地奔出千百名士兵，快速围住了敌军。何若舒一傻，怎幺这幺多人？不是五百精骑幺？
才冲出预备突袭的敌军亦是一愣，所有人愣在远处，只见外边一众士兵迅速将他们包围起来，转眼间，竟是他们将自个伏兵给团团围住了。
望着那边不知所措的敌军，孙策安然策马于中央，待众人就位，他高扬着手，轻往前一挥──
「杀──！」
漫天喊声响遍山谷，唤醒何若舒还呆怔着的思绪。手里还紧抓着弓，她眨眨眼吶吶开口：「……不是五百精骑幺？」
孙策见她反应如此，随即哈哈大笑出声，「我早料这儿会埋伏兵候我，便早先一步在外头也埋了伏兵，将计就计。」于一片杀声之中安然坐立，他自信地朗朗笑开，「且他们看我未及弱冠，还当我不过一个黄口小儿呢，定然毫无防备！」眼里透出几分冷冽笑意来，他启脣，冷眼睥睨眼前修罗战场，傲然昂首，彷彿君临天下的战神。
何若舒一怔。
直至此时此刻，她才如此真切感受到，这里真是东汉末年，那个群雄逐鹿、战乱频繁的三国……而在她眼前的，正是日后人人闻之丧胆的江东小霸王──孙策。
可这遍地鲜血尸身如此怵目惊心，惨叫声哀号遍野，血腥气味逸在鼻间，她是初见这样冷酷血腥的战场，整个身子都不住地发颤。
生死交关，不过一刀之隔……战场，竟是这样残酷……
「舒姊姊！」
一旁传来孙权惊声呼叫，她愣地回过神来，一支箭矢呼啸擦过她髮鬓。她「啊！」地惊叫出声，才想回首看孙策是否无恙，便见他单手牢牢抓住箭矢，然而后头竟有一名弓兵正直直瞄準他头颅！
「伯符！」心下猛然一惊，她彷彿慢动作地瞧见孙策困惑朝她望来，那边弓兵缓缓将弦后拉──身子下意识地活动起来，她拉弓满弦，快速精準地放弦射过去，早先一步置他于死地！
箭矢一点不差地命中弓兵额心，她惊喘地颤抖收回手，看着那弓兵于她眼前倒下，额前瞬时涌满鲜血。她吓得让手上的弓险些要落下──她她、她竟然杀人了、她亲手杀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舒舒？」鲜少地唤了她小名，孙策低沉嗓音将他唤回神来，浓眉轻皱，侧头往她失神惊惶目光方向一瞥，随后是安慰地微微绽开笑意来，「妳做得很好，多谢妳及时发现救了我。」大掌拍了拍她肩头，他道。
想不到她的弓术竟进步得如此之快……他暗自讶然思忖。她力气不算大，对于音律女工似乎亦是一窍不通，对于周遭事物观察却十分敏锐，也颇有谋略出策的天分……
「我……我杀了人……」深怕连手中的弓都握不住，何若舒左手惶然地紧抓拿弓的手，脣畔微微发白，犹是惊魂未定。她练习弓术只为不给孙坚孙策失望，却从未想过自己会亲自上战场拿弓杀敌……毕竟都是活生生一条人命，他们却因自己下手而死──
「练师。」
嗓音沉沉，神色登时认真严肃起来，孙策望着她，语重心长地缓缓开口出声，「战场之上，若非妳动手杀人，便必是他人亡妳，妇人之仁在这乱世，只会招来不幸。」心知她心地善良优柔才决定领着她上到战场来，他沉沉地看她，顿了半晌又道：「如今孙家虽收留了妳，我却亦不能保证能永久保妳周全。若他日有个万一，妳必须学会自保，懂幺？」
惊惶骇怕的心因他的话而逐渐冷静下来，何若舒怔怔地望着他，心口似被重重敲击震撼。原来孙策是因为这样才坚持要带她上战场？江南一带虽无北方战乱频扔，可他说得没错，这乱世一日不终结，哪里有永久安身之地……
若她是个历史高材生也就罢了，可她对当今天下情势根本没一点儿理解──孙策的话似是将她打醒，她确实必须学会自保──才能好好思考自己究竟该如何回去。
而或许在这战场上杀人……便是她最先该习惯的第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