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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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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两身衣服抖落开来才发现风格迥异,其中一身是老村长托人给买的,很不幸这位老村夫不咋见过文化人,于是把纪知青当做最高标准,托人给李顾做了一身差不多风格的。大一号的白衬衫未经熨烫,皱巴巴贴在李顾发育不完全的小身板上,如果不是颜色还算得上新,任谁看了都要觉得是从上一辈那里继承过来的。另一身运动衫有了超出村长理解的好品味,大概是买的人想法很奢侈,没有放着尺寸买,刚好合身,穿上就抖落出二两逼人的青春气。老村长哼哼了一声,捏捏李顾的胳膊,又拍拍他后背,把他前看后看,活像检查圈里牲口的长势。检查完毕老村长挑剔地得出结论:“狗东西,像个人样子了。”

    而后他看了李顾许久,替他把压到衣服里的领子拉出来:“还得是你纪老师,这身他给你买的,你可长慢着点,不然明年就穿不了了。”李顾低头不语,好半天才低声讲:“那我要去谢谢他一下。”村长撸了一把他的狗头:“你少犯点混就行,你纪老师没让我告诉你。”李顾把没送纪寒星走这件事算在了纪老师头上,大概他心里确实不藏事,不满表达得不够隐晦,让人看出了端倪。

    李顾收拾好自己的小破包,包很小,衣服塞进去肯定会皱,但这不影响李顾以豆腐块为标准把衣服整整齐齐叠好。他行李中最珍贵的东西是纪寒星留给他的那本字帖,被用塑料袋规整地包上,熨帖得像是覆了一层光亮的膜。

    他走的时候还蛮早,山里雾气未散,倒春寒的季节,连太阳上班都不太积极。村长没来送他,他比李顾更早就进了城去要今年的补贴款了。李顾在灰蒙蒙的清晨里回头看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见小路边上戳着个人影,李顾认出那是纪知青,只有他会站得这样挺拔高俊,像这个风沙常年的地方一棵不会弯腰的树。

    李顾说不上来心头什么滋味儿,他没好意思走过去,反而朝前快走了两步,越走看到的纪知青的身影越小,李顾终于顿住了脚步,深吸一口气,长长喊出了一句:“纪老师——!我走啦!我会好好读书的!”群山之间回荡着李顾的鬼哭狼嚎,惊得一个村的狗都跟着他叫。

    纪知青终于动了一下,冲他挥挥手。清风流云相送,也没有更多言语要说,纪知青转身走进屋里,释然一笑。

    李顾就这么一个人去了县城。

    县立一中的牌子挂在不太高的外墙上,蒙着经年的灰尘。李顾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外观破旧,但并不影响他心底求知的神圣感,他久久凝视那块牌子,试图把这白底黑字印在心里,作为自己求学生涯一个新的开始。岂料一只杂毛狗小腿噔噔地跑过来,后腿一掀,对着那块牌子轻车熟路地滋了一泡。李顾的眉毛抖了抖。

    作者有话说

    李老板,一个从小到大都在给自己立flag的男人……

    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狐獴

    有了先头的遭遇打底,李顾在看到学校与宁川别无二致的破落宿舍楼之后就显得淡定多了。县城里学校会寄宿的人不多,这里上学的多数还是本地孩子。有寄宿需求的那一小部分是乡下上来的,他们既没有话语权,也没有父母跟着嘘寒问暖,因此宿舍只要不破得太过分就没大问题。

    李顾报了名,领了书,分了班,知道自己的班主任是个叫许寄文的人。这个名字他听纪知青提过,总结起来可以用“有文化”三个字概括。李顾对自己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又多了一点期待。

    结果在跟同寝的交谈中他发现这个班人才辈出,不仅班级整体成绩倒数还包揽了白卷若干,在团体赛和个人赛中都垫底得很稳定。李顾只当听了个玩笑,甚至微微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多半不用当倒数第一了,可见他至此还是个非常乐观的孩子。

    过会儿一个个子矮小的男孩子过来,他带着刻意矫正过口音的普通话自我介绍说他叫徐源。李顾咧嘴对他一笑,干脆操着家乡话跟他交流了。徐源的小眼睛转了转:“嗳,你是哪里人?”“宁川。”“噢,宁川啊……”

    然后徐源流露出了然又微妙的神色,后来李顾才知道那应该是一种避之不及和同病相怜杂交之后的复杂情感,是一种贫穷对另一种贫穷的遥望。徐源精瘦精瘦的,就算搁在一群马戏团的猴中间,他也是发育不良的那一个。他老成地叹了一口气:“你插班进来怎么没找找人?分到这个班有啥用?”

