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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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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hui329。

    2017/7/21發表於本站。

    字数:17225。

    第六十一章栽赃构陷。

    清晨,丁寿与众女用过早饭,恰逢这几天就没合过眼的江彬来访,丁寿便

    将他延入客厅吃茶闲聊,辰时刚过,就见钱宁急匆匆地奔了过来。

    「什么?!刘宇连夜去了大同?」在家苦等一夜回信的丁寿一下子从椅子

    上跳了起来。

    「是,据总督衙门留守的人讲:大同巡抚欧信选兵练将,积劳成疾,已不

    能理事,刘都堂忧心边事,夤夜赶赴大同。」钱宁小心禀报,瞧自家大人那副

    暴走的样子,他又小心地往门口位置移了一步。

    「老滑头,王八蛋,想刀削豆腐两面光,做梦,老子回头再跟你算这笔账。」二爷大骂一通,砸碎了一地的花瓶茶碗,才坐在椅子上呼呼喘气,扭头一

    看坐在下首的江彬,「三哥!」

    「啊?小郎,你什么吩咐?」被那饱含杀气的凌厉眼神一扫,江彬不由心

    中一跳,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你和张俊关系如何?」丁寿语气冰冷。

    「张总戎?还……还行吧,对我还算赏识。」江彬答着话,用手擦了擦额

    头冷汗,平素还不觉得,怎地这小郎如今发起火来这般吓人。

    「那就替我引荐一番,我就不信了,拎着猪头还找不到庙门。」丁寿起身

    就要往外走。

    「大人可是要让张俊出面上疏?」钱宁拦住二人道。

    「怎么?不妥么?」丁寿斜睨钱宁道。

    「属下不敢置喙大人所为,只是有下情禀告。」钱宁偷瞄了一眼丁寿脸色

    ,见他点头便继续道:「据经历司旧档记载,这张俊自大同任职时便私下与阁

    部重臣交往甚密,去岁鞑虏犯边,虞台岭惨败,折两员游击,损兵数千,御史

    郭东山进言:俊扶病驰援,劝惩不宜偏废。朝廷才不予降罪。」

    丁寿狐疑道:「这郭东山的来路……」

    钱宁点头:「大人明鉴,郭东山乃弘治丙辰科进士,当年主持会试的便是

    时任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的谢迁与侍读学士王鏊。」

    「这下算褶子了,这大明朝还有这帮子同门同窗们绕不开的地方么。」二

    爷无力地瘫倒在花梨官帽椅上,吐槽道:「难道这帮子人就没个仇人可以让爷

    用用?」

    钱宁颇为得意的一笑:「有,而且恰巧就在宣府……」

    「丁佥事大驾光临,咱家这镇守府真是蓬荜生辉啊。」

    宣府镇守太监苗逵扯着公鸭嗓子,亲亲热热地挽住丁寿,一同在前堂落座。

    丁寿暗中打量这位御马监掌印太监,身材高大,头发花白却满面红光,要

    不是一根胡子没有,倒真像一个纯爷们。

    「公公这话折煞小子了,您老内廷枢相,位高权重,小子俗事缠身,未能

    及早拜会,恕罪恕罪。」

    不是丁二爷想不起这位苗公公,关键这位御马太监不是刘瑾党羽,御马监

    不但掌管着四卫营和勇士营这些禁军勇卒,还握有草场、马场及皇庄,有兵有

    钱,朱元璋虽立了内官不得干政的铁牌,但晚年时扩充内廷,二十四衙门也同

    外廷六部一般互相制衡,司礼监批红,内官监管人,御马监掌兵,如今王岳和

    刘瑾争权,这位苗逵便是独立与司礼监和内官监的第三股势力。

    不过这位苗公公对宫内的争权夺势不感兴趣,他心中偶像是那位开创西厂

    的御马监前辈,更想在边事上建功,所以一旦九边有警,便自告奋勇,去岁鞑

    靼犯边,苗逵只是援军监军,谁知来了就干脆不走了,刘瑾也乐得这位不被王

