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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6章 九卷14 天子岂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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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情势明白地摆在她面前:虽说她是阿哥爷的嫡福晋,可是她却没孩子!

    反倒是英媛和胡博容这两个没有名分的“阿哥使女”,一个有儿子,一个有闺女!

    如今阿哥爷不在了,荣亲王这一脉、还有那宫外已经预备好的荣王府,注定要由孩子们来承继。她便是如今还占着荣亲王福晋的位子,可是……等孩子们陆续长大,自然都各尊自己的生母,谁还将她放在眼里啊

    所以,她得抢下一个孩子,绑在自己身边儿!

    若依她的本意,她自然原本是想抢下英媛的儿子来的。终究儿子才能承袭爵位,才能在王府当家。

    可是说来也是不巧,偏这会子那孩子还在园子里种痘,英媛也在那陪着!

    种痘的规矩那样严格,她连边儿都挨不上去;况且她也不能不忌惮着英媛母家如今的地位去——终究英媛的阿玛观保,这会子是左副都御史;英媛的叔父德保此时就是总管内务府大臣啊!

    这会子能留给她的、唯一的机会,就剩下大格格了。

    虽说大格格只是个女孩儿,比不上英媛的儿子去,但是好歹那也是阿哥爷的血脉,将来自有份例,且皇上还会念在年幼丧父的份儿上有所怜惜。

    总归比她自己光杆儿一个寡妇,要好太多。

    更妙的是,胡博容母家低微,便是她夺了胡博容的孩子去,胡博容出了什么事,那胡家也不敢折腾出什么水花儿来。

    心意已定,下手自然要趁早,以免夜长梦多。

    她更要防备的是一旦英媛母子归来,英媛跟胡博容两人联起手来与她抗衡,到时候那两个奴才手里还有两个孩子,那她才是绝望了。

    .

    嬷嬷抱着大格格走远了,背影都瞧不见了。

    鄂凝满意地转过身来,蹲下来亲手扶起胡博容来。

    胡博容哪里敢起身,鄂凝却手上加了劲,由不得胡博容不起来。

    鄂凝几乎是将胡博容给拎起来的,摁坐在炕上。

    “阿哥爷就这么走了,将咱们孤儿寡妇的扔下,博容啊,你难受么”鄂凝倒像是换了副嘴脸,柔声细语地与胡博容说话儿。

    胡博容却何尝敢相信福晋是转了心性儿了她知道,福晋这会子其实是笑面虎,是笑里藏刀,心里只会打着更阴狠的算盘去!

    可是话问到眼前来,胡博容无可闪避。她只能垂首落泪,“奴才痛不欲生……怎么都想不到阿哥爷就这么去了……阿哥爷还这么年轻,这会子刚刚过完二十五生日啊!”

    鄂凝眼睛一亮,幽幽抬眸,“是么阿哥爷薨逝,博容你痛不欲生”

    胡博容心尖激灵一跳。

    鄂凝冷笑着道,“阿哥爷地下无人伺候,既然博容你重情重义如此,那你就跟着阿哥爷下去,伺候阿哥爷吧!”

    “福晋!”胡博容一声哀叫,从炕沿儿直接滑到在地,双膝跪倒,“奴才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奴才是说,奴才是说……”

    鄂凝唇角冷意更深,眼中带了丝怜悯,盯着胡博容;可是她眼里,冷酷却比怜悯多了几十几百倍去!

    胡博容知道糟了,这便大哭着哀求,“奴才求福晋开恩!奴才还得陪着大格格……”

    鄂凝缓缓理了理袍袖,“就是为了大格儿啊。博容啊,你是大格儿的生母,我是大格儿的额娘。如今阿哥爷已经不在了,那你一辈子都只能是个皇子使女,这名分是再没机会改了……若你活着,她就永远是皇子使女所出的庶女。”

    “可我说假如,你不在了,英媛自是只能顾着她自己的儿子,无暇分心来照顾大格儿。那大格儿就只能归到我身边儿,由我来亲自抚养着……博容啊,你瞧,那大格儿的身份就变了,跟我嫡出的没区别了去。”

    鄂凝唇角一缕笑意漾开,“博容,你自己说说,究竟哪样儿才是真的对大格儿好你是大格儿的生母,你自该什么都为了孩子着想……你该能看得明白。”

    鄂凝说着缓缓起身,眼神变凉。

    “况且王爷的病是怎么坐下的,这笔账你别以为我就肯与你善罢甘休了!我才二十几岁,你就让我从现在开始守寡……胡博容,我这一生落得如此,自都是你害的!我不会饶了你,无论是为了给王爷讨一个公道,还是为了我自己,只要你还活着一天,我就让你那每一天都为了你的罪而赎罪去!”

    胡博容哀哀地哭倒在地。

    .

