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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6
- 呼呼的风声像要透过冰凉的金属传过来,灌进许琮耳里,嗡嗡嗡的,嘈杂不已。
小支的声音在风声里有些不真切,“许琮,是你吗?”
他像是在确认,许琮纵然疑惑,还是应,“是我。”
贺闻沉着脸坐在床上看着许琮,没说话。
那边沉默几秒,又像是鼓起勇气般用尽力气开了口,声音散在风里有些模糊,但每一个字还是抵达了许琮的耳朵里,“我对不起你,有些事情我早该告诉你的……”
“小支?”
“你别说话,也别在贺闻面前做任何反应。”小支猛然打断许琮,他有些激动,这些话他必须说给许琮听,他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许琮听得心惊,有什么东西像要剧烈跳出胸腔似的,尽管他的手抖着,在面对贺闻的时候,他只能假装若无其事,把神情绷紧了不露出一点破绽。
小支带了点哭腔,他似乎很痛苦,“贺闻他从一开始就是在耍着你玩。当时我在场,他不是人,为了赢和万寻的赌刻意接近你,只要你在和他上床的时候肯叫床贺闻就算赢了,我听得一清二楚,可我也不是人,我没有告诉你,我太害怕了,他们那些人知道我把事情告诉你一定会弄死我的。”
许琮抓着手机的手剧烈发抖,他整个人僵住了,实则他根本动不了,小支的每一个字都传进他耳里,但他得费力的去组织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贺闻就是个畜生,他为了骗你假意对你好,你在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几回来会所还跟会所的鸭子去开房,”小支哭得蹲下来,但是他还是痛苦的把话讲完。
“许琮,我也对不起你,我拿了他的钱,我妈拖不了了,我没有办法,我不能把真相告诉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配当你的朋友,所以我刻意疏远你,我怕我多看你一眼,我都忍不住杀了自己。”
许琮如坠冰窖,他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放在大腿上的手,竟然发现动都动不了,他猜想,现在自己脸上也一定是没有表情的,他应该是难过愤怒,可他发现,连这些本能应该有的反应他都做不出来了。
“现在可以了,”小支哭着哭着忽然笑了声,这声笑在风声里显得格外凄凉,“我他妈不怕他们了,许琮,我不要你原谅我,但是你一定要离开贺闻,他至始至终都没拿真心对你。”
许琮破碎的思维敏锐的捕捉到一点什么,他急急的喊了声,“小支。”
风呼呼的刮过,小支死气沉沉的声音染了点色彩,“许琮,我全名叫韩知……我讨厌小支这个名字。”
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刺耳的嘟嘟声,贺闻被许琮骤然的一声吓了一跳,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许琮猛然冲出了房间,他愣了一瞬,也跟着跑了出去,“许琮,你干什么?”
许琮直跑到门口,用力的去转动把手,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心脏更是突突的跳,小支最后那些话太不寻常,就像是下一刻他就会不见一样,可是他出不去,他连自己都救不了,他怎么去救小支?
他扭过身,几乎是奔溃的嘶吼,“放我出去吧,我求你了贺闻,”他又想到什么,冲上来抓住贺闻的手,央求道,“求求你让人找一下小支在哪里,我好担心他……”
贺闻不明所以,用力扣住许琮僵硬的两只手臂往里带,他低斥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一想到许琮可能知道所有的可能性,贺闻就止不住的有些慌张。
许琮像是躲避洪水猛兽般将他推开,连连退后,背重重的撞在门上,手忙脚乱去开门,他像一只笼中兽,任凭他用尽了力气都挣脱不开这坚固的牢笼。
贺闻眉心突突跳,事情似乎往最不可控的地方发展了,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缓缓走过去,想要把躁动的许琮抱在怀里。
但许琮半点不让贺闻碰,疯狂的挥动着手臂,脑袋里一直绷着的弦终于断了,他望着近在咫尺的贺闻,只觉得滔天的恐惧蔓延开来,这样一个人,对他的好,对他的温柔都是假的,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假的。
他终于用尽了最近一丝力气,浑身瘫软下来,空洞洞的眼睛只剩下泪水在流淌,许琮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挤出一句话来,“贺闻,我求求你救救小支……”
第46章
贺闻最终没放许琮出去,但还是打了电话让人去找小支,在这期间,许琮一直坐在门口不肯起来,他几次想要过去抓人,但他一靠近,许琮就可是发抖,若是他伸出手去,许琮的反应就会十分激烈,甚至会对他拳打脚踢。
许琮的反抗让贺闻恼怒,但许琮什么都不说,他吃不准小支到底有没有把事情告诉许琮,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贺闻耐心告罄,打算强硬把许琮拉回房,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骤然响起的铃声让许琮终于给了点反应,他猛然抬起头来,看着贺闻,眼里聚集了些许光彩,看得贺闻心惊,竟然一时间不敢接听。
但他到底还是接了——许琮一直在观察着贺闻的表情,见他原本就难看的脸越发阴沉,眉头深深锁了起来,还抱着一点希望的心慢慢的沉入湖底。
贺闻神色复杂的挂了电话,忽然不敢告诉许琮真相,他沉默良久,暴躁的在玻璃桌上踹了一脚,许琮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声音抖得不像话,“小知呢?”