    “找人?”

    徐源试图做出一个老大哥对小弟搭肩训话的姿势,奈何海拔不够,伸手捞他肩膀的样子很像猴子摘桃。李顾这个直眉楞眼的也没什么眼力见,依旧一脸懵懂地发射着疑问,徐源只好讪讪收回了手,道:“七班就不是个念书的地方。没人学也没人教,你心里有个数。”

    李顾一时接不上话,他花了这老大力气才从宁川搞到一个插班机会进了这里,怎么可能没人教也没人学呢,徐源高深莫测地给了他一个半笑不笑的神棍表情:“对了,如果老师让你自我介绍,记得一定要说普通话。至少名字你得会念。”他说完之后嘴角很快耷拉了一下,那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仿佛勾起了自己什么不愉快的回忆。然后用矫枉过正的普通话教他读:“李顾。”

    李顾同他心无芥蒂地笑起来,心里却一直在默念纪知青教过他的拼音:“l-i-li,g-u-gu,李顾。”他不算一个很通人情世故的人,却从徐源的表现里面读出了什么东西。他不想被人瞧不起,梦里都在重复那两个拼音。

    ……

    第一天李顾在上课铃响之前水喝得有点多,他从走廊上过,发现别的班老师都已经来了,教室里一个个正襟危坐等着老师说话。经过了五班,六班,前面那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应该就是他的班级,李顾却远远听见了无比嘈杂的声音,说是菜市场都嫌抬举它,菜市口还差不多。

    独独这一间没有老师来,李顾低眉顺眼进去,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大概这里任何人来来往往都不稀奇。徐源远远地招呼他,在倒数第三排给他留了个座位。李顾心里那点神圣感尚未被完全磨灭,不好意思地说:“老师还没来给我分座位呢,我不能现在坐吧?”

    徐源乐了,一半奇异一半悲悯地打量了他的半个老乡:“放心吧,别说是这儿,你坐讲台上也没有老师会叫你下来的。”

    李顾张大了嘴还想说什么,结果后面那哥们一甩一对二到了桌上,哦豁,正打扑克呢,李顾好像突然有点明白自己来的这是个什么地方了。

    有徐源这么个乐于扮演前辈的人在,李顾很快摸清了这个班里的构造——本地孩子原本有一大半,只是上半学期一过,今年刚开学就转走了不少。原因无他,这许寄文大概很不会跟学校领导沟通关系,导致年级两个大混混都分在了他的班里。一个叫程勇,长得黑壮结实,人倒是精神,可惜是个混事的,据说他哥在外面当混混,他在学校里当混混,兄弟俩选择了相同的职业生涯。另一个叫余威,李顾一直就没看清过这人眼睛,刘海留得比姑娘还长,很符合当时正流行的忧郁脆弱美。余威有高年级的校霸罩着,尽管本人很非主流也有不少拥簇。

    这猫大的年纪狗大的岁,有一个混混就很容易发展出一圈小混混,所以整个班的气质都发生了一些偏差。李顾被余威附近一圈刘海过眼的小同学雷得不轻,等到上课铃三遍响完了,一个要死不活的书生样男人才从外面进来——这就是被李顾寄予了厚望的许寄文。

    许寄文鼻梁上架着个眼镜,眼镜腿用毛线缠了几圈。他大概四五十岁,也可能更年轻一些,但面容上写着日积月累的愁苦,叫这张脸平添了沧桑。李顾目光灼灼打量自己的新老师,可他从那镜片之后探究到的只有淡漠。第一堂课李顾总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没有,许寄文直接让人把书翻开到第一课,照着课本从开头读到了结尾。他把照本宣科做到了极致,读完教材读教辅资料,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自由发挥的。