    岳拉拢,所以把刘宇安排在宣府和稀泥。

    苗逵像是意外的「哦」了一声,似笑非笑道:「没想到咱家能得丁佥事如

    此看重,可既如此,大人您这几日又是总督府又是巡抚衙门的登门拜访,咱家

    还以为镇守府这小庙等不来堂堂锦衣佥事您这尊大神呢。」

    「苗公公,您……」丁寿心中一惊,自以为行事无人知晓,没想到一举一

    动皆在他人关注之下。

    看着丁寿惊愕表情,苗逵噗呲一乐:「奇怪么,御马监虽说不是汪公公提

    督西厂的时候了,可这耳目么——还不是摆设。」随即轻轻一叹:「丁大人允

    文允武,瞧不起咱家也是应有之意,谁教咱是连祖坟都进不了的残缺之人呢。」

    瞧这太监一副自怨自艾的样子,丁二爷好一番不落忍,这帮太监哪来的这

    些玻璃心,这么在意别人眼光,连忙劝慰道:「公公何出此言,您老御敌守边

    ,活人无数,乃九边百姓之万家生佛,谁不敬仰。」

    「真的?」苗逵抽抽鼻子,眼泪都快下来了,这小子是知己啊。

    假的,您老打仗的本事比汪直真差远了,延绥捣巢,五路进军,前后拢共

    才弄到十五个首级,心中虽是腹诽,丁寿面上还正色道:「那是自然,论进取

    之心,自汪公公被贬,苗公公可称大明第一人。」

    苗逵脸上笑得宛若菊花绽放,「哪里哪里,咱家算得什么,怎敢相比汪公

    公……」语锋一转,「既无小瞧之意,为何今日才来寻咱家?」

    怎么这事还没揭过去,没奈何,丁寿拱手道:「公公明鉴,进庙烧香也是

    先参韦陀,再觐如来,您老德高望重,理该最后拜见。」

    「好好好,」苗逵连声叫好,「好一个先参韦陀,后觐如来,丁佥事真是

    知心人,今日咱家与你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觥筹交错,酒至半酣。

    丁寿突然将酒杯放在案上,一声长叹。

    今日苗逵兴致颇高,见状不由奇道:「丁大人何故叹息?可有事要咱家帮

    忙?」

    「蒙公公盛情款待,在下感激不尽,只是为公公抱不平而已。」丁寿紧锁

    眉峰道。

    「此言何解?咱家还有何委屈不成。」苗逵倚在桌上,半醉问道。

    「公公当年延绥杀敌,万余将士得先帝封赏,有目共睹,可之后鞑虏兵犯

    大同,百姓罹难,您再度请缨,这刘大夏却在先皇前诋毁您当年功绩,不过是

    俘虏数十妇孺,侥幸全师而归,打消了先帝派兵御虏之念,坐看边民涂炭,大

    同百姓何辜!公公何辜!」丁寿好一番壮怀激烈,愤愤不平。

    「有成化年间汪公公千里捣巢的大功珠玉在前,咱家那点玩意自然上不得

    台面,难怪会落人口实。」苗逵冷笑道。

    「可公公毕竟有实打实的功绩在此,朝中诸公却熟视无睹,就在您老出塞

    的前一年,蒙郭勒津部酋首火筛入寇大同,大掠八日,满载而归,游击张俊帅

    骑兵六百尾随其出关,连个落单的人头都没拿到,兵部竟为其报功以六百却敌

    三万骑,擢为都督佥事,总兵大同,公公所遇,何其不公!」

    一杯烈酒直灌入喉,苗逵长出一口气,轻轻道:「内宦为人所轻,也非一

    日,宪庙老爷时汪公公讨伐建州三卫,大获全胜,不过增食米三十六石,咱家

    这点境遇又算得了什么。」

    你老太监要真有这份洒脱,就不会在宣府成天和张俊、车霆闹别扭了,丁

    寿心中暗笑,举着筷子轻轻敲了敲酒杯,「可就是这个张俊,公公督师延绥时

    ,传檄宣府、大同探骑共进,他却持兵不遣,虽经您上表弹劾,先帝宽宥其罪

    ,上命发兵,可彼时军机已失,否则延绥一战岂会如此草草收场。」

    「说到底,也是咱家本领不济,没有汪公公轻骑出塞,奔袭汗庭的本事,

    这已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休提休提。」苗逵的怒火好似已渐渐平息。

    哎呦,老太监养气的功夫真是不错,既然你张口闭口汪公公,那二爷就给

    你加把火,故意重重叹息一声,「可即便如汪公公般天纵之才又能如何,汪公