一样的音却是不一样的称呼,贺闻沉沉看着他,三两步上前拉住许琮的手,冷声道,“先回房。”
许琮任他拉着,又固执的问了一遍,眼睛里的恐惧穿透出来,“他没事吧?”
贺闻不忍心回答他,只是一味的拉着他往里头走,浑身散发的寒气使得他有迫人的气势,可是许琮只要他一个回答,他猛然推开贺闻,低吼着又问,“小知呢,我问你小知呢?”
贺闻忍无可忍,面对许琮的质问,他也觉得脱力般,“死了,从十八楼跳下来,当场死亡。”
许琮怔了两秒,忽然捂着心口嚎啕大哭起来,他憋得太久,一次情绪的宣泄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掏空,他哭得胃里翻江倒海的开始干呕,从喉咙里发出喑哑的嘶鸣声。
贺闻被他这样的状态吓到了,急忙要上去扶他,许琮却如避猛虎费劲力气的将他甩开,抬起满是泪痕的一张脸,泣血般怒斥着,“贺闻,小知什么都告诉我了,你要有点良心,放我走,我要见他……”
贺闻脸色沉得可怖,他知道小支的死肯定会对许琮造成很大的伤害,但是他不知道小支为什么突然就要自杀,死前还将所有一切都和盘托出。
他又气又恼,还有点说不出的慌张,但他只是冷硬上去紧紧抓住许琮,一字一句的说,“你想见他,可以,但要我放你走,不可能。”
许琮的肩胛骨被他捏的生疼,那力度像是要把他掐死,但身体上的痛远远不及心里的痛,他恨恨瞪着近在咫尺的脸,坚决而愤怒道,“我会走,我一定会走,我死也会走。”
也许是小支的死让贺闻觉得一个人离开不过也就一瞬之间,现在许琮说死字令他心惊胆战,他怒不可遏,却不知道该拿许琮怎么办才好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他从未预料,他只能压抑住心中怒火,尽量安抚许琮的情绪,“小支的事情我会处理,你……”
他话未落,许琮激动得分离挣脱,他再也不信贺闻一言半语,他只是冲进房间去翻贺闻落在地上的衣服裤子,颤抖着去寻找钥匙,他不信他离不开这样。
贺闻跟他进来,痛心的看着近乎癫狂的许琮,怒吼道,“你别再闹了,出不去的。”
许琮抬起一双充满恨意的通红的眼看着他,他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忽然扑上去在贺闻脸上挥去一拳。
贺闻显然没有想到一向温和的许琮竟然会对他动手,一时抵挡不住,只微微偏了下脑袋,拳头还是砸在他的左颊,疼痛尖锐的拉扯开来,令他的太阳穴猛烈的跳动了两下。
许琮却嫌不够,他曾经把自己的真心捧到贺闻面前,可贺闻将之摔碎在地还要用脚狠狠践踏,他曾经毫无条件的信任贺闻,可贺闻却从未对他说过一句真话。
漫天的愤怒和痛楚使得许琮散失理智,他恨不得此时把贺闻撕碎开来,看看他体内流着的是不是和他们一样的热血,跳动着的是不是一样温热的心脏。
他不甘心,凭什么贺闻把他耍得团团转,只有他一个人还信以为真,什么亲情爱情友情都是假的,他的母亲出卖他,他的爱人背叛他,连他以为的好友也在欺骗他。
他的人生犹如一滩烂泥,谁都可以肆意踩上两脚,凭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他要遭受这种罪过。
他比谁都容易满足,却连最简单的都得不到,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贺闻在许琮第二次扑上来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但还是被许琮推得重重倒向一旁的装饰花瓶,尖锐的瓷器碎裂声炸裂开来,不大的花瓶瞬间碎成一地。
许琮见了这些尖锐物,眼神忽然迸发出点狂热来,猛然扑上去捡起一块瓷片。
贺闻心神一震,不顾自己会受伤,几乎是条件反射扑了上去抢过许琮手上的瓷器,大吼道,“你干什么,你他妈疯了……”瓷器瞬间在他虎口处划拉开一道深深的口子,不断有鲜血流出来,他却仿若不知,紧张的去查看呆滞的许琮,“有没有伤到哪里?”
