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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都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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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移民局所在的中国湾到码头所在的阿亚拉湾之间,每二十分钟有一列地下电缆牵引的缆车。缆车站在移民局百米开外。那身着厚重紫色衣服的少女随母亲步出移民站时,一班缆车正巧已经离开。

    两条马路交叉横穿过茂密森林,缆车站就位于三岔口。岛上风很大,两片密林被风吹出绿浪,也将那少女袄裙吹了起来。她负手将衣服压在胳膊下面,四下眺望,脚步轻快。

    “西泽。”

    他回头,手扶梯拐角走下来个人,迎面扔给他一串钥匙。

    他反手接住哗啦啦响的金属串,“我以为你一早就送凯瑟琳去了奥克兰。”

    “她太困了,我叫黛西先将她送回去睡觉。”

    “你不怕她醒来以后三天不理你。”

    “等三天不就好了”

    西泽盯着远处不知想什么,意外地没抓着机会挖苦他。

    安德烈顺着他目光,看见那紫色小点,笑了,没说话。

    静默半晌,西泽冷不丁地问,“你体重多少”

    “大概一百七十磅。”

    西泽走近一步,丈量了一下,“六英尺”

    “差不多。怎么”

    “没什么。突然对体重失去了概念。”

    西泽手肘靠着栏杆,想了会儿,说,“我记得你告诉过我,卖到唐人街的妓|女,第一次是按磅卖。”

    “是。一百多年前,人贩子用舢板船一船一船将少女运过来,几个月航程里,身体差一些的很难活下来。从前再健康的少女,到圣佛朗西斯科时几乎也已经瘦的不成人形。到达这里的当夜,体重越重的少女,中国人觉得她是无比健康且幸运的,可以经受更多折磨,不容易死亡,拍卖价格也越高。这行业太古老,许多习惯也承袭下来。”

    西泽静静听他说完,突然轻声笑了,一脸不可理解,“八十五磅能卖几个钱”

    一阵缆车的叮当声,夹着风声,呜地过来了。那女孩子的母亲站在打开车门的台阶上,尚未及买好车票,女孩已经等不及攀住皮革拉手,站上缆车车身外的站立台,好像对这城市独有的交通工具翘首以盼了很久,今日终于如愿以偿。

    “所以我都告诉过你,就是个普通小女孩。”安德烈笑了,“凯瑟琳十岁时就不止八十五磅了吧你老为难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但愿吧。”待那缆车被密林完全遮挡,西泽这才想起什么,“你给我钥匙做什么”

    “你不是说在市区找到公寓以前,不想去无聊的奥克兰郊外,要借住我那里”

    “是啊。”

    安德烈清点了几把钥匙:“车匙,楼下,大门,房门。”

    “你去哪里”

    “去华盛顿街。”

    西泽皱眉,“唐人街。”

    “大舞台有中国戏,今晚放映《夜出》。一起”

    “绝不。”他拒绝得斩钉截铁,“这辈子也不会踏进那种狭窄街道半步。”

    “那么,冰箱里有啤酒。”安德烈想了想,补充道,“捷克产。别出门去,这里不是香港了,小心被罚。”

    从步出移民站,直至看见那铛铛铛向她驶来的红色有轨电车开始,淮真心里就痒痒地,涌动着莫名的雀跃。

    这可是……电车哎。

    哈尔的移动城堡那一种!去里斯本的列车那一种!旧金山最永恒的镜头!

    淮真在外头吹了会儿风,觉得有些凉,没等到车启动便进车里来坐在罗文身边。两名年轻人攀在缆车窗外,那趟缆车便一路载着她们离开移民站的大道,穿越郁郁葱葱的森林。森林边缘渐渐露出一星半点海湾的影子——太阳尚未出来,绿色岛屿外头,大雾笼罩着整个峡湾,茫茫一片白的外头,遥遥望见远处淡蓝色的海洋,一座白色的城市便从雾与海的尽头露了个头……