    李顾觉得奇怪,悄悄四下一打量,大家似乎早就习以为常。该打扑克的兴致勃勃继续打,睡觉的心安理得继续睡,只有他自己脖子伸得老长看着许寄文,怀着点老土的期待,像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狐獴。

    他只怕对自己失望

    一节课给李顾上得心里慢慢凉了下去。

    他一会儿想,原来城里学校就是这样的吗?那些平铺直叙的知识点像自来水哗哗地淌过去,一点都没在李顾脑子里留下。许寄文讲的那都是什么玩意儿?纪知青人看着冷淡,讲课可比他有意思多了。李顾一会儿又想,纪知青为什么夸许寄文呢,他知道许寄文上课是这样的吗?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不跑了算了,他现在去卖力气还可以攒点钱。

    可他想起纪知青给他吃过的那么多白煮蛋又犹豫了。李顾打开文具盒,里面贴着一张纸,字迹遒劲颇见风骨,写的是“少年心事当拿云”——这是他当时整理衣服,在运动服口袋里找到的,纪知青还给了他一些钱,跟这张纸条放在一起。年轻的时候要看得更高更远一些,他知道纪知青对他的期盼。

    李顾在心内小小地叹了一口气,再看讲台一眼。

    许寄文还在要死不活地照着书读,李顾想他的授课水平还不如过完年九岁的纪寒星。可是他能跑吗?他不能。他认得清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他不能就这样跑掉,也不能像城里孩子一样找找人换个班。他必须得在这个班里读出个样子来。人一定会在自己的一生中失望无数次,对别人失望都还可以熬过去,他只怕自己对自己失望。

    李顾刚刚颓下去的小身板又板板正正地挺直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耳朵竖起。就当是跟播音机自学了吧,他还没有过播音机这么高级的玩意儿呢,不亏。

    大概是他目光太灼热引起了许寄文的注意,许寄文眼皮一掀,点了他起来回答问题。李顾回答上来了,他的普通话是纪知青矫正过的,并不露怯。许寄文点点头,表情依旧淡漠,却破天荒地走到了他跟前来,多问了他一句叫什么。李顾脑中“嗡”一响,心说这正是昨天徐源提醒过他的,一着急,好死不死,憋出了带着浓重方言味儿的两个字儿来。

    班里顿时响起哄堂大笑。

    李顾身后那位扑克兄格外爽朗一些,笑到发出一串打鸣声。本来还小打小闹的混乱气氛,此刻彻底被煮开了。

    李顾局促地看向许寄文,许寄文瞪了他一眼,后槽牙咬紧。他下意识开口说了一句“不要吵”,可能听见的不过周围几个人,该闹的还是在闹。那一刻李顾从他眼里读到了一种被捉弄的羞恼。他忽然明白许寄文是误会了什么,赶紧开口:“老师,我……我不是……”

    不是,故意的。

    他话还没说完,许寄文已经转身走远了,他重新回到那个讲台上,继续挂上要死不活的表情,语气平平开始读书。

    李顾心里不对付,一直憋着一口气等许寄文朝他看过来,他还打算用眼神传达一下歉意,他真不是故意来破坏课堂纪律的。但许寄文头也没抬,好似底下坐的是等待被知识浇灌的学生还是萝卜白菜都跟他没有关系,把扮演播音机这件事做得出神入化。

    李顾心中直为自己叹气,却不得不打起精神认认真真听,把他讲得每一个关于课文的注解都记上。许寄文不好好教,但他可以好好学,无非是多努力一点。只不过有个小地方他想破了脑袋还是没明白,于是下课铃响他就起身去找许寄文。结果这老师倒有意思,仿佛屁股上装了一根下课铃响就点着的火箭筒,快速把自己发射了出去,李顾紧赶慢赶跑了两步才追上他。

    “老师,我有问题。”

    许寄文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半天没言语,末了大概很是从他身上看出了一点孺子不可教的气质,淡淡道:“要考的课上都说了,别的不用问,没用。”

    许寄文就这么走了,李顾求知的小火苗又被兜头浇了一次。

    他抱着自己的书往回走。李顾抿了抿嘴,又很快说服自己把心态放平。这有什么呢?他是个矜贵的被宠着长大的孩子吗?不是。至于这么点冷脸就受不了吗?不至于。

    他打定了这个主意,别说只是教得敷衍,就算有人拿大鞋板子抽他又怎么样?他穿了那老村夫省吃俭用给他做的大码白衬衫,吃了纪知青那么些个鸡蛋,说要考中学时还承蒙纪寒星夸了他一句“哥哥好棒!”,他怎么能不学出个样子来?

