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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耽美小说 -> 颜无子全文免费阅读

分卷阅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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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腿的膝盖,疼到几乎不能直起腰。但这都比不上周围人刺目的视线。所幸,目前为止都没有怎麽碰见熟人,也许是碰到了也不认识了。

    有两个胆子大的孩子跑上来问道:“叔叔,你怎麽那麽大了还被罚跪啊。”

    一边苦笑著,想到我也已经晋升为叔字辈了,一边答道:“叔叔惹先生生气了,不管年纪多大,错了总归是要挨罚的。”

    或许是我忍痛的表情太过狰狞,与其说那两个孩子王是被我的‘大丈夫坦荡荡’给感动得羞愤离去,还不如说……是被吓跑的。

    不过,因为全身心都被疼痛移去了注意,周围的视线倒也不怎麽顾忌的了了。只是……

    望著夫子像前的三支三指粗的朝天香,线香的位置似乎根本没有动过。

    要是要跪一整夜,颜焱那儿该怎麽蒙混过去?来书院求以前的先生让他入学,这种事被他知道……那孩子才是真的傲气,会不会觉得丢脸而拒绝上学?

    “爹也真是,那有这麽给人下马威的。”络霜拿了件大衣给我披上,又递过一个蒲团,“你是不知道我爹那麽死脾气,地上凉,要是你有个万一,他都指不定怎麽後悔呢。”

    我把大衣披好,但拒绝了蒲团,其实我的腿,已经疼得根本不能动了。膝盖以下好像都不是自己的腿了。

    “你倒说说,你儿子是怎麽样的人?明明家里落魄的时候都没想著来我家。又是谁让你肯低下这个头?”络霜在我身边不甚文雅的蹲下。

    “小姑娘家家的,青天白日,跟个男人挨肩说话,你羞不羞。”我嗔道。事实上,时下的状态,我根本连话都不想说了。好像一张嘴就要呼痛一样。若不是由大衣挡著,我的内衫早就湿透了。冷风一下一下刮得我一时清醒一时糊涂。

    “怕什麽!我……”

    “络霜!这是为了我自己跪的,跟我儿子跟任何人没关系。我让先生失望了,所以才跪在这里请求先生原谅!”这并不是说谎,只是……也许我不自觉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心。

    跟颜焱无关,只是拿他做借口,给自己一个认错的理由。说到底还是该死的自尊心作祟。不是不讨厌‘颜无子’的自己,但是又无意去改变那样的自己。或者说,在改变之前就认定自己一定会故态复萌,所以干脆就让自己在堕落中沈溺下去了。

    没有人比我自己更讨厌‘颜无子’的了。但他确实又像诅咒一样存在,是我、是颜落白的一部分。

    可惜了这一身新衣服,已经弄脏了。我想。

    正院前面新栽了两株白梅,含苞待放的样子。以前颜家……娘爱梅,所以在院子里种满了梅花树。娘最爱白梅,我出生的那天,大风大雪,站在屋外的爹,看著院中,纷飞的梅雪,故给我起名落白,希望我有雪一般净,有梅一般傲。

    爹忘了,雪再净一落到地上,沾了砂土也就脏了,梅再傲一落到地上,也是要叫人践踏的。

    我深吸一口气,我在想什麽啊,什麽落雪落梅,这般风雅的事,可不是我现在这种身份的人可想的。我只希望,先生能再把我当成个学生看待。如此,颜焱入学的事也有了著落。

    “铛铛铛──”一名教员站在夫子像旁敲了锺,“都回书房去!”

    霎时,纷纷扰扰的院子一下安静下来。紧接著,是朗朗地读书声。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不知是听者有心,还是说者无意,这首《相鼠》好像一下子戳中了我心里某个柔软的部分。由孩童不为善恶的语气中念出,更是让我无地自容。

    只可惜手指无法撼动膝下的石板分毫,若有可能,我把不得立马挖个洞,钻进去才好。一种可以说是委屈的感情涌了上来。我已经跪在这里了,又何必将我贬低至此?难道真要我死了干净?

    眼睛里好像有什麽忍不住要流下来似的,我想起络霜还在身边,一偏头,才发现周围只留下了一个蒲团了。

    明知道络霜是顾忌我才抽身的,但真的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方才的委屈更是成倍地涌上来。

    我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少爷,两袖空空,状若风流潇洒地走出颜家大门,身无长物。笑著面对前一天还阿谀上前叫一声颜少爷,隔了一晚上就跟看丧家犬似的人。可除了装作大度一笑而过,还哭给他们看吗?我的苦,又有谁知道。若真的当真似的一件一件计较,大明湖我都不知道要跳几回才够本了。

    没人知道,也没人想知道。

    “咳咳──唔……咳咳咳咳……”用咳嗽掩盖已经压抑不住的委屈,我趴在地上,至少这副狼狈的样子,不能让别人看见。

    “我看见桌子上摊著招生告示,就晓得你又要做傻事了。谁知道你真那麽傻,腿还要不要了?”这副目中无人的傲慢语气?我顾不得眼泪鼻涕把脸糊的脏兮兮惊讶地抬起头来。

    真的是颜焱……

    他把蒲团拿过来一点一点往我腿下塞,顺便把大衣抢去一半。

    “你腿动啊!难道真的要腿废掉?要我下辈子都养著你个笨得要死脑筋转不过弯的傻瘸子麽?”看著颜焱,我突然想到……如果我死在这里,凭著先生的心性一定不会不管颜焱的。

    那样的话,也就不会拖累他了,反正我死了也没人伤心,落得干净。我像孩子般赌气想到。

    “干嘛傻看著我,好烫!啧、让你犯傻,大冷天跪在地上,以後没我允许你不准出门!喂!听见没有!”