    这晚胡博容回到自己的寝殿,身边的人都被鄂凝下令给换走了。此时殿内殿外守着的,都是福晋的人。

    当真是固若金汤,叫她插翅难逃。

    她一点一点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先小心将大格格的物件儿都收拾起来,按着门类分别码齐整了,将各种放不下心的都写下来,留给福晋去。

    然后,再将自己小心翼翼珍藏着的阿哥爷赐给的物件儿,全都捧了出来,一件一件投进火里去,全都给烧了。

    这些就当是化给阿哥爷,也是化给自己,黄泉路上用的吧。

    又或者说……也是一种怨,一种不甘。

    无论当时单独陪阿哥爷赴热河,还是阿哥爷的贪欢,以致于叫阿哥爷落下腿病去,这些哪有一样是她想要的,是她能决定的

    她只是一个出身于汉姓包衣的皇子使女,阿哥爷不是她的夫君,而是她的主子。阿哥爷想要做什么,她都只能柔顺地服从,哪里有资格说半个不字去可是凭什么都将阿哥爷坐下病的罪过都安在她的头上去

    她这一生,不过只是想守着自己的孩子,安安静静过完这一生去罢了。可是却为何上天不准,更有福晋这样的人不容她

    她这一生啊,走到今日,回头去看,竟仿佛全都是错了。

    或许她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不该被选入宫来,不该被指进五阿哥的所儿里,更不该……伺候了五阿哥,为五阿哥生儿育女。

    若这辈子还能有机会重新选择,她宁愿这个人间、这个宫廷,她从来就没有来过。

    安排完了一切,她麻木地起身,问那些由福晋派来看着她的人,“我能不能,再去看一眼大格格姑娘们瞧,我刚将大格格的东西都给归置好,姑娘们好歹开恩,叫我将这些都给大格格送过去。”

    那几个女子都是笑得冰冷,“这些东西,我们自然会给大格格送过去,胡姑娘就放心吧。再说大格格从此由福晋亲为抚养,那什么更好的没有胡姑娘的这些,日后大格格是必定都用不上的了。”

    .

    三月初九日辰时,亦即永琪薨逝的次日,胡博容亦吞金而亡。

    不过,自然这死因是讳莫如深,并不向外人道去。

    消息报进园子来,语琴得了信儿,也是坐着怔忡了好半晌。

    “你们都听好了,此事暂且万万瞒住皇贵妃去。”

    说起来她与九儿等一众姐妹们,与这个胡博容的接触倒是有限。不过因为玉蕤和英媛的缘故,对这胡博容的事倒是也听说过不少。

    胡博容在大格格之前,也曾经失去过孩子;如今就在永琪薨逝的次日,且还是一大早就这么故去了。若说是巧合,也实在是太过于巧了。

    语琴着心下也不由得十分同情了去,忍不住替那胡博容掉了几串眼泪下来。

    晴光看主子掉泪,也忍不住道,“依奴才瞧着,这必定是五阿哥那福晋搞的鬼!”

    语琴叹口气,点点头,“幸亏咱们动手早,将英媛母子从兆祥所里给挪出来,要不然这会子遭难的怕不止那胡氏一人。”

    “也是英媛的小阿哥是个有福气的,正好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种痘,倒将兆祥所里这些腌臜事都给躲开了。”

    “咱们禄常在小主儿便是有功的,”晴光便也跟着凑趣儿,不过旋即还是有些皱眉头,“只是虽说这会子英媛格格跟小阿哥幸运避开了,可是小阿哥还小啊,以后荣王府里就剩下五阿哥那狠心的福晋和英媛格格两人了,还指不定五福晋要怎么磋磨英媛格格去呢!”

    语琴也是皱眉,“此事终究还都得等皇贵妃来处置。便是我,都只有替英媛母子着急的份儿。”

    不管怎么着,鄂凝终究是亲王嫡福晋,而英媛不过是皇子使女,没有正是名分的。在小阿哥长大之前,这漫长的十多年,英媛又能怎么过去——而有本事能在这祖宗规矩之上动些心思的,也唯有九儿了。

    因为九儿有这天下最大的倚仗,故此别人做不到的事,九儿才能轻而易举地做到啊。

    .

    胡博容是辰时(早79)身故,当日戌时(晚79)便已入棺。

    三月初十日,内务府大臣为胡博容之事奏请皇上旨意。

    内务府大臣奏请为:所用棺内围缎并棺套座罩、床桌套等项,俱照侧福金例,议用红色缎,动用官房库银一千两办理。

    只是因胡博容身份原本为皇子使女,且并未产子,故不能按侧福晋例。皇帝下旨:“著照阿哥使女分例办,随在阿哥一处安放”。

    内务府大臣们查得定例:

    “凡使女病故,俱系行工部办理。今五阿哥使女之事未经行部,径由本府内管领处公用银两项下通融办理。”

    “其棺内围缎床褥俱用红色缎,其余棺套座罩床桌套等项俱用石青色缎。格格名下太监、女子穿孝,每日供饭一次。”

    “雇觅大杠行罩杠夫六十四人俱穿青衣,於十四日随在阿哥金棺后送至静安庄,安放在阿哥金棺西边稍后。每逢上坟日期,议在阿哥分例内分给克食饭菜饽饽桌一张。”

    胡博容的一生,宠辱也好,悲欢也罢,至此,都已随着盖棺而论定。

    再也没有机会更改、重来。

    这就是宫廷、王府之中,太多汉姓包衣使女命运的缩影。若没有夫君的疼爱,又或者说夫君的疼爱不能持久而专注,那么这个汉姓包衣女即便是诞育过子嗣,可是自己的命运却依旧是被主子们掐在掌心儿里的玩意儿一般,说断就断了。

    没人追究,没人生怜。

    原本婉兮的身份与这胡博容何其相似可是皇帝不是永琪,婉兮也从未曾沦入这样的境地之中去。胡博容凄惨自尽,而婉兮则以皇贵妃之位,为后宫之主,安安静静等着自己的孩子临盆。

    此种对比,何止云泥

    这荣王府里,数代之后,仿佛因果循环,又有一位鄂家的女儿嫁入却做了妾。尽管那位鄂家的格格乃为有清一代女词人之首,儿女双全,却还是被逐出王府门去……多年之后的那位鄂家的格格才情之高,委屈之深,自然惹人同情;只是,这也或许是为先人担了因果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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