    对七班来说下课铃没有什么可让人激动的,他们的上课下课从来不以铃声为分野,只不过会在上课时间象征性给老师一点面子,也同时养精蓄锐为下课的折腾做好准备。徐源想找李顾说话,刚凑过来就顿住了,用奇异的表情看着李顾整理课堂笔记。

    人想堕落的时候对于同伴总有种警惕心,一起光脚不要紧,有一个人想穿鞋了,那就是叛徒。

    好在“叛徒”课堂上狂草记下来的字是那样丑,丑得让人放心,徐源的目光扫过他的本子,老气横秋地想,这淤泥里面果然是开不出花的,不管什么人来了这里,最后都会变成一个样。

    过会儿余威朝徐源招了招手,徐源明显眼睛亮了,猫着腰灵活地钻过去——原来余威叫他去帮忙买烟。徐源问李顾去不去,李顾没懂这有啥好去的。徐源捣了捣他的胳膊:“给威哥干活,以后不愁没人罩着你。”李顾这就明白了。徐源大概还是个编外人员,一直试图融入余威这个小团体。本来嘛,随波逐流是最容易的事。

    可惜徐源这提携之情用错了对象,李顾这块说不动的烂石头压根没表现出兴趣:“不去,我笔记还没做完呢。”徐源以一种朽木不可雕的目光打量他,然后果断地放弃了对这半个老乡的思想教育,自己昂首挺胸给余威买烟去了。

    李顾从抽屉里摸出那本字帖来,手在裤缝上擦了擦,这才拆开字帖外面包的塑料纸。他掀开封面,细细看了一个字,然后在虚空中一笔一划描摹起来。做这件事的时候他仿佛老僧入定,不像是坐在嘈杂的人群中间,倒像是回到了宁川,手底下是他努力模仿出的一笔一划,眼前是长养这些人又困住这些人的群山,耳边刮过宁川干冷的风。

    举手

    徐源明白李顾不上道之后就不上赶着带他混进圈子了。李顾乐得自在,自己练字背书。

    从两位“纪老师”那里,李顾学得了一点好的习惯,晚上回去把课上记下来的东西都看一遍,不懂的就写在一张纸上,时常拿出来揣摩。有些问题时间长了慢慢能自己想明白,那就用笔勾掉。勾不掉的他就揣着,继续再想。

    他觉得自己比其他人要笨一些,如果真要学出点样子,大概只有比其他人更努力一点。

    李顾人生前十几年接受过的教育少之又少,眼下又落在这么一个班级里,想学好太难。他只能靠自己去想象,如果是纪知青,这课会怎么讲,如果是纪寒星,他会用什么方法让自己记住。

    李顾隐约知道纪寒星那所有名的寄宿学校跟自己在同个城市,从一中过去比从宁川过去近很多,可他不知具体地址。少年不免带着点失落地想,有些人也像天上星辰,他的光芒长久而遥远地让你看到,可就是无法触及。

    他也有他的少年心性,有他的意气,被许寄文冷落了,之后想不出也不再去问他。这老书生每天吊着最后一口气似的,光读书不讲课。李顾心中瞧不上,他觉得这不是一个老师的作法。针对七班老师独特的授课方式,李顾也研究出了新的应对,他照旧坐得板板正正,只是不再抬头看老师,拿着笔埋头从第一分钟记到最后一分钟。

