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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耽美小说 -> 寒星远顾全文免费阅读

分卷阅读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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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一下子懂了,看他一个半大小子拎着把刀,也着实怕他没得轻重弄伤自己,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你把刀放了,放了再说。”

    李顾眼里一红,不知道是手软还是刀柄上沾了油捉不住,刀锋就这么划了过去,血飙出来的时候两人被镇住了。豁牙之前觉得这不过是个孩子,表现得再厉害,未必敢对他下手,没想到李顾真有这样的狠劲儿。

    “我弟弟要是有事,我会杀人的。”李顾眼里血红,手劲儿丝毫不敢松,“是你把他……拐了,对不对?”说出那个字比想象中困难。李顾在村长面前都没哭,现在面对拐走纪寒星的人,竟然声音哽咽:“我弟弟最聪明了,他是念书的人你懂不懂?他们把他拐了,不知道要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以后冷了饿了怎么办。也许别人不让他再念书了,还会欺负他……不过没关系,要是有脏手敢碰他,碰一个,我剁一个!”

    那人竟然有点酸涩,他走进这一行,见过无数事后找来崩溃的大人,习惯性地撒谎和撇清干系已经熟练,但是在这少年又凶狠又纯粹的眼神面前,竟然无法说出话。

    “人不是我卖的,我就是交给下家。”

    “下家……什么,在哪里?”

    “往南走。”豁牙给了指示,人大概是往南被卖到农村,那里缺男孩。指点他这一手也未必存了什么好心思,他不信警察会为了一个孩子口中的线索追出去,也不觉得这个看起来随时要跟人拼命的小子真能讨到什么好。被发现了,打发了就是,大不了这破房子先不住,去其他地方窝两个月,回来就又是一条好汉。

    李顾却因为他不知真假的指点升起一丝希望:“真的?”

    “他好看,不愁卖家,肯定是有人订的。但说不准那人不肯卖,多找几家想弄个好价码。”

    “你干嘛那么急着找,养得活么?”

    李顾抹了一把着急时候掉下来的眼泪,他再怎么假装强悍,也不过十四岁而已。

    他用布包了窄窄的菜刀和有点沉的磨刀石,顺便从他腰包里搜刮出两张毛票。比寻仇更为急切的,是找到纪寒星的心思。丢下被绑着的人,李顾走出去,在市场转悠了一圈,南方太大了,他甚至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也害怕豁牙挣脱了之后再来报复他,一时真觉得世界之大可无处下脚。

    这时候看到了上次那个卖红薯的老头,递给他一个红薯:“吃吧。”

    李顾不想接,他恨这个老头的是非不分和懦弱。如果当时的纠纷里面,老头实话实说,也许他就不用跟人去理论,纪寒星也不会走丢。李顾别过头,没有去接他的红薯。

    老头把红薯和一张纸塞到他手里,拍拍他的脑袋顶:“豁牙不会来找你的。往南边去,坐这个车。”原来那破纸是一张车票。

    李顾看了看他,冲他鞠了一个快要对折的躬,起身时红着眼:“但是你做的是错的。”

    老头也没说什么,白雾袅袅,又有新烤好的红薯拿出来。

    世界有时就是这样一个是非对错的微妙集合。

    李顾的难过再也憋不住

    小李顾爬上去南方的大巴,从这个小城市出去,往南的只有一班车。

    中途在一个厂房一样的地方停靠,天花板吊得老高,卷闸门半放下来,里面显得幽暗又深不见底。门口挂了一块脏兮兮的招牌,写着“汽车饭店”。司机赶车上的人下来吃饭,匆匆一扫也知道价格明显不合理,菜色敷衍得像是厨余垃圾。这种班线的司机就是个土皇帝,让乘客去买饭,没人敢不吃的。李顾不想在这里浪费一顿饭钱,又怕被司机找晦气,于是走去角落里,饿着肚子跟饭店里养的那只杂毛狗大眼瞪小眼。

    他一边百无聊赖在地上划着圈,一边回忆起关于纪寒星的事。想他喂给纪寒星柿子吃的时候,想纪寒星教他写字的样子。

    小孩那么干净漂亮,真被人贩子拐了去,不知道要遭遇什么对待。

    又想如果是纪寒星被带上车,大概也会在这里歇脚,李顾被这个念头激得振奋了起来。不会错的,只有一班车,那这条路,纪寒星肯定也被带着走过。

    他警觉地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便偷摸着走到后厨去。堆放杂乱的蔬菜和油腻的空气中间,一个沉默寡言的老男人正在抹桌子。李顾见他瞧着还算面善,礼貌走上去,压低了声音:“大叔,我想跟你打听个事儿。”

    男人慢吞吞回过头来,看到李顾,眼里的光好像黯了下去。是个少年,但不够白嫩漂亮。

    “怎么了?”