    公当年欲再下西洋,二并安南,再现太宗伟业,却被刘大夏百般阻挠,藏图不

    报,否则汪公公功绩又何限九边,御马监岂不是能与郑公公当年的内官监一样

    受世人仰望,唉,不知汪公公人生憾事,几时才能得偿所愿……」

    「刘大夏,咱家绝不与尔辈干休。」一掌拍在酒桌上,苗逵一字一顿,恶

    狠狠地道。

    有门儿,心中得意,丁寿伸手拿杯,哪知一碰酒杯,就听哗啦啦一阵声响

    ,杯盘落地碎了一片,那张硬木圆酒桌已化成碎絮。

    「化骨绵掌?!」丁寿惊讶地看向身边那个红脸已气得变紫的苗逵,这老

    太监竟然是出身星宿海的内家高手。

    京师东厂,丘聚与谷大用二人夤夜被召至刘瑾书房。

    「这小子真是到哪儿都不让人省心!」

    刘瑾将手中信笺扔到桌子上,揉着眉心笑骂道。

    丘聚拾起信,与凑上来的谷大用一起在灯下展开观看。

    「这小子还真能折腾,竟然能鼓动苗逵上秘本。」谷大用啧啧称奇。

    「估计也是逼急了,刘至大这小子真是难堪大任,才具一般也就罢了,还

    是个溜肩膀,一点担当都没有。」刘瑾抱着二郎腿,摇头晃脑,一副恨铁不成

    钢的模样。

    「哪个人能像寿哥儿一般胆大妄为,刘宇又是被刘大夏等人收拾狠了的,

    自然是万事保全为上,」谷大用看着信又摇了摇头,轻叹道:「公公是该给寿

    哥儿提个醒了,这才到宣府几天啊,就不能让我们这几个老骨头消停一阵子。」

    「此事可行。」丘聚看完信一直没说话,突然插嘴道。

    「老丘,你怎么想的,如今这阵子内外朝盯着咱们爷们正紧,还搞什么幺

    蛾子?」谷大用不解道。

    「正是因为咱们被盯得太紧,才要弄出这点事情把那帮酸子的眼光引过去

    ,难得这事还扯上了御马监,顺势而为,成了要念咱们的情,即便事情不成,

    自有苗逵这高个的顶着,」言及此,丘聚偷眼打量了刘瑾神色,继续道:「寿

    哥儿不过奉命查案,亦非大过。」

    刘瑾持着一把冬月团扇,轻扇了几下,笑吟吟道:「那你说苗逵和那帮蒙

    古鞑子会不会把寿哥儿咬出来呢?」

    「这个……」丘聚可不敢把话说死。

    刘瑾起身,负手来到窗前,望着天上明月,平静说道:「此事要办,就办

    成铁案,这宣府的天——是该变变喽。」

    乾清宫暖阁。

    小皇帝百无聊赖地趴在御案上,把玩着那枚已经被他抚摸得光滑明亮的永

    乐通宝,一会儿痴痴一笑,一会儿又长吁短叹。

    朱厚照这做派漫说周边服侍的小内宦,便是一手把他带大的刘公公也不知

    道这位爷抽的什么风。

    「皇上,可是有心事?」刘瑾忧心忡忡地看着小皇帝。

    「啊?没,没事。老刘,你有什么事?」小皇帝回过神来,直起身子问道。

    「朵颜卫花当请封之事,皇上以为如何处置?」刘瑾躬身奏道。

    「还能如何,朕不追究他们前番入寇之罪已是天恩浩荡,还妄想原职袭封

    ,真是得陇望蜀,不知进退。」朱厚照恨恨地一拍御案。

    「可朝中廷议皆认为朵颜三卫多年来护卫蓟辽不为鞑靼所乱,为京师藩篱

    ,宜厚恩以固。」

    「一派胡言。」朱厚照不屑道:「说三卫防御鞑靼不扰蓟辽,怎么不说朝

    廷还要防御他们屡屡扰边,满朝众臣读书都读傻了不成?」

    「朝中大臣都是七窍玲珑心,傻倒未必,怕的是别有用心。」刘瑾低声道。

    「什么意思?」朱厚照听出不对,问道。

    刘瑾从袖口中取出奏本,道:「宣府镇守苗逵有秘本奏上。」

    朱厚照狐疑地接过奏本,细细观看后怒道:「私开马市,车霆竟敢如此大

    胆?」

    「皇上息怒,此事并非没有先例,车巡抚有难言之隐也未可知。」刘瑾一

    副老好人的模样劝解道。

    「有何事不可禀奏,朕是听不进良言的桀纣之君么。」有先例不等于这事

    不犯法,朱厚照年轻气盛,可没他老爹朱佑樘好好先生的脾气。

    「既然朵颜使团在京,陛下可招朵颜使者询问根由。」刘瑾躬身奏道。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宣朵颜使者觐见。」

