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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少长毕至群英萃(完)
- 远处,数百墨者正朝这边急行,分出数人包抄到村社之后,进退之间显然捻熟,隐含军阵之法。
适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墨者,看这架势,忽然想到一句话。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正合此景。
墨者之中不少人没有负剑,又有一些是匠人出身,手中持着斧头。
都穿着一身短褐,灰压压地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当真是气势无双。
如今已有颇多手工业者,若日后适的耕田之法与退火铸铁广为传播,大量的农夫加入墨者,这斧镰二物倒是可以做墨者的标志。
可惜这时候适还没有发言权,要不然适就直接问那小贵族:“你混哪里的不说就是没老大罩了想抢我的地盘问过我身后的数百兄弟没有”
这种小人得志的心态跃然心中,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暗暗观察这些墨者的进退。
那小贵族与其私属不敢乱动,小贵族还不断叮嘱那些私属万万不可乱动。
片刻后,墨子来到适的身旁,看了一眼。
适琢磨了一下,行礼道:“践行墨者之义的适,见过先生。”
他没有说自己是墨者,而只是说自己是在行墨者之义。
若是墨子质问,就说自己不知道墨者的规矩,以为行了墨者之义就是墨者了。
墨子一笑,受了此礼,回道:“璞玉可雕,八月而成。雕刻你的,是你自己。可又是谁让你在石中受日月之润而成玉璞的呢”
适才要回答,墨子却摇摇手示意先不必回答。
这时候那小贵族等人才赶紧过来见礼,纷纷道:“见过墨翟先生。”
适本以为墨子会和对方讲道理,讲到对方哑口无言才做事。
不想墨子直接问道:“是你们自己来的还是有人让你们来的”
那小贵族一听这么问,也不想再说什么适不可种植授田的说辞,直接低头回道:“是我见利,自发而来。有人和我说,此地有宝。我又听说适不是墨者,所以才来。若我知道适真是先生弟子,怎么敢来还请先生饶恕。”
墨子面色平静,淡然道:“墨家的规矩,墨者一心。若适之前就是墨者,你因贪欲而辱了他,我墨者中自会选出一人与你死斗。但你说的也对,他之前只是行墨者之义,而非墨者,所以因辱而斗这种事就免了。”
小贵族暗暗擦了一把汗,这时候成文法并不多,杀人这样的事根本没有多少人管,尤其是因为侮辱而发生的死斗更是天下人都接受的死因,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错。
真到杀人者死、伤人者刑,要到数十年后商鞅变法后。
墨者之中,曾经的好勇斗狠之辈比比皆是,小贵族也清楚自己与这些人死斗,哪里还有命在
自己就算死了,司城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死去找墨者的麻烦。
墨子又问了几句,貌似在思索,片刻后道:“你有贪心,却无所获。我只问你一句,你想要这些谷米种子,可是为了救济天下”
这种问题,随时可以撒谎,但这小贵族想都没想,直接回道:“不,只是因为贪心得私利。”
墨子点点头,说道:“这就是了。被你鞭打的孩子,虽不是墨者,可也是为了行天下大义。”
“我一直说,做得对就会有奖赏、做的错就会有惩罚。至于对与错,则要用天志和大义作为规矩衡量。这孩子做得对,当然要有奖赏。这孩子做得对,却挨了打,总要为他做些事,要不然日后我墨者行义天下,总被人打,那还了得”
小贵闻言族冷汗直流,不知道墨子会怎么做。
墨子看了一眼公造冶,缓缓说道:“这样吧,三十七,你把他的胳膊打断吧。”
公造冶点点头,那小贵族一听是打断而不是砍掉,长呼了一口气。
急忙自己解开衣带,将自己的左手主动袒露出来,又冲墨子行礼道:“多谢墨翟先生。”
“谢我什么”
“断此手臂,让我收拢贪心。不然可能会因为贪心在将来丢了性命,是以感谢。”
公造冶点点头,抽出铜剑,猛然拍出,风声呜呜作响,以剑脊直拍在那人手臂之上。
咔嚓一声,肱骨断裂,小贵族闷哼一声,咬牙不喊。
公造冶指着自己的脸道:“记得我,我叫公造冶。若想寻仇,来找我便是。”
小贵族脸色苍白,疼的满脸冷汗,但也知道这时候越是强硬麻烦越多。
他也是个见过些场面的人,咬牙不哼,也不回答。
墨子见他如此,也不多说,挥挥手示意让他离开。
小贵族拖着骨头被打断的左臂,疼的肩膀不断发抖,却还是又行了一礼。
他知道墨者行事就是如此,既然此时解决了,那么日后就会当这件事不发生。
他的手臂骨头被打断,并非是他自愿的,而是公造冶打的,所以算是耻辱,以后若有机会大可以寻仇。
但他又不傻,这是个能胜鲁阳公半戈的人物,自己找他去寻仇,那不是嫌自己死的慢
不过公造冶既然放下了这句话,也就意味着墨子不会深究背后的事。他这时候已经咬的嘴唇都是血,疼的眼看就要叫出来,却强撑着行礼之后才离开,根本不想什么报复之类的幼稚想法。
那些私属将他扶上马车,匆匆离开,等走出去数十尺后,马车中终于传来一声惨叫。
适暗暗咂舌,惊奇于墨子处理这件事的手段,可以说按照墨者的那套是非观的是非分明。
至于说寻仇什么的,马车上的那声离开数十尺之后才有的惨叫,已经说明了问题。
旁边的墨者根本不当回事,心说本该如此,如果墨者连这点手段都没有,那怎么在天下间行走
等那些人都离开后,公孙泽还站在旁边,之前已经行礼,墨子见他没有离开,问道:“你有何事”
“我想请教适一个问题。与刚才之事无关。”
墨子点头道:“既是这样,你便问吧。适,你过来。”
适赶忙走来,公孙泽面无表情,仿佛根本没看到刚才断臂的那一幕,面色如旧,依旧不卑不亢。
“适,奚仲残疾之事,你是听谁说的又是在哪本古籍上记载的”
墨子一听,心说自己只知道奚仲作战车,还真不知道奚仲残疾的事,这是怎么回事
适也是茫然许久,才想到那天和公孙泽胡扯的时候,自己编造了个故事。
他以为公孙泽是为别的事,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么一句自己都没在意、只不过当时顺眼看到了公孙泽的马车脱口而出的胡话。
在他嘴里,不过是一句胡话;但在公孙泽耳中,这便是一段弄不清便难以释怀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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