    颜焱跟先生一样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但刀子就是刀子,再钝也是会伤人的。我就是傻,我就是笨,配不上当你颜焱的爹。与其有一天你像先生一样指著我鼻子说:“糟老头子怎麽不趁早死死算了。”倒不如,现在就死了干净。

    窝囊,说不出的窝囊!

    “喂!颜……喂!”

    “落白哥!好烫……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啊啊……好吵……脑袋乱成一团浆糊。只记得,夫子像前的香没烧完,我是不能起身的。

    要是动一步,颜焱……颜焱就怎麽了?

    第六回

    我梦到了以前的事。

    “‘硕鼠硕鼠, 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谁来解释一下什麽意思。”

    “咳咳!”我自豪的小咳嗽一下,这篇在还没上学堂之前,家里请的先生教过。刚想表现一番。

    “老鼠老鼠,不要吃我的麦子。这里‘三岁’指多年,‘女’即汝,‘德’指感谢。‘三岁贯女,莫我肯德’也就是‘供养你那麽久,却一点都不感激我。’”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後方传来。不男不女的半吊子,我恶狠狠的回头瞪著他,他也回敬‘有本事你再补充啊!’的眼神。

    那小子,看来给他看的颜色还不够。

    “嗯嗯,孺子可教也。”

    “哎呦!”先生拿著书经过我这里还用课本打我头,“看什麽看,好好跟人家玉郎学学。”

    “我知道的都被他说了嘛。”我抱著头,可怜兮兮地对著先生看,“那你解释下一句。”

    欸……我盯著课本上的字,唔……都认识。但是但是……凑起来什麽意思来著。“我本来记得的,被先生敲了下脑袋,忘了……嘿嘿。”我傻笑道。

    “唉。”先生摇头道:“朽木不可雕也……玉郎,你接著解释下去。”

    “是。”我绝对没听错,後方传来的这句‘是’是强忍著笑意的。

    不知道是羞耻还是什麽。我的耳根一下红了起来,用书盖住头,怎麽也没法把脸抬起来。

    下课时候,我撇开一拥而上的跟班们。跑到後院洗脸。

    要说我喜不喜欢书,喜欢啊,但是我喜欢那种记录事件的杂记,而不是那种写了故意让人看不懂的书。那种讲大道理的课本翻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我就会睡著。

    “你只知道在不入流的地方长脸,三天以後有考试,我们用那个比如何?”

    我抬起湿漉漉的脸,对上笑吟吟的玉郎。搞什麽,同情吗?还是嗤笑?

    “我给你整理了笔记,这样你就没有借口了吧,我们的起点是一样的。”

    “谁要你假惺惺啊!”我伸手一挥,却不想把玉郎手里的笔记甩进了水缸,原本就装订的不牢的书页一下就散开了。

    墨汁沾了水,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一下子都糊开了。

    啊!我想起来了,玉郎家里只有一个娘,因为特别聪明才被先生特许进了书院,但学习用的课本,文房四宝都要自己备著的,所以他用起来都特别省,课本也抄得比我们从先生手里拿的印刷本还漂亮。原本这种小家子气的地方也让我看的特别不顺眼。

    可,既然如此,这本写的干干净净的本子,又是从哪里来的呢?他回家就要给母亲做活的,又是哪里来的时间写的这本笔记?

    ……

    我真恨这个时候还能想那麽多的自己。

    玉郎不笑了,本来我应该高兴的,终於让那家夥不快了,可为什麽心像抽起来一样难受。严重的内疚让我停在原地,手足无措。

    玉郎把纸页一张一张从水里撩起来铺平整。我能感觉出,他整理起来一定花了大工夫。

    但作为少爷,对不起三个字长这麽大,就算我老爹罚我跪祠堂我都没说过,对著原本一直看不起的家夥那更是说不出来了。

    弄湿了,买新的就好了嘛。我思考著解决方法。

    从小兜里掏出一颗银豆子,“赔、赔你……别气了。”这已经是我最高程度的道歉了。

    放下我就跑了,羞得根本连头都没法回。

    第二天我甚至不想去上学,但是在学堂里,看到玉郎拿著新的文房四宝,我不知怎麽的就安心了。只是那天,我回头看他的时候,他都没在用那种反抗的眼神看我,或者说……是在漠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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