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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耽美小说 -> 春旅+夏抚(蔺公案系列)全文免费阅读

分卷阅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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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将方才从尸身衣袍中落下之物在知县面前摊开,是个钱袋,上头绣了个小小的金字。“若此人不是大人口中的金师爷,也与金师爷的失踪脱不了关系。”

    “来人。”知县一听有理,下令道。“到金师爷府上,请金夫人及其公子过堂。”转头,三度打量眼前长相平凡至极的男子,“洪……陈……黄……呃、蔺先生,请继续。”

    清水县衙左厢客房中,身著近白水色长衫的少年倚在窗边,耳边回荡著那人不高不低的声音……

    ‘现下正值夏日,此人发未落,死未超过三天。刀伤三十二处,失血致命,至于凶器……’至于凶器,他请知县派人去买了一大块带皮的猪肉,端来各式各样的刀器,当场大卸八块,砍得七零八落,砍完很满意地说晚上可以加菜……大名鼎鼎的藏龙先生就是听到这句话再忍不住狂吐了起来,一路奔出初堂,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验完尸,金家人也赶了来,认了半天总算认出是他们家金老爷,母子哭成一团。知县倒是有如遇见神人,一句“人不可貌相,本官对你真是刮目相看”便将他一行三人留下,协助查案。

    少年英眉轻拧,望著天边月儿。

    常常,他会想,那人分明是绝顶聪明,不用于正途亦非大奸大恶,单以恶小而为之,是为何,他实在摸不透。

    咬咬牙,忽然听见门外有动静,一手搭上剑鞘。动耳再听,便松了手,不一会,一人推门而入,正是那长相平凡至极的男子。

    他刚净完身,半湿的黑发披在肩胛,一身长袍半敞,见到房中之人立起身微微向自己行礼,笑了开,“小百合,这么夜了还来我房中,是寂寞吗?”

    师父放他下山以来,因为自己的相貌而被人轻视、调戏已是家常便饭,眼前男子总是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些暧昧不明的话,他想过杀之而后快,偏偏,杀不得。

    心中暗咒了声,少年忽略他的话,道:“白河抖胆,敢问大人是否真要调查此案,为民伸冤?”以他的身份,是有这个权力,只是……以他的为人,实在很难说……

    男子瞅著那双无私的黑瞳,慵懒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从此刻起,别再唤我大人,叫声爷吧。”

    少年英眉轻拧,低头睨著他,不甚满意他回避自己的问题。

    久久不闻他回话,男子深呼了口气道,望著他清澈的眼中,“我实在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梅老头会教出你这样的孩子……真的,很像个好人。”语尾极轻地,有著些许的嘲弄。

    那双眼依然是澄明而无私的,清磊的面容却是一阵顿然,眉一凛,“除了剑法,师父从来不曾教导我什么,”想学习剑法以外的东西,就得自修。仍是注视著他那称不上出色的眸子,接著道,“也从未有过,令我无法理解的行为。”

    “嗯……”一手撑在下巴,男子移开了视线,忖度著,忽而击掌道,发现了珍宝般,“也就是说,小百合,你开始对我有兴趣了?”

    美目闭了闭,扣紧了手中剑,冷声道:“大人若不想回答白河的疑问,白河告退了。”

    “呵呵,你真是开不起玩笑。”低低调笑著,他立起转身,迳自脱了外衫,转身挂在一旁镜台,半湿的黑发贴在单薄的亵衣,晕开一片……一般而言,就算同是男人,也不会如此无视礼教。

    只是他似是很明白自己的平庸,就算是脱个精光也不会吸引任何人的视线在他身上多停留一刻。

    他亦很明白,如何惹人厌。

    少年扫了一眼他那文人的身躯,皱皱鼻头,首次注意到,他身上一股淡淡松墨香。

    “验尸时你不是不在场,你认为我那是在作戏?”拾起净布,擦拭湿发。男子边说著,侧身瞧著他,用揶揄的语气说著。

    ……方才是他闻错了吧,男子身上只有洗不去的尸臭。

    而他面上未有一丝愧色,让少年一时接不上话。男子是多么的心口不一、多么狡诈诡辩,他自认再清楚不过,然而这一刻,他竟……不知该相信自己,还是他……

    并未放过他面上一闪而逝的迟疑,男子想了想,平静而无事一般地道:“再者,你甘心吗?”