    “你有见过一个围深蓝色围巾的小男孩么?大概这么高。”李顾比划着,语气有些急切。

    那人顿了顿,摇了摇头。

    李顾没有得到期待中的回答,他想如果纪寒星真是从这里被带走的,这人怎么都该对他有一点印象才对,毕竟他是那么难以忽视的一个小男孩。

    他憋着一口气从深山坳里跑出来,从愤怒里借了几分不属于自己的勇气恐吓了一个大人,现在这不知真假的指点却落了空。李顾的难过再也憋不住了,颓然看着那人,眼泪终于憋不住,哭道:他是我弟弟,我把弟弟弄丢了。

    十四岁的小孩子,莫管长得像不像一只黑皮猴子,哭起来都是惹人怜爱的。

    男人不错眼看了他片刻,蹲下来,递过来一方手绢,柔软的布料擦过李顾沾湿的睫毛:“别哭了,就你一个人么?”

    手安抚似的摸过他后背,渐渐往下伸……

    男人蹲下来的时候腰间的钥匙晃动,李顾听着响,无意识看过去,发现了卡在钥匙圈里的深蓝色毛线。

    被抚摸过背脊留下的不适感,隔着冬天的棉衣也像是被蛇爬过。以及那些颜色特殊的线头,几乎能确定就是纪寒星脖子上那条围巾。李顾霎那间福至心灵,想明白了很多事。

    他今年十四岁,懂的东西不多,懵懂听说过的却不少。从大人只言片语和隐晦的神情里,他也多少学到一些本不该早早知道的东西,那一瞬间他近乎早慧地明白了这个男人的属性。

    他猛的从男人手里挣脱出来,那双长且苍白的手并不像看起来那样脆弱,反而像鹰爪一般有力。近乎兽类的直觉告诉李顾,如果发生争执,他无法从这双手里挣脱。

    他做了人生头十几年中最机智的一个选择,当男人疑惑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李顾“哇”地哭出声:“我,我是孤儿,村长让我帮他看亲戚的小孩,现在我把那个弟弟弄丢了,回去他们肯定会打死我的。”

    柔顺,因为悲惨而显出的乖巧,勉强合格。

    男人摸着他的后颈,李顾忍住恶心央求他:“叔叔,你看着像好人,能不能帮帮我?”

    李顾就这么留下了。

    司机像赶羊群一样把付过了饭钱的人往车上赶,也不管他们吃没吃完,清点人数时发现车上空了个缺。后厨里的男人走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往司机的袖管里塞了进去,听摩擦的声音那该是纸币,多少就不得而知了。司机往他身后的方向张望了片刻,而后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意,关上了车门绝尘而去。

    男人从厨房里端出了散发着热气的饭菜给李顾。李顾确实饿了,小声说了谢谢接过盘子来,他心底此刻爆裂的情绪太多,生怕看那人一眼都藏不住心事,只好缩在角落里,埋头使劲吃,倒是个苦大仇深的小可怜样子。

    “你是孤儿,又弄丢了个孩子,回去可怎么办呢?”那人盯着他,像模像样叹了口气。

    李顾很快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撤回目光来,用力吞吃碗里的食物,用饿坏了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那人幽幽又开了口,循循善诱道:“怕回去被打,就不急着走。有的是人想要个儿子回去疼,你想不想在这里先住下来?”