许琮目光落到贺闻鲜血淋漓的手上,心中却没有半点心疼,他对贺闻的惺惺作态感到厌恶,几乎是要作呕了,于是费劲的推开贺闻的手,听见贺闻因疼痛而发出的抽气声,冷冷的道,“贺闻,你真让我恶心。”
贺家是有私人医生的,大半夜贺闻不想搞大动静去医院,叫了私人医生过来给他包扎手上的伤口,伤口很深,还有些小瓷粒,稍微一碰疼痛感直延到心脏,贺闻皱了下眉,目光往虚掩盖的房间门看去。
他强硬把人塞到房间里就像没有动静了,贺闻怕许琮又做什么傻事,推开医生随意绑了绷带,走到门口查看,发觉许琮只是坐在窗台,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但心里还是有块大石头压得他烦闷。
把医生打发走,关于小支的消息也打听差不多了,贺闻特地走远了去听电话,越听越揪心——小支的死不是没有原因的,母亲换了肾后,他在医院突然昏倒,原先以为只是普通的病,体检报告出来后才知道是染了艾滋。
病情一被得知,他以前在会所工作的事情也随之被家人知道,父母痛心疾首嫌他丢人,家里争吵不断。
他是为了给母亲攒够换肾的钱才拼了命赚钱的,只要客人给的钱多,其他条件他一概不管,哪怕是不带套这样的要求他也忍了下来,结果却不小心中招了。
无法根治的病,家人的压力,到底还是让这个花一样年纪的少年万念俱灰,选择了最后唯一可以走的道路。
人心真的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他为了家人出卖自己,反过来把他逼上绝路的也是家人——贺闻从未有过的觉得这世界果然对穷人是不公平的。
小支母亲做手术的那点钱他从未放在眼里,但也就是那点钱,葬送了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这现实真他妈操蛋讽刺,贺闻在挂断电话前皱着眉头说了句,“给他的家里人汇点钱,葬礼办得体面一些。”
这是他如今能做的最后一点事情了,也算是曾经看不起小支的愧疚,他想,那小孩看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实则比谁都坚强。
第47章
贺闻带许琮去参加韩知的葬礼,但他没有下车去送别,他最近的精神状态已经到了很糟糕的地步,连带着身体也逐渐消沉下去。
其实这样的场合并不适合现在的许琮,这几天贺闻寸步不离许琮,生怕出什么意外,但许琮却以沉默来反抗他,连着吃饭都不肯,就这样硬生生熬到第三天,贺闻说起韩知,许琮才肯勉强进食。
韩知生的是脏病,又以那样决裂的方式与世界告别,所以在韩知死去当晚尸体就进行了火化,葬礼也办得极快,像是匆匆忙忙的要把他送走。
走了好,再也不用面对这灰蒙蒙的世界。
阳光很好,但许琮却只觉得空气里都是腐烂的味道,他透过窗户看韩家人捧着骨灰盒进了墓园,胃里骤然一顿翻江倒海——人死后都要住进这小小的盒子里吗,小知多么活泼,这样一个小盒子他一定会不自在吧。
从十八楼跳下去,肯定会摔得粉身碎骨,那张俏丽的小脸也会变得血肉模糊。
贺闻看着许琮放在窗边的手越握越紧,在他身后轻声询问,“要下去看看吗?”
他话落,许琮猝不及防的弯下腰呕吐起来,他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酸水,车厢里立马被一股恶臭的味道覆盖了,贺闻吓得急急忙忙去给许琮顺背,又让司机打开窗透气。
最后一道沉重的打击彻彻底底将许琮压垮,贺闻发觉他不动了,有一瞬间他以为许琮也要这么去了,他惊慌失措颤抖的去探许琮的鼻息,直到感到温热的呼吸他才猛然松了一口气,烦躁的让司机转去医院。
许琮的情况已经无法待在家里,外界任何的一切都无法引起他的注意,贺闻用尽方法,哄着他,承诺不再限制他的工作,以后不会再骗他,但许琮不为所动。
以前他们吵架的时候,许琮总是傻傻的将贺闻说的每一句话都当真,但现在他已经清醒了,清醒的人最能看清谎言,贺闻的鬼话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贺闻无计可施,甚至把孙奇和陈恩恩找来,希望能借此唤起许琮一点生气,但孙奇进去病房没多久却冲出来和贺闻扭打成一片,破口大骂道,“你他妈是不是人,许琮都这样了,你非得把人逼上绝路吗?”
贺闻半句话没应,派人把孙奇赶走了,最后一点希望被掐灭,贺闻心力交瘁,慢腾腾的进了病房,许琮虚弱的躺在病床上,看见他进来了,只是轻轻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