    革儿孛罗被内侍引进乾清宫,就一直好奇地东张西望,尤其对冒着淡淡香

    烟的鎏金铜鹤香炉大感兴趣,乃至快近御座,仍未行礼。

    「大胆,御前见驾不知行礼,该当何罪。」侍立御座前的刘瑾呵斥道。

    革儿孛罗这才回过神来,扑通一下跪到殿内平滑的金砖上,咚咚咚磕了几

    个响头,「朵颜卫革儿孛罗见过大皇帝陛下。」

    朱厚照见五大三粗的一个蒙古大汉猛不丁跪下磕头,也吓了一跳,虽说这

    朝见礼仪全都不对,可那几个头实打实的叮咣作响,隔着御案小皇帝都觉得疼

    ,也不好怪罪人家失礼,温言道:「爱卿平身。」

    哪知革儿孛罗听到后没有站起,反而向前一铺,全身心的和金砖做了亲密

    接触。

    小皇帝有些发懵地看了看刘瑾,「这……这是何意?」

    「皇上,您不让臣把身子放平么?」鼻尖都贴着地的革儿孛罗瓮声瓮气地

    费力回道。

    朱厚照忍俊不禁,「卿家站起来吧,难道礼部未有教你朝觐之礼?」

    爬起来的革儿孛罗摸摸脑袋,憨笑道:「礼部那些官儿倒是教了好些东西

    ,不过今早喝完马奶酒,全他奶奶忘掉了。」

    刘瑾叱道:「岂有此理,竟敢在圣驾之前口出污言,来人……」

    朱厚照摆了摆手,「好了老刘,来者久居塞外,不知中原礼仪,不要计较

    了。」又对革儿孛罗笑道:「据闻你此次来使,在宣府与巡抚车霆交易马匹,

    可有此事?」

    「交易马匹?」革儿孛罗迷茫地摇了摇头,「没有啊。」

    「哦?」朱厚照疑惑地与刘瑾对视一眼,难道苗逵挟私报复,诬告车霆不

    成。

    「那些马匹都是送给车大人的,没有交易。」革儿孛罗自顾继续道。

    「难道朵颜的马匹已经多到可以白白送人了?」朱厚照不可置信,朝中诸

    公以德制夷的话竟是真的,蒙古人感恩王化,主动上门送马。

    革儿孛罗脑袋跟拨浪鼓一样晃动,手舞足蹈道:「去年草原刚受了白灾,

    母马找不到草,马驹吃不着奶,死去的牛羊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大皇帝陛下

    的草原子民又冻又饿,可为了让兀良哈不被其他部落小看,为了能继续朝贡大

    皇帝陛下,我们还是满足了巡抚大人的要求。」

    革儿孛罗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刘瑾接过,转呈给朱厚照。

    朱厚照只是草草一看,立即怒火满腔,拍案而起,吼道:「勒索内藩,擅

    许官职,车霆眼中可还有朕,可还有朝廷法度,朕要……」

    「陛下……」刘瑾眼神向革儿孛罗处示意了下,提醒正德此时发火不合时

    宜。

    朱厚照强压怒气坐回龙椅,对着革儿孛罗道:「使者且退下吧。」

    哪知革儿孛罗却未有退走之意,双膝跪倒道:「大皇帝陛下,朵颜已遵照

    大明吩咐献贡马匹,恳请恩准您忠诚的臣子花当袭职。」

    「这个……」朱厚照有些咽不下这口气,献马封官又不是他答应的,凭什

    么。

    「皇上,朵颜既有恭顺之意,万岁又何吝隆恩呢。」刘瑾凑近朱厚照,在

    他耳边轻声道:「恩出于上。」

    不错,恩出于上,再大的恩赏是朕给的,而不是那些拿朝廷恩赏做交易的

    大臣,朱厚照点头道:「革儿孛罗,朕准你所请,恩旨花当袭职朵颜都督。」

    革儿孛罗叩头谢恩,还未起来,刘瑾又道:「适才使者所言朵颜百姓罹经

    天灾,饿殍遍地,实在有违天和,请陛下于近朵颜处再开一边市,优抚灾民,

    使草原百姓同沐天恩。」

    奇怪刘瑾怎么提了这么一个主意,但瞧着革儿孛罗那火辣辣的眼神,朱厚

    照抹不开面子拒绝,点点头:「你看着办吧。」

    「谢大皇帝陛下。」革儿孛罗又是以头抢地,狠狠来了几个动静大的,「

    愿长生天保佑正德大皇帝,您的恩情如斡难河的流水永不干涸。」

    好话人人爱听,朱厚照也是兴起,道:「朕看你鲁直率性,也封你个都督

    佥事吧,嗯,比你父亲低上一品。」

    刚才那些讨封、边市都是给整个朵颜要的,就算花当念他的情,好处一时

    半会儿也显不出来,这官职却是真格给自己的,可以凭着官职带人进京朝贡、

    边市贸易,革儿孛罗狂喜之下,又是一阵猛磕。

    跟着地上水磨金砖硬碰硬了这么多下,铜头铁脑也经受不住,革儿孛罗站

    起身来有些晕乎乎飘飘然,转身出殿之际突然心中悸动,身侧似有两道厉芒一

    闪而过。

    革儿孛罗侧过头去,见那个在大皇帝身边侍立的老太监低眉垂目地立在一

    旁,似乎未往这里看过一眼。

    也许自己看错了,革儿孛罗心中暗想,可那眼光又太过熟悉,大草原中的

    毒蛇盯中猎物时,才会有这样凌厉无情又兴奋不已的光芒……