    近在咫尺的是那张平凡至极的面孔,耳边是那毫无情感起伏的声音。一滴水珠由他发际滑下,顺著颊边、喉结没入襟内,莫名地,少年别开了视线。“……嗯?”

    男子将一切尽收眼底,亦望向了别处。

    “我是问,”良久,才开口,依然是不高不低的语气。“来到酒乡没喝够佳酿便离开,你甘心吗?”

    少年从放空的思绪中被拉回,白了他一眼,提剑推门离去。

    他并未挽留,若有所思地呆立了一阵子。直至晚风拂来,他感到些许凉意,才转身,在阖上门的同时,终是发出了疑惑之声。

    “这两年,他究竟是怎么看我的呢……”

    一早,锦绣布庄中挤满了人潮。

    昨日一具尸体自城门边的臭水沟给捞起,知县大人明察秋毫,一个验尸便知是上一任师爷,金万德。

    毕竟是这偏僻的清水县十数年来难得一见的杀人案,一收到消息说金师爷在死前来过这布庄,县民们自然是要来凑凑热闹了。

    “你知道吗,金师爷是给强盗杀死的呀!”

    “啥?不是吧,我听说,钱袋还在他身上。”

    “这……这就奇了,若不是见财起意,杀他做啥?”

    人声鼎沸中,几个县民挤在布台前猜测著,平时他们是不可能进得了这高档的铺子,今儿个是趁人多混进来的。边说著,手就抚上了那价值不菲的布料,哦……不愧是一匹千金的上等丝绸,好滑好嫩哪……

    不一会儿,县民们一见锦绣布庄的老板掀帘走了出来,全都围上去。衙门来了传令,命布庄老板正午过堂,现下离正午还有几个时辰,自然谁都想把握这最后机会得到第一手消息。

    “老板,你可有见到当时金师爷跟谁一同来的?唔……这儿布这么贵,想必能一同来的也没几个人了。”

    “老板,金师爷那日都跟您说了些什么来著?可有说到上回我同他说的,那件在您这儿做的长袍,配色很像鸭屎混猪血?可有提到我、可有提到我?”

    “老板,人家都说奸商奸商,无奸不商,全镇上就属您最懂奸宄之道了,这人……可是您杀的?”

    布庄老板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无可奉告、无可奉告!”他挥挥手,“不买布的就给我滚出去!阿甲、阿乙、阿丙,你们三个给我看好,谁多摸一把就量三匹送到府上,还不许赊帐!”

    布庄伙计领了命大声称是,便拾起案上纸笔开始记录。

    “卖花郎花伯,江南丝三匹。”阿甲道。

    “东大街卖瓜老王,冀北绸缎三匹。”阿乙道。

    “市集朱屠夫,徽远丝三匹、高丽绣三匹、鸳鸯缎三匹、沪江绫三匹……”阿丙毫不留情地记下。

    原本人声鼎沸的布庄当下静了静,接著又起哄闹,人人抢著挤出这黑店。

    老板用力地一脚将这些个落井下石的县民们踹出去,再用力地关上门,上了闩,回头靠在门板上,才抹了把汗,一抬眼,竟见还有三人未离。

    “……无名氏,江东缎三匹、紫水锦三匹、白云丝三匹……”阿丙十分尽忠职守地记下眼前那男子摸过的布匹,看此人长相,他总觉得见过此人,却又觉得没见过此人,“……莲花绫三匹、冀南绸三匹……”有点像是街头的李四,又有点像巷尾的张三,阿丙搜索著县民们的面孔。