    纪寒星没有打算坐以待毙

    李顾当时心里没有多少算计,只是单纯而固执地想,这也许是找到星星的唯一机会了。他必须在这个男人身边留下来。

    冬天很冷,李顾吃完那顿饭帮着男人洗了碗,凉水里拿出来的手,冰得有些刺骨,不一会儿火辣辣地热了起来。后面又来了一辆车,是去往其他方向的,司机照样赶猪似的赶客人下来吃饭。男人一边收着钱,一边不忘分出目光来不时往李顾的方向瞟。李顾知晓他的意思,故而显得有几分胆怯地窝在墙角边上,有意不引起他过多的注意。只是招了那只杂毛狗来,低着头跟它玩。

    再送走两趟车,这间幽暗的房子在过早来临的黄昏映衬下显得更加深不见底了。男人开了一盏不太亮的灯,倒了半壶小酒,自己边吃边喝。还有意把杯子凑到李顾嘴边上,狎昵地哄他喝酒,李顾避无可避,只好仰头一口闷了。他在村子里遇见人家办喜事也没少混过酒喝,比起男人这种细致喝法一小杯其实不算什么,而这个颇为痛快豪放的动作却不知道怎么消解了男人的意兴,那人摆摆手,让李顾滚到角落待着了。

    男人自己吃过了,还用碗装了一份饭菜起来,倒扣了另个碗在上头盖好,然后用塑料袋子装起,提溜着准备走。他并没有要带李顾回去的意思,穿过拥挤的后厨,推开一扇油腻腻的门,露出一个塞了些被子和旧衣服的储藏间来,打发李顾今夜在这里睡下。

    李顾盯着他打包的那份饭菜出神,然后紧紧拉住了男人的裤腿。男人低下眉眼来,稍显不耐地问:“还有什么事?”

    李顾话都说不清楚,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冻的,哆哆嗦嗦地:“我,我想跟你一起走…”

    男人再打量了他两眼,怎么看都是一个有些粗糙的男孩子,不够白嫩,也不够可人,初见时那点对于少年人的新鲜感已经快要不见,露出一点为难神色:“家里住不下,你歇一晚上,明天给你找个会疼人的爹,到时候你就有房子住了。”

    李顾咬牙:“我一个人害怕…求你了,我不占地方的。”

    男人拧着眉毛,眼里终于透出不耐和戾气。

    李顾知道这不是触怒他的好时候,便退而求其次:“好,好吧,你别生气,我就在这里待着……”

    男人鼻子里呼出潮湿的酒气,转了个身。李顾一把扑了上去:“等等叔叔!”应声而落是旁边堆砌的本来就很危险的面粉袋子,男人看到的时候敏捷地往旁边一躲,还是没逃过被面粉扑了一身。他瞪圆了眼睛,像一头就要扑身而上的野兽,李顾小声解释:“我,我只是想让你留个防身的东西。我不敢一个人睡。”

    “哼,”男人带点轻蔑意味哼笑一声,用方言咒骂了一句,大致意思是说哪个会要这种,然后朝厨房里努努嘴,半是哄诱半是威胁地压低了声音:“有刀,剁骨头的。”

    面粉沿着他走过的地方划出一条长线。

    外面的卷闸门落下,脚步声渐息。李顾踩着厨房石砌的水池爬上去,够到了后面的高窗。拿着把刀重得几乎握不住的刀砍断了岌岌可危的木钉板,将窗户搡开一个口子,仗着发育不算成熟的身板,李顾从高处跳了下来。厂房的天花板很高,他跳下来的时候听见骨骼的脆响,肯定是骨折了。但是李顾管不了这许多,他几乎是贴在地上,借着幽暗的夜色,一点点辨认出面粉的痕迹,朝男人走过的方向跟了上去。

    那些白色的粉末份量到底不够,越来越难以辨认,最后完全消失在一个路口。

    李顾来不及多想,飞快选择了一条,跑到尽头却发现是个死胡同。少年人急得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他咬着嘴唇,腥甜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没有犹豫的时间了,他飞奔回去,朝另一条路迈开步子。

    这一次出奇顺利,他在胡同口抬头,二楼的窗户里,映出那个男人的身影。

    老式居民楼的一间屋子里,男人正跟那个漂亮的小男孩沉默地对峙。小男孩避开他的目光,而男人的眼神却贪恋地在他身上流连。他从没见过这样玉雪可爱的男孩子,简直像所有的幻想都变成了真实,只要这么看上一眼,都足以令他呼吸粗重。男人目光掠过地上摔碎的碗,再看看纪寒星,漂亮的小人儿抚平了他内心的那点暴戾,难得温言软语地说:“乖娃娃,你被卖给我了,你知道卖给我是什么意思么?你就是我的……”

