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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4章 九卷12 朕能给你的,也只到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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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向是个谨慎到近乎自卑的孩子,毕竟他的额娘门第低、且不得宠,比不得其他皇子的额娘都已经是皇后、皇贵妃这样的位分了……故此他从懂事那一天起,每一日的言行举止就都是小心翼翼的。

    生怕哪一句话、哪一件事触怒皇阿玛,或者是落了把柄在兄弟、侄儿手里。他凡事都只想做到最好,以自己的孝顺和进取之心,来争取在皇阿玛心目中的分量,弥补额娘地位的不足。

    他的努力,在乾隆十三年,嫡次子永琮和孝贤皇后相继离世之后,终于开出希望的花朵来。

    那时候虽然还有纯惠皇贵妃、淑嘉皇贵妃所出的几个兄弟在,但是他明显能觉察到,皇阿玛的属意是在他身上。

    那几年,是他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他潜心修习,静静期待未来那一天的到来……日子对他来说既宁静又充实。

    直到,多年从无所出的皇贵妃,忽然像是肚皮上解开了封条似的,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诞育皇嗣了!

    若从未曾担着皇阿玛的期望,若从不曾知晓皇阿玛对他的属意,那也许他的心还能平静些;可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曾经是皇阿玛属意的人,可是却要眼睁睁看着皇阿玛对自己的属意,不知不觉地、一点一滴地消失殆尽……他才会不甘啊!

    况且那个从皇阿玛心里抢走他地位的人,根本就不是能与他相比的,因为那毕竟都是刚刚下生的小孩儿!——只因为是皇贵妃所出的,便要从娘胎里就要超过他去了么

    这是什么道理又是凭什么!

    这些话憋到今天,也有好几年了。他原本一忍再忍,一再地想用自己的努力,将皇阿玛的心给重新争夺回来!

    可是,上天却不肯助他。

    自打成婚以来,孩子一个一个地有,却有一个一个地夭折,叫他不能不背上“福薄”的恶名去;更要命的是,他的腿忽然就变成了这样,拖累得他现在已是连炕都下不了了!

    从前笑话老八永璇,说皇阿玛绝不会叫一个瘸子继承大位;如今倒好,他还比不上人家老八呢。人家老八依旧还能上马,陪着皇阿玛去行围;而他,已是瘫在了炕上,成了一滩烂泥!

    他心里的这些话,这些年的委屈和不甘便都再压不住。

    今天既然皇阿玛杀他个措手不及,既然皇阿玛将他最不堪的时候给堵了个正着,那么也好,是时候当面向皇阿玛问个明白!

    .

    永琪心下委屈至极、憋闷至极,可是这一刻却怒极反笑。

    “小十四没了,小十五同一年就又来了。从小十五一下生,皇阿玛您就变本加厉,更是大失常态……说什么他最像您,说什么他下生为‘天衍之数’;那年的大年初一,您抱着他入《万国来朝图》,后来您又绘他的巨大贴落贴在寝宫里!”

    “皇阿玛啊,那会子您的眼里是不是只能看见这个刚下生的小孩儿,将我们其余的儿子都忘在脑后了便是当年的二哥端慧皇太子、老七悼敏阿哥,您也没说过是最与您相像的啊……我们兄弟都是您的儿子,谁不像您您凭什么说唯有他最像您”

    皇帝静静听着,面上却反倒越来越是平静下去。

    唯有他不断敲着扳指儿的指尖儿,才能约略泄露他内心的波澜。

    “说完了”皇帝眸光清淡,“原来你早就对朕起了怨气,怪不得到这几年,你对朕更是积怨已深。”

    皇帝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朕从前的确属意于你,可是后来渐渐对你的期望越来越淡。你们都是朕的儿子,朕心下何尝没有对你的怜惜故此朕才给你初封的爵位就是亲王!“

    “永琪啊,朕虽然对你的属意已改,可是在诸子之中,依旧是器重于你的。”

    永琪的喉头一阵一阵的发甜,他压不下自己心绪,就也平抑不下喉咙里的波涌。

    他死死咬住牙关,拼命抵抗喉咙里的不适感。这便从牙缝儿里向外挤着话说,“皇阿玛……被您属意过的皇子,却终究只得一个亲王的爵位……您说,这究竟是宠,还是辱”

    皇帝闭了闭眼,轻轻摇头。

    “你果然已经病入膏肓!便是朕封了你为亲王,也不能为你冲喜,当真是救不了你了!”

    皇帝垂眸盯住那已经瘫软在地的探子,冷冷道,“拾掇了吧!”

    魏珠上前,与高云从合力,拽着那探子的脖领子就往外拽了去。整个殿内都回荡着那探子哀绝的惨叫,“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皇帝却头都没回,只盯着永琪,“病入膏肓的人,还能在朕的眼皮底下做出这些勾当来!是你太拿自己的病和性命不当回事,还是你根本就不将朕放在眼里!”

    皇帝越说心下越冷,负手而立,指尖已是在袖口里攥紧。

    “从你身上,朕果然看见了当年允禩的影子去……当年以朕皇祖之圣明,允禩都敢私下结交大臣,图谋储君之位——永琪,今日的你,如此病重之时,还不忘了与外头人交接,窥伺朕意,你与当年的允禩又有何分别你甚至比允禩更为丧心病狂!”