    耳边是阿丙喃喃的记录声音,从那布庄老板所站之处,他首先见到的是一名少年。少年身著水色近白的莨绸夏衫,是素雅乾净,却著实有些配不上那只应天上有的出尘容貌。

    “……湘绣、粤绣、苏绣、絺绣各三匹……”阿丙抽了一张新纸,继续写。

    惋惜地摇摇头,老板看向另一方。是一年长的男人,藏青布衣,虽不算粗鄙的料子,也称不上什么好货,样款也是几年前的了。见他一副智者相貌,配上这穿著,八成是怀才不遇多年,难以出头天。尤其他面色苍白,眼下两抹黑,只怕是恶运当头。

    “……漳缎、彩缎、贡缎……”已经省略量词。

    又摇摇头,对耳边那不曾断过的记录声音皱皱眉,老板盯著方才被少年及智者挡去身形那男子的侧脸,盯著他的手随意扫过布匹,眉又再皱紧了些。

    未将太多注意力放在男子长相,就直直睇著他一身锦服,上上下下打量许久,眨眨不可置信的眼。那竟与月前他才收到京中老字号布庄差人送来的新品样布一般无二,是到现在他还因周转不过来而无法进的缁锦绣天蚕金丝!

    此品看似平庸,然而其自择材至染工绣工,皆需上上之选,尤以天蚕丝异常坚轫,要绣图于柔软的缁锦上更是难上加难,一个绣不好,若非坏了图腾,便使衣裳显得僵硬且不甚舒适。

    眼前男子所著,金丝绣绘之盘龙栩栩如生跃然于衣袍,或现或隐,潜匿于黑夜浓雾中养精蓄锐,却仍是掩不住其光芒……老天,好耀眼……好耀眼……

    “老板?”

    职业病使然,惯性搓著料子,啊,触感真好!

    “老板?”

    这样上等袍子穿在这人身上,真是……

    “呃……老板?”

    糟蹋了糟蹋了糟蹋了……

    “……白河。”

    “呜啊!”尚陶醉于一匹万金布料下的老板,感到手骨一痛,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捉著那男子的前襟,抚著他胸前,正要扒下他衣袍,是那少年及时阻止了。

    “请自重。”少年说著。

    “啊,对不住、对不住。”老板一惊,连忙赔礼。回看少年清澈的双瞳,莫名地惭愧起来,想抽回手,少年却紧握不放,痛得他皱眉歪嘴。

    直到手中传来“喀”的一声,少年恍然自己用力过猛,才松开钳制。

    “对不住、对不住。”仍是道歉赔笑,老板抚著微微发疼的右手,呜,若非扭著,便是脱臼了。

    “不要紧。”是想也没想过,会被人上下其手。玩味颇重地,男子拉拢衣袍,睨著眼前年约六旬的老板。

    打量他梳得整齐的发、饱满的额头、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最后眼神落在他揪著的双手。沉吟良久,有些苦恼的语气转道:“老板,你得给我介绍介绍,昨日我为清理一样掉到臭水沟中之物,衫子都给弄臭啦。”

    “没问题,”闻言,老板露出讨好的笑容,“包在我身上,一定给您做件威风的新衫!这边请。”

    总是慵懒的眼微微眯起,男子随老板量身去了。

    一行三人准备离开锦绣布庄时已近正午,布庄老板用一种恋恋不舍的眼神目送男子……身上那一袭暧暧内含光的缁锦袍子。

    这两年县内旅人多了,有将前院拓宽加以摆设,供人参观染布过程真是太好了,现在才能多留住男子一时。老板在沉醉的同时还不忘自夸一番当年的先见之明。

    瞧他举步间的悠闲,偶尔停顿在庄中的染缸及摆饰的织布机前观赏,再看看他的容貌,不禁感叹──人要衣装。

    “老板。”已经在身后唤了数声的阿丙,提高了音量。

    “啥事、啥事?”老板不耐烦地斜他一眼,又转回走向晒布架的男子。

    “方才那位爷儿摸过的料子,何时送到他府里?”阿丙手中端著洋洋洒洒三大张密密麻麻的绫罗绸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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