    纪知青讲课的时候他不太动笔去记,这就好比身处演唱会现场,分神拿手机去拍照带反而容易错过精彩瞬间。许寄文目光偶尔朝他瞟过来,跟李顾的眼神撞上,李顾表现得毫无波动,这师生二人,一个好似播音机,一个堪比录音笔。许寄文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头翻动书页,也是一副不把李顾放在眼里的样子。

    两节连堂一般中途不休息,但许寄文是下课时间多一秒也不会在班里待的人。他一走,本来就差劲的纪律更没的收管,班里“嗡”一声炸开。李顾硬生生被磨练出了心无旁骛的本事,专心做自己的事,把刚刚没来得及记的笔记根据回忆补上。等他从书里抬起头来发现程勇和余威不知怎么出现了一点龃龉。

    两人之间气氛紧张,互有推搡,接近上课时还没解决。看起来是程勇吃了余威一个亏,心里有气还没撒完。可不多会儿上课铃就响了,虽然他们不拿老师当回事,平时也会象征性给点面子,不会在课堂上闹得太凶。余威回到自己座位上,刘海遮住眼,大有不跟他计较的架势,把程勇更气了个够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三遍铃声响完了,许寄文夹着厚厚的书册走进教室。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的备课是做得极仔细的,课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他看了一眼比平时安静的班级,眼神扫过最后面几排,语气平平:“把书翻到第17页。”得,又开始念了。

    程勇先小声骂了一句,半大点年纪憋是憋不住的,有气就得撒。余威淡漠地回了一句脏话,程勇一拍桌子站起来,两人默契地从互飙脏话升级到了打架斗殴。一开始余威理智还在,只顾招架,挨了程勇两下之后大概打得疼了,也不顾其他开始反击。都是受不得委屈咽不下气的年纪,战况持续升级。

    打从程勇站起来的那一刻李顾就开始观察许寄文的反应了,可这位像是关闭了五感,踏踏实实把自己当做一个播音机在用,多的一个表情都欠奉。

    余威手快,抄起一个趁手的东西朝程勇摔过去,李顾回头看到程勇耳边刮下一个血道子来,触目惊心往下滴着血。

    班里安静极了,同学一开始还想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现在多数人目光已经变成了惊惧。只敢沉默地围观,像一群怂头巴脑的小鹌鹑,唯恐被不幸波及。余威眼神缩了一缩,见了血,他也害怕,打是未必想打下去的,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停也不好停。他倒希望那个要死不活的老师能斥责他们一句,叫他们分开。

    但许寄文没有。

    李顾坐不住了,他觉得这样不对。一个老师,在自己的课堂上怎么能这样无动于衷?同学也是,都打出血道子来了,还能这么干看着?

    他意欲做点什么的时候脑海中突然浮现自己那天在集市上指责小偷的样子。李顾迟疑了一瞬,他该去管这件闲事吗?未必有人会谢谢他,说不准那俩不是东西的混混还要找他麻烦。可是……他也只迟疑了那么一瞬,然后举起了自己的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集中过来,他给这场战争打了一个休止符。

    许寄文不咸不淡开口:“李顾同学有什么事?”李顾吞了吞口水,强装镇定:“程勇不舒服,需要去一趟校医室。”程勇的目光霎时有些错愕,瞪了李顾一眼,他无意识地一抿嘴,是个有些委屈的表情,那表情很快又被他倔强不服的样子代替。程勇看向许寄文。

    许寄文没法掩耳盗铃了,目光从李顾身上掠过,再朝那课堂上不忘活动筋骨的两位看去,他刻板的脸上几乎看不出表情。到底只是小孩子,对老师还是有点天然怵,两人都停下来,脸上的表情是不愿认输也不愿认错的样子,架却是不再打。

    许寄文对此没什么兴趣似的,不点破也不关心:“不舒服就去看医生,别等着。”

    至此尘埃落定。

    余威揪着程勇衣领的手往前一搡,松开了他。程勇知道自己讨不到好,抹了把自己脸上的血道子,他两个小弟打开后门跟着走了。余威坐回去,他的刘海又遮住眼睛,班里恢复了上课状态。只有坐得近的徐源倒抽了一口气,低声说:“行啊李顾,你牛。”

    李顾摇摇头,继续用那一手狗爬似的狂草做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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