    「老刘,如何处置这车霆?」看着革儿孛罗出了宫门,朱厚照气鼓鼓地问

    刘瑾道。

    「老奴以为还需详查。」

    「还要详查?这白纸黑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朱厚照晃动着手中书信

    道。

    「这只是佐证,何况车霆究竟囤积了多少马匹,又作何用途,皆不可知啊。」刘瑾向着朱厚照一摊手道。

    赌气地将翼善冠扔到御案上,朱厚照挠了挠头,「那就让张俊查明此事。」

    「老奴以为不可。」迎着朱厚照狐疑的目光,刘瑾解释道:「苗逵到宣府

    不过一年便已知晓此事,张俊总兵宣府多年却从未上报,难保其中未有勾结。」

    「那就派遣缇骑去宣府。」朱厚照拍板道。

    「何须费事选派,宣府不有一位养病的锦衣卫佥事么。」刘瑾淡淡一笑,

    轻声道:「只要给出一道旨意即可。」

    「丁寿?朕怎么把他忘了?」朱厚照开心地一击掌,道:「赶快拟旨……」

    「皇上不可。」刘瑾连忙出言阻止,「这车霆信上说朝中有人为其助力,

    虽不知是否妄言,但宁可信其有,若是由庶吉士拟旨,再由内阁与六科审议,

    靡费时日不说,且人多眼杂,恐有消息泄露之虞。」

    「朝廷法度如此,还能怎么办?」朱厚照无奈地摊手问道。

    「不经内阁,皇上亲笔写道旨意,嘱丁寿便宜行事。」刘瑾不假思索给出

    了答案。

    「你让朕发中旨?」朱厚照搓了搓手,心虚地道:「干系重大,若是未获

    实据,朝臣物议该当如何?」

    正德还有心里话,要是亲笔旨意传下去,人家压根不认账,他这皇帝的脸

    往哪儿搁,其实按朝廷规矩皇帝的旨意只有六科才有封驳权,内阁不过负责起

    草建议,各级官员接旨执行就完了,可自「三杨」始,内阁权力膨胀,没有内

    阁署名的圣旨反倒见不得人了。

    小皇帝应该庆幸,明朝皇帝偶尔发发中旨,只要不太过分,大臣们也捏鼻

    子认了,毕竟真翻了脸,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如果是大宋朝,这种旨意直接就

    能被文官撕了扔你脸上,反正在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小范老子「手滑」理论指导

    下,大宋文官早已拧成一股绳,激发民变没事,失土丧师没事,其他什么草菅

    人命、贪污受贿的更不算个事,真论起来,开封府那位包龙图的虎头铡,除了

    能砍狄青、岳飞这样的武将,连文官一根毛都动不了。

    听了正德没自信的话,刘瑾沉思一下,半真半假地笑道:「若是拿了旨意

    还办不成事,那小子就留在宣府种地吧。」

    礼部侍郎王华风风火火地闯进了东阁大学士谢迁府邸。

    谢阁老虽年近花甲,仍是丰姿俊伟,仪表堂堂,此时正身着便服,在府中

    品茶,见了满头大汗的王华,呵呵一笑,调侃道:「实庵何故如此,莫不是你

    那宝贝儿子又惹你生气了?」

    若是平时谢迁拿王守仁说笑,王华定是跟他理论一番,此时他却无心于此

    ,大步走到谢迁近前,拿起他的茶盏就饮了一大口,才算顺平了气息,「木斋

    ,你还有闲情安坐?」

    这二位大明朝的状元公关系特殊,既是余姚同乡,又是同窗好友,不过谢

    迁捷足先登,成化十一年就中了状元,而王华则晚了六年,在会试中录取他的

    正是好友谢迁,二人正可谓亦师亦友,交情莫逆,平素交往少有顾忌。

    谢迁见老友如此失态,也是惊诧:「究竟何事?」

    王华见左右无人,低声道:「据会同馆传来消息,皇上突召朵颜使者觐见

    ,这还未到朝觐之日啊。」

    「许是突然心血来潮,想听人解说大漠风光。」对自己学生脾性谢阁老甚

    是清楚,不以为然道。

    「可那革儿孛罗回到驿馆,就大摆宴席,朵颜蒙人兴高采烈,说是皇帝已

    经恩准所请,马没有白送等语,隐隐提到宣府。」王华沉声道。

    「哦?」谢迁终究生了警觉,「此事有些蹊跷,皇上日前还说朵颜无礼蛮

    横,不准其袭职所请,怎会突然生变?」

    「震卿前些日子曾来信说杨邃庵的马种有了着落,莫非说的就是此事?」

    王华心中忧虑,捋着须髯缓缓说道。

    忽地站起身来,谢迁当机立断道:「马上遣人去宣府,让车霆将首尾料理

    干净,无论何事都抵死不认,朝中自有我们为他转圜。」

    王华点头,才要回去安排,就听一个声音道:「谁也不能去。」

    二人扭头,见李东阳立在堂前,眼中满是忧色。

    车府,后宅。

    巡抚车霆悠闲地靠在一张躺椅上,举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躺椅后是一个穿着银红袄裙的艳丽女子,正在卖力地为他摁揉双肩。

