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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玄幻魔法 -> 皇上,请您雨露均沾全文免费阅读

第2348章 8、无常(七千字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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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亦即二月十九日,正逢清明节。

    皇帝亲赴安佑宫行礼。

    安佑宫位于圆明园西北隅,仿太庙所建;为圆明园中与紫禁城太庙对应之地,每当皇帝在园子里生活和办公的时候儿,便到此处来代替太庙行礼。殿内供奉康熙、雍正两代先帝遗像。

    那拉氏率后宫作陪,行完了礼,各自回宫。那拉氏边走边忍不住不满,“既然是清明节要行礼,难道不是应该在谒陵的时候儿才最恰当么。何必非要巴巴儿地再回京来一趟,倒是叫多少人跟着这么一番折腾!”

    跟在后头的愉妃缓缓走上前来,垂首淡淡道,“既然是清明节,皇上理应在谒陵的途中度过才最合适;可是皇上偏偏要特地回宫来一趟……妾身愚钝,倒是有些不明白个中缘由了。”

    “主子娘娘陪皇上谒陵而去,最知道这一路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主子娘娘又一向最明白皇上的心,妾身倒要请教主子娘娘——皇上为何要特地回宫来,这样劳师动众一番”

    那拉氏眸子倏然一转,“愉妃,你何时也变得这么好奇了”

    愉妃落寞地垂首,静静笑笑,“也许是因为陪着皇上这些年,从潜邸到后宫,可是当我回头去看这三十年的时光,却发现原来我从来就没有看懂过皇上的心思。”

    “同为潜邸里的老人儿,如今这后宫里也不过仅仅剩下我们四人。我便想着,咱们潜邸里的终究该更明白皇上,虽说我看不明白,可是主子娘娘是必定能看明白的。”

    那拉氏嗤了一声儿,“你问我,我还要来问你!正逢清明节,皇上劳师动众地非要途中回园子里一趟,会不会是为了永琪那夭折的孩子呀”

    这话儿听得叫愉妃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主子娘娘太抬举那孩子,也太抬举永琪和妾身了。那孩子终究只是永琪一个汉姓使女所生的孩子罢了,又如何能有皇上这样的记挂”

    愉妃说着转眸静静凝视那拉氏,“况且,我们永琪也只是皇上的庶子。庶子的庶子,便是个男孩儿,又哪里敢说有什么金贵的呢”

    .

    那拉氏听了,终于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愉妃,都说越老越明白,你如今四十有八,倒是正应了这句话。”

    愉妃微微眯了眯眼,倒也只是一笑,“可不是。都到了这个年岁,若再想不明白,岂不是白活了。”

    那拉氏歪头瞟向她。

    “既然活明白了,那我倒要反过来问问你这明白人:依着你来看,皇上这回特地折腾回来一趟,又是所为何来”

    愉妃扬眉,极力地想了想,便也轻轻摇头一笑,“妾身说明白,也只是跟自己年轻的时候儿比;可是在主子娘娘面前,又哪里敢与主子娘娘做比”

    “主子娘娘既然垂问,妾身却之不恭,这便勉强想来——或许皇上是回来看望纯贵妃的吧”

    愉妃说着微顿,目光在那拉氏面上滑过,“终究接下来纯贵妃所出的和嘉公主、六阿哥都要成亲,皇上这些年对纯贵妃圣宠不衰,此时纯贵妃病了,皇上在外,自然挂心不已。”

    那拉氏霍地抬眸,盯住愉妃,便缓缓笑了。

    ——当年愉妃就是纯贵妃宫里的贵人啊。若不是纯贵妃从中帮着瞒着,愉妃的永琪还不定是从哪儿来的呢。

    可是这二十年来风水轮流转,纯贵妃虽居贵妃位,两个儿子却都已经失去了继承大位的资格;倒是这个愉妃,险些同样晋位贵妃,逼平纯贵妃;且永琪的风头,是永璋和永瑢两个绑在一起,都比不上的啊!

    那拉氏瞟着愉妃,便缓缓地笑了,“原来这么多年来,你果然对苏婉柔始终憋着一口气呢。”

    愉妃屈膝为礼,“妾身惶恐,倒不知主子娘娘何出此言。”

    那拉氏翻了翻细眸,“得了吧!苏婉柔的病,又不是这会子才起的。我不信你没设法向太医院打听她的脉案,她的脉案上可明明白白记着呢,她去年九月十三就吐血了!”