    淮真就这么一路从森林看到海,临到下车,嘴里仍哼哼着不知上哪听来的美剧插曲小调。

    售轮渡票的探出头来,颇为热情的说:“去哪一个码头太太带女儿第一次来san fransisco吧太太趁着天色还早,去内河码头早市买酸面包,再回家吃早餐也不晚的……”

    罗文非常坚定的支付了两张前往渔人码头船票的费用。

    淮真扯了扯罗文衣角,可怜巴巴地故意说道,“娘,我饿。”

    罗文扫她一眼。

    排在队伍后面的红发女士察言观色,笑着说:“太太,你看,你女儿是不是也馋了”

    罗文似是有些心虚,对她扯出一点僵硬的笑:“你爸爸和姐姐还在家中等着,好几个月没见了,还是得先回家去。”

    一边说着,一边拽着淮真往码头上赶,看得出罗文是真的很急。不知是急着回去看一看数月未见的丈夫与女儿,还是急着回唐人街跟老鸨掰扯到底该如何解决她这大麻烦。

    淮真忍着笑,心想,这么窝囊的拐子,这么淡定的被拐少女,这世上再也没有这么离谱的组合。

    两人恰巧赶上一班名叫penissula ferry的轮渡。这趟轮渡不必经停蒂伯龙,可以直达旧金山市区的北滩。船上已经挤满人,离奇母女组合只好在人声鼎沸甲板栏杆旁倚靠着。片刻之后,一声呜咽,马达卷起滚滚白色浪粒,将轮渡向北面缓缓推去。

    启航没一会儿,便听见罗文在耳旁告诫:“圣佛朗西斯科城遍是洪爷眼线,连州警察也敬他三分。你想逃跑,除非逃出加利福尼尔亚省,否则天高地远他都能将你捉回来。你好自为之。”

    淮真听在耳朵里,心想,我哪敢啊。

    其实这一路她也不是没想过要逃跑的可能。但这里不比她自己的国度,凭空冒出的一个大活人,没有公民身份,不可能有任何合法学校或者工作场所可收留。她也并不认为姜素那老奸巨猾的人精会对她如此疏于看管,仅仅只留了看起来战斗力并不比她强多少的罗文跟着她。

    假使她逃去救助会寻求庇护,在那里被永久镌刻上东方妓|女的烙印,每日接受一个陌生宗教诵经洗脑,经受着来自白人修女参杂着歧视的训|诫……这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获救吗

    降逢乱世,孑然一身。对她自己来说,现在离开罗文,有可能失去的是她最后的筹码。她还没那么傻。

    罗文有重重心事,看起来并不太想搭理旁人。恰巧淮真也不太想和她聊天,便一路无话,眼看轮渡驶离天使岛,向南面的市区开去。

    早晨的日头在海上露了头,峡湾里雾锁金门的海雾渐渐散去,空荡荡的金山湾里,只有来往的轮渡,并没有看见传说中的红色金门大桥。

    船的左侧,一座苍翠碧绿的小岛浮现在大海中央。除去树木,空荡荡岛屿最顶端,一座米白色宫殿巍巍屹立。轮渡广播适时的以英文解说这座海中岛屿:“这是恶|魔|岛,岛上是监狱区。这座岛屿用以关押内战逃兵与美利坚为敌的敌对分子,迄今为止,岛上囚犯无一生还。”

    船上游客的惊呼声中,淮真回头去看渐行渐远的孤岛。不知是否是错觉,日光底下,整座岛屿突然地看上去有些阴森可怖。

    船驶离恶|魔|岛,那城市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立在甲板上,码头上传来熙熙攘攘的城市声响也间或可闻。甲板上突然响起一阵小孩子的声音,一个淡金色头发的白人小孩率先发现远处渔人码头上的端倪。

    “妈妈快看!海狮!好多海狮——”

    船上接连响起尖而细的惊叫声。淮真趴伏在栏杆上,在太阳底下懒洋洋的眯着眼看那越来越近的码头。层层叠叠的小型白色渔船齐齐停泊在码头上,将白色码头与木质栈道齐齐包围。行人穿梭在木质板房商铺之间,间或有人在晨间奔跑。三两海狮从海水中露头,看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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