    女子已经累得娇喘吁吁,云鬓半斜,车大人却不为所感,眼睛埋在书中不

    能自拔。

    「老爷,妾身膀子都抬不起来了,您就不知心疼奴家?」女子撒娇着将书

    从车霆手中抽掉,纤腰一扭,倒在他怀里,「这书比人家好看么?」

    「再好的书又如何能及得上我家丽儿万一。」车霆笑道,就势搂住女子水

    蛇般的腰肢,揉捏衣裙下那丰盈肥嫩的臀肉。

    女子乃是车霆从青楼中赎身所纳的爱妾朱丽儿,以色侍人,自是晓得自家

    老爷最爱自己放浪热情,水蛇般的一双玉臂缠绕在他脖子上,朱唇香吻送到车

    霆跟前,喷气如兰:「那就别看这劳什子了,妾身服侍您好么?」

    佳人在怀,车霆岂会说不,朝着那鲜艳红唇一口吻去,原本抚摸玉臀的那

    只手已然探入裙下,隔着亵裤抚摸那诱人私处。

    香舌交缠,朱丽儿饱满的酥胸紧贴着车霆胸膛厮磨,一双小手也没闲着,

    解开男人腰带,将衣袍下已经翘立挺拔的阳物显露出来,不住上下套弄着。

    车大人早过耳顺之年,那话儿却因日常进补得宜,颇为可观,在爱妾几番

    挑逗下菇头涨红,马眼微张,难以自持,吐出口中香舌,喘息道:「丽儿,来

    ,我要。」

    「老爷莫急,此番妾身伺候您观音坐莲如何。」猩红雀舌一舔上唇,朱丽

    儿妖冶笑道。

    「好,一切随你。」车霆笑道。

    朱丽儿随即起身弯下纤腰,掀起长裙,玉腿轻抬,将水迹殷然的亵裤剥离

    了玉体,露出浑圆丰腴的肥美玉臀。

    瞧着车霆眼神火热地盯着自己下身,朱丽儿媚眼轻抛,「老爷,妾身来了。」提起裙摆,玉腿分开跨坐他身前,随后娇躯微沉,「嗤」的一声,泥泞不

    堪的蜜穴猛地一下吞没了肉棒。

    「嗯!」 朱丽儿只觉得空虚的下体一下被狠狠地充实,把小穴撑得满满

    的,不等车霆动作,扶住他的肩头扭动起来。

    车霆只觉菇头前端被一层层温暖湿热的嫩肉紧紧包围,随着朱丽儿的耸动

    ,一阵阵酥麻快感不断从肉棒传来,让他也忍不住「噢——」的一声发出快乐

    的呻吟。

    解开朱丽儿的长袄,露出那对嫩滑柔腻的丰乳,车霆调笑道:「软温新剥

    鸡头肉,果然不差。」,忍不住一张大嘴,将头埋在这两团雪白胸脯中,舔弄

    着那两粒粉红的蓓蕾。

    「哦,好美啊──老爷──啊──妾身不行了──」,快感冲击下,朱丽

    儿发出一声声媚人的呻吟来,紧紧抱住车霆,加快耸动着肥大的屁股,帮助粗

    大的肉棒「噗滋噗滋」的进进出出。

    「老爷,妾身要死了!」朱丽儿枕在车霆肩膀上,发出一声淫媚的低吟,

    湿淋淋的阴精立时涌出,剧烈收缩的阴道爽得车霆浑身绷紧,精液喷射而出,

    洒满了爱妾的娇嫩花房。

    尽兴的两人紧紧相拥,回味刚刚的春情。