    纪寒星微微退了一步,虽然一切都发生得这样突然,但他没有打算坐以待毙,他的口袋里正藏着一片混乱里收起来的碎瓷片。就在他咬咬牙,准备拼一次运气的时候,看到了男人背后,那扇窗户外面出现了李顾的脸,他正双眼赤红注视着男人的背影,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他突然意识到纪寒星在看

    老式的居民楼,层高不算很高但对于李顾来说也绝不算低,幸而周边有搭的乱糟糟的棚子和杂物做垫脚之用。李顾从二楼徒手爬了上去,事后的很多年,他每次回想起来都不知自己是如何做到的。也许他只要稍微往下看一眼,就会吓得脚一软而摔下去。也许他只要稍稍分神给自己已经骨折的脚,也会因为疼痛而放弃。

    然而当时他什么都没想,他的腰上绑着那把可以剁骨头的刀,露在外面的那双少年人的手直接握上了因为年久而生锈起皮的铁管,铁皮扎进了肉里也毫不自知,他只知道星星在这间屋子里,他要爬上去,救出他的小朋友。

    纪寒星原本冷静,他发现自己在陌生地方醒来时也只有片刻失措,很快安静下来,检查了自己的身上的衣物,发现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才彻底安下心。独自面对不怀好意的男人时他也没有失去镇定,但此刻看到窗外面出现了李顾的脸,他竟然一时有些鼻酸,属于小孩子该有的委屈和脆弱一齐翻涌上来,那一眼看得李顾心颤颤的。

    男人被酒气熏得已经不复理智和耐心,纪寒星好话不听,他便不再想慢慢诱哄他的囊中之物。有些粗鲁朝纪寒星的方向抓了一把,纪寒星仗着身量小,敏捷地往后躲了一次。男人没有注意到窗外的动静,眼睛直勾勾盯着纪寒星已经分不出其他心思。

    李顾的手在抖,可能是因为紧张,可能是因为那把刀太沉了。

    窗户是木框架里装的玻璃面,兴许是因为单身男人独居也不怕有盗贼,没有铁栅栏之类的存在,这为李顾提供了方便。他掂了掂手里的刀,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弄出动静来玻璃没有碎,他和纪寒星都没有第二次了。纪寒星也紧张起来,幸好此刻他还不知道李顾只身前来,身后一个援兵也没有。

    纪寒星往后退,男人跟着他朝前走。李顾握着刀,在虚空中比划了两次,终于一甩手,将刀尖尖用力朝那寒冬夜里生脆的玻璃抡了过去。

    刺啦。

    仿佛天地都裂开的声响在李顾耳边响起来,冻木了的脸只感觉到有东西飞溅到脸上,留下轻微刺痛。而屋里的男人循声回头,看到了脸上挂着几道血流的少年,他此刻终于不再给人乖顺好欺负的错觉,站在玻璃碎裂的窗棂上,隔着隔着又冷又黑的夜晚,他眼里因为愤怒烧起的火光亮得惊人。

    男人虽然在酒精作用下有些迟缓,但反应到底不算慢,猛地上前去,也不再顾忌其他,一把掐住了纪寒星的脖子。白嫩而修长的,小男孩的脖子。如果不是因为时机不对,他几乎要发出享受的叹息来。纪寒星的眼睛因为痛苦而溢出水分,“放开他。”李顾的声音听起来破碎而嘶哑。男人狞笑,片刻惊惶之后,发现再没有其他人过来,再望向两个小孩子,恼怒之余更激出他报复的心思。卡着纪寒星的脖子,递给李顾一个示威似的眼神。

    “刀扔给我。”男人说道,因为太近了,小空间里都是男人身上的酒气。

    就在他享受李顾挣扎的眼神时,纪寒星另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了碎瓷片,锋利的尖角划上了男人虎口处的皮肤。下意识因为吃痛而松手的瞬间里,李顾挥刀砍向了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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