    皇帝冷然勾起唇角,“永琪,好好养病,病好了就出宫就府去吧。”

    皇帝说到此处,转身就朝外去。

    可又在暖阁的门前停了停,并未回头,只幽幽道,“朕赐给你的王府,是贝勒喀尔楚珲从前的府邸。喀尔楚珲卒于顺治八年。”

    “喀尔楚珲卒后,承继这座王府的,是他的儿子克齐、孙子鲁宾。这座王府里,最后的一个贝勒就是鲁宾……鲁宾的生平和下场,你也该耳闻过。”

    贝勒鲁宾,初封贝子,雍正元年袭封贝勒。在康熙年间,曾为“八爷党”成员。

    雍正四年,雍正爷下旨:“贝子鲁宾,在西宁时,谄媚允禵。允禵曾遣鲁宾屡次寄书与允禩往来,同谋奸宄。”

    雍正爷指责鲁宾在当年的八爷和十四爷之间充当联络的信使,促成八爷与十四爷的共谋。

    “今在众人前询问时,鲁宾仍感允禩之恩,朦混具奏,理应即行正法!但鲁宾之父克齐只有鲁宾这一个儿子,鲁宾自己又无子。若将鲁宾正法,必致断绝其嗣矣。朕不忍绝人之嗣,鲁宾、著从宽免死。并伊妻妾,俱著监禁高墙。”

    雍正爷在旨意中强调,鲁宾该死,只不过念在身为宗室,且无子嗣,若处死则令这一脉绝嗣,故此才饶鲁宾一命。

    就在那一年,皇帝下旨将鲁宾削去贝勒,并与妻妾等一并圈禁。并且“伊之佐领,谅伊亦不能约朿,俱撤回置之公处”,将鲁宾这一脉所世袭的世管佐领也剥夺,变成了公中佐领去。

    皇帝淡淡垂眸,将拳头展开,纾了口气。

    “永琪,你说,朕是不是给你找了个最合适你的王府去”

    皇帝说完,抬步而去,再不回头!

    .

    两日之后,亦即二月初五日,太医院后来派去的太医便惊慌来奏,说五阿哥越发不好了。从皇上那日看望之后,接连两天,竟是呕出血来。

    皇帝坐在勤政殿里,静静抬眸。

    “是谁将永琪给气成这样的”

    魏珠和高云从伺候在畔,眼珠儿都不敢动,连看对方一眼都不敢。

    皇帝自己哼了一声儿,“朕想到了!高云从,传旨给宫殿监总管王常贵:朕于初三日至兆祥所,看视五阿哥病症。于无意中问及,现在患病,何能坐起剃头据五阿哥奏称,福园门外,有一民人剃头甚好,著人唤进来剃的。”

    “朕想阿哥剃头,自有按摩处太监,何用外边民人今五阿哥既用民人剃头,阿哥中用民人剃头者,谅不止一人,著总管查明具奏。”

    “再福园门系园庭禁地,不应令外人出入。今既将剃头民人领至阿哥住所,若优伶等辈亦可唤入乎!该总管及五阿哥谙达等,交宫内总管治罪!”

    高云从都暗暗一咧嘴,赶紧跪倒:“嗻!”

    好嘛,如今五阿哥这么病重之时,皇上先将五阿哥身边两个太监给治罪了;回头又将五阿哥所里的总管太监,连同从小伺候在五阿哥身边儿的谙达都给治罪了。

    所谓“打狗看主人”,皇上这么将五阿哥身边儿的人都给处置了,这几乎已经是向众人昭示:是五阿哥本人有不可告人之事……

    .

    皇帝在二月初五日将永琪之事处理完毕,二月初十日,婉兮满了七个月,正式报遇喜。

    遇喜处开始为婉兮临盆而预备各项,婉兮的身边也正式添了守月姥姥和守月大夫。

    一切都只等瓜熟蒂落。

    皇帝将这些事都亲自过问完,这才当日起銮谒陵而去。

    临行前,皇帝来看婉兮,攥着婉兮的手,眼中云淡风轻。

    “安心养着身子,等着咱们的孩子临盆。便是朕这些日子不在京,这宫里也都会安安静静,再没什么叫你烦心的了。”

    为了叫婉兮安心养胎,实则皇帝处置永琪的这些事,婉兮都还是并不知晓的。她纳闷儿地望着皇帝,心下情知皇上是话里有话,只是一时也猜不透。

    皇帝就喜欢这样打哑谜,难得有点儿什么是她一时猜不透的,叫他心里颇有些得意。

    他伸手过来拍拍婉兮面颊,“别劳神!爷都告诉你没什么烦心的了,你还自找烦恼去”

    婉兮便笑,垂首点头,“好,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总归奴才什么也不想去了。”

    “倒是爷,这一路平安,早些回来。”

    皇帝将婉兮的头揽过来,在她嘴上小心地亲了亲,“人参你也乖乖噙化着,别断了。到时候临盆,好有力气!”

    婉兮点头莞尔,“这几个月来噙化的这么些人参,在我肚子里攒起来,都够一个人参娃娃了!”

    皇帝愉快大笑,“好,那这回就给爷生下一个人参娃娃来!”

    婉兮却撅了嘴,“……可是人参在民间啊俗称‘棒槌’。若要当真生下个人参娃娃来,却愣得像根棒槌可怎么好”

    皇帝一想,也是忍俊不已,“棒槌就棒槌,朕倒想看看,朕的儿子还能怎么棒槌去!”

    .

    皇帝当日起銮,恭谒东陵而去。

    整个圆明园都安静下来,婉兮倒觉着有些寂寞。

    这个京城、这座偌大的御园啊,若没有皇上在,就真是一座座空房子了。

    因为已经正式报了遇喜,从此后婉兮的寝宫外便要由宫殿监加值房,又有太医等的值房,已经不方便内廷主位们再每日早晚来请安了。

    婉兮便在二月十一日叫了最后一次请安,要在这一日将后宫诸事分派给其他主位去,叫大家各司内职。

    婉兮便是不想主动打听什么,却也还是瞧着愉妃和鄂常在是一日甚或一日的不对劲了。

    六宫散去,唯有语琴留下来陪婉兮说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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