    “去年九月十三就吐血了,这就是命不长久;若皇上有半点在乎她病情的,又何苦在十二月里正式下旨,叫永瑢出继,彻底绝了她所有的希望去!”

    愉妃缓缓抬起眼帘,“哦当真”

    其实那脉案,她早已了然于心。纯贵妃那脉案上写:“九月十三日孙延柱、陈世官请得纯贵妃脉息……系肝郁耗血、脾肺两虚之症,以致咳嗽吐红、喘息气短、寒热自汗等症……”

    那拉氏瞥愉妃一眼,冷笑道:“得了肝郁耗血的病,说白了是郁闷的;又或者说,是气的——身在这后宫的女人啊,谁不是年轻的时候儿为自己争宠,到年岁大了又要为儿子打算这纯贵妃到头来两个儿子都早早被皇上赶出了大位的继承圈儿,她想不得这样的肝病,怕是都难啊。”

    愉妃轻轻垂首,却也并未掩饰一角笑容。

    那拉氏便也哼了一声儿,“你也不必这样还藏着,我便这些年在谁面前都敢承认,我向来都不待见那个汉女!”

    一个汉女,当年竟然与她一起封贵妃;在赏赐的排位上,还排在她前头去!

    “她在后宫也蹦跶这些年了,还诞下三个孩子,叫她这些年没少了生出些痴心妄想来!如今的下场也都是她这些年痴心妄想的报应——叫她活到此时,老天已算厚待她了!”

    愉妃轻叹一声,点点头,“皇上初登基时,后宫的汉女,以慧贤皇贵妃为首;后来就是以纯贵妃为首了……如今她们两位,一位早逝,一位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是后宫的汉女们,从来都是前仆后继。如今便自然以令贵妃为首了……”

    愉妃抬眸静静瞟了那拉氏一眼。

    “说起来,慧贤皇贵妃和纯贵妃的福气,倒都比不上令贵妃了。慧贤皇贵妃终究终身无所出;纯贵妃是两个皇子都已无缘继承大位。可是令贵妃呢,她却这会子依旧年轻貌美,甚得圣心,还皇子公主什么都有啊。”

    .

    那拉氏缓缓回眸,一步一步逼近愉妃。

    “你今儿到我眼前来,故意说这样的话你想干什么”

    那拉氏冷笑着盯住愉妃的眼睛,“你想叫我和令贵妃斗起来,你好作壁上观,渔翁得利,是不是”

    “那当初六公主舜华出事儿的时候,你怎么还替她说话那会子看起来,你分明是巴结着她的!”

    两个四十多岁的女子,早已谙熟了对方的脾气秉性,这会子四目对峙,面上已经都不再做过多的遮掩。

    愉妃便笑了,“在这后宫里,虽说都以姐妹相称,可是何尝会当真将彼此当成姐妹了这后宫里便也与朝堂一样,哪里有永远的朋友、永远的敌人不过都是因势而改罢了。”

    “再说我那会子也是就事论事、实话实说,还只是不想叫忻嫔闹起来罢了,并未故意偏帮了她去。”

    愉妃抬眸,迎上那拉氏的目光,“那会子忻嫔的风头正盛。忻嫔年轻貌美,家世又好,她若将令贵妃踩了下去,总有一天便是主子娘娘和我都无法再与她匹敌的!在一个家世那般高贵的满洲格格,与辛者库下的汉姓女比起来,我宁愿选暂时叫这个汉姓女留下来。”

    那拉氏想了想,便也是眯了眯眼,“可是,你却也牵连到了我。”

    愉妃轻笑,“那难道此时,我眼前的您,不依旧是正宫皇后娘娘么妾身倒不知,损伤到了主子娘娘什么去”

    那拉氏倒一时无话反驳,便哼了一声儿,扭开了头去。

    愉妃这便轻叹一声儿,“看着如今纯贵妃的身子,妾身心下也不得劲儿。妾身终究也已经四十八岁了,怕是也来日无多。”

    “从前年轻的时候儿,咱们之间是闹过意气;可是如今后宫里,潜邸的老人儿,就剩下咱们几个了。妾身倒希望着,能跟几位老姐妹儿好好儿相处几年。”

    “总归说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儿就突然一蹬腿儿,走了呢。妾身的这片心意,倒不知主子娘娘可否施恩成全”

    .

