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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和稀泥的新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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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心紧张而激动的卫鞅问出的四个问题,让许析哑口无言,也让在座的许多人深思这四个问题。

    如果民为神主,那么西门豹治邺时候经历的那件事,到底该怎么算

    如果民众得利,这是神意,或者说这才是民为神主的基石,那么西门豹修漳水那就是民为神主。

    如果民众的意见便是神意,重要的是这种形式而非背后的利益,那么西门豹修漳水就是违背了民为神主。

    所以西门豹治邺,到底算不算民为神主的体现

    这件事也是墨家和农家的一种分歧,墨家讲功利,讲成效,讲结果正义,讲为利天下杀一人可杀的大多数人的利益,所以墨家认为是,并且在开蒙的书本上大为赞赏这件事。

    农家不好回答,因为农家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们的理念出于空想。

    比如分地这件事,农家的想法就是均田地,民得利,所以要分,这是感性的。

    墨家则是通过系统的理论论证,证明了土地归属于天子诸侯不合理、并且分地有利于天下财富总和增加,顺带着因为民众乐于如此所以就分了,而如果民众不乐于如此那也得分。

    因为墨家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体系,所以墨家的模式是:让民众认可这套体系,然后墨家的决议不就是民众认可的了吗这便是上之所是皆是,上之所非皆非,天下同义。

    如果出现了相悖的情况,譬如民众要求恢复分封建制、请求有个天子,那么墨家自然是要反对的,并且会利用最终否决权和泗上义师的暴力机器,维系这一切。

    现在摆在农家面前的最大问题,就是农家无法论证全民小农、市贾不二价、等量劳动平价交换这种空想之下是否能够让民众富而有力。

    因为墨家整天在批判农家,说他们是空想的乐土,这种批判之下农家一直无法拿出有效的反驳,也就无法有个可以贯彻始终的纲领,而用一种民粹的态度,希望依靠人数优势达成他们的空想。

    卫鞅提出的这些问题,正中农家许析的命门,在这种极端设想之下,没有一个贯彻始终的纲领之下,民粹民意是不是要遵守

    这个简单的问题,看上去是个实际的问题,实际上却是个理论问题,所以极难回答。

    农家选定的“民为神主”的说法,以此来证明自己那种全民小农的想法是合乎天志神意与民有利的,但是将来却一样可以陷入与民无利甚至有害的局面。

    卫鞅这么问,也就是在问许析,民意最大还是民利最大民意的目的又是什么

    在场的许多人都是天下闻名的人物,沉浸于这种思辨已经几十年,岂能听不出这个尸佼弟子的弦外之音

    适也是颇为惊奇,看了一下站在尸佼身后的年轻人,小声问身边的书秘道:“此人是谁”

    书秘博闻强识,在场的人他有名单,早有准备,亦是小声道:“卫人,名鞅。”

    适心中咯噔一下,不自主地又看了卫鞅几眼,心中只道:“原来是他”

    卫鞅也感觉到了适的目光,心下窃喜,明白若能得适的几声赞许,必将名扬天下,足以凭此几句话便可做敲门砖,步入朝堂。

    他便避开了适的目光,仍旧是一副淡然诘问的态度,掷地有声地又问了几句。

    许析沉默许久,终究也是个一派之首,气度自然有,便道:“我不能答。以你之意,君权无限,那是最好的制度”

    卫鞅点头道:“没有错。”

    他一句话,整个场地内的许多人都发出嗡嗡的响声,这是二十多年墨家修正之后在旧天下撒的毒,毒到肺腑,已无法根除,没有人认为君权无限是一种正确,更多得人开始提及民为神主这样的说辞。

    卫鞅的话,可谓是惊世骇俗。

    当然,若在三十年前这么说,那不是惊世骇俗,那只是顺应天下主流。

    今日的聒噪反对和嘘声,适听到耳中,犹如仙乐。

    卫鞅顶着这些嘘声,淡然道:“假使有一君,知晓天志,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有利于天下的,那么君权无限是不是最好的吗”

    立刻有人反驳道:“假使有一君,不晓天志,所做的一切都如商纣夏桀,那么君权无限也是最坏的。”

    卫鞅淡然道:“是,但我说的也没有错。”

    宋国的名家一人笑道:“你这是偷换概念。君权无限可能有最好的结果,也可能有最坏的结果,但就其本身而言却不是最好的。你将结果偷换为了本名,这是谬言。”

    卫鞅终究年轻,在这里的人各个学派的都有,尤其是能和墨家在辩论上后来斗了百年咳嗽的名家,更是善于寻找逻辑漏洞。

    适心中暗笑,知道这时候该是自己出面和稀泥了,便道:“今日非是四年前的雄辩会,此事先不谈。”

    “我记得,曾有人说,墨家既然谈以验为先,那么将天下以验,其代价可能是千万尸骨。”

    “我们墨家是确信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合于天志的,可也有人不信,甚至有人觉得他们的想法才是最为有利于天下的。”

    “既如此,我看不如在宋地尝试下。”

    “农家有农家的义、杨朱有杨朱的义、道家有道家的义、管子有管子的义……各执一词,天下义乱而不一。”

    “既如此,不如各自尝试。”

    “当然了,儒家的就算了,我想他们也不会愿意来,毕竟我们要做的那都是些礼崩乐坏的举动,儒家必不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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