    那拉氏虽说心下对愉妃并不放心,可是叫愉妃后头这两句话说得,终是也有些不得劲儿。

    愉妃接下来便建议,两人一起去瞧瞧纯贵妃,那拉氏便也点了头。

    愉妃便吩咐三丹,“去瞧瞧婉嫔那边儿是否走得开若得空的话,也一起来看看纯贵妃。”

    愉妃说着向那拉氏笑笑,“潜邸老人儿就剩下咱们四个了,妾身便忖着,还是也叫上婉嫔吧。她来与不来是她自己的事儿,叫不叫着她却是咱们的事儿了。她若不来,咱们礼数上倒也没什么缺失。”

    纯贵妃本与那拉氏住得进,就是前后院儿。那拉氏这便与愉妃先到了纯贵妃的寝殿去。

    半晌三丹才回来禀告,说婉嫔那边儿顾着七公主歇晌呢,便不过来了。等回头婉嫔再过来给纯贵妃请安。

    愉妃听了倒是笑笑,“婉嫔这会子是‘有女万事足’,旁的事儿暂时都顾不上了。”

    那拉氏一声冷笑,“可不!便因为这个闺女,她对令贵妃是越发的死心塌地。这会子说是咱们邀请她一起说话儿,她才怕令贵妃多心,这便忙不迭地避嫌呢!”

    .

    二月二十日,那拉氏要随皇帝同回紫禁城,再从紫禁城起銮赴泰陵。

    那拉氏临走之前,还是履行了身为正宫皇后、皇子嫡母的职责,到五福堂,与婉兮一起给痘神娘娘等供奉的诸神拈香致祭。

    行完了礼,那拉氏好歹也将小鹿儿抱过来,抚着他的小脸蛋儿说,“咱们小十四必定得众神庇佑,必定能平平安安送走痘神娘娘。皇额娘要陪你皇阿玛和皇祖母去拜谒你皇玛法,你进五福堂种痘的时候儿,皇额娘可能要赶不上了。”

    “这便提前儿陪你行了礼,也替你求过众神、众位娘娘了。便是皇额娘不在你身边儿,你也必定能平平安安的,啊。”

    永璐乖巧点头,也搂住那拉氏的脖颈,上前贴了贴那拉氏的脸,“儿子会想念皇额娘的。儿子祝皇额娘一路平安。”

    .

    那拉氏与皇帝一同离开了园子,回宫去了。

    婉兮率领后宫,送到园子门口。

    目送銮驾而去,玉蕤含笑提醒婉兮,“姐你瞧仔细喽,这怕是傅公爷任銮仪卫总理大臣的最后一个背影了。皇上已然下旨,总理銮仪卫事的,已经换成了西北的大功臣兆惠将军。”

    “待得兆惠将军凯旋,便要由兆惠将军接替傅公爷,护卫在皇上銮驾之畔了。”

    二月十九日,皇帝刚刚下旨,以定边将军兆惠,总理銮仪卫事。

    婉兮点点头,“这样鼎定江山的功臣,皇上自是最信任不过。銮仪卫是护卫在皇上身畔最要紧的,交给这样的功臣来率领,自是最放心不过。”

    只能远远看见煌煌圣驾之畔,傅恒那静静值守、略显渺小的背影。

    已然都上了年纪,再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背影。便是在马上,脊背也隐约有些弯曲了。

    婉兮轻轻叹口气,“这就是满人男子,首重不是血缘,更不是姻亲,而是军功。从前大金川之战后,九爷军功卓著;而今,兆惠将军大功告成,皇上对兆惠将军的信赖暂且超过九爷去,亦是人之常情。”

    婉兮心下何尝不明白,当年的大金川之战,因是皇上登基后第一次重大战事,且有讷亲那样的人反例在先,故此整个大金川之战的功劳都记在了九爷的头上;可是事实上,直到今日,朝中依旧有人非议,认为九爷不配以金川之功,位极人臣。

    九爷在大金川的表现,与兆惠在西北的铁血搏命比起来,实在是略有一点苍白。

    这会子九爷需要一场同样重要的大战,需要一份比大金川更辉煌的军功,才能将皇上的信任重新揽回来;才能平息得下这前朝的非议去。

    可是婉兮私心下……又如何舍得期望九爷终究还有一日,要再沙场拼杀了去

    此时江山安定,再有大战的担心暂且不必要;可是便只是这样想一想九爷再度披挂上战场的念头,婉兮心下都已揪在了一起去。

    但愿不要。

    永远不要。

    婉兮率领众人回园子里去,婉兮的目光静静瞟过众人。

    玉蕤点头轻笑,“……兰贵人没来。”

    婉兮终于轻轻一笑,握了握语琴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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