    「老爷,您的参汤好了。」一个娇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秀红啊,进来吧。」车霆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疲惫说道。

    随着房门轻响,一个一身象牙白立领袄裙的中年女子端了茶盘款款走了进

    来。

    「老爷,这是妾身亲手熬制,请您补身子的。」女子眉眼周正,柔柔弱弱

    ,是车霆早年所纳小妾秀红,虽然年岁渐长,颜色日衰,但凭着烹的一手好汤

    的手艺,仍能得到车霆喜爱。

    车霆点头,将汤盏拿过,还未及口,仍旧跨在他身上的朱丽儿撒娇道:「

    老爷,妾身刚才好累,也要补补。」

    未等车霆开口,秀红已轻声道:「这汤里放了参茸等大补之物,妹妹怕是

    不宜。」说完秀红便垂首立在一边,眼光所及是朱丽儿裙下露出的一截白嫩光

    滑的小腿。

    朱丽儿不屑地扫了秀红一眼,人老珠黄,要不是能做一手好菜,早被撵出

    府了,神气什么,嘴上却笑道:「难得姐姐一片苦心,来老爷,快把这碗汤喝

    了,等您调理的龙精虎猛,今晚上妾身再试试您的虎威……」

    「今晚?」车霆看了看身边低眉顺眼的秀红,有些为难,说好了今夜要到

    她屋里安歇的。

    「好不好么?」朱丽儿撒娇地在他身上扭了扭,同时小腹暗暗用力,车霆

    只觉那根半软不硬的家伙又被狠狠夹吮了几下,爽得他一阵哆嗦。

    「好好好,依你依你。」车霆告饶道。

    朱丽儿娇媚一笑,得意地瞥了秀红一眼。

    秀红心中不满,面上却没有表露,笑道:「既如此,夜里就有劳妹妹了。」

    对方滑不留手,朱丽儿无处着力,心中好不郁闷。

    车霆并非看不出二女勾心斗角,只是一旁装聋作哑,待有闲暇时再用心一

    一调解吧。

    一声轻咳,一位面目慈祥的贵妇人缓缓步入书斋,见了搂抱在一起的朱丽

    儿二人,微微蹙眉,斥道:「诗礼之家,成何体统。」

    朱丽儿连忙起身整理衣裙,与秀红一同施礼,「拜见夫人。」

    车霆也慌忙起身,用袍子挡住那团丑物,讪讪道:「原来夫人来了,请坐。」

    妇人是车霆正妻陈氏,也是大家闺秀,与车霆少年夫妻老来伴,伉俪情深

    ,见他如此放纵,不由嗔怪道:「老爷如今不比年轻时候,还是爱惜身子,少

    做些荒唐事。」

    「夫人所言甚是,今日本就打算静心修身,恰好昨日江彬送来坊间几篇话

    本,便拿来解闷。」收拾利索的车霆侃侃而谈,又变成了那位学识渊博的儒雅

    官员。

    「江彬?他来作甚?」陈氏好似对自家这位外甥女婿也不是很满意。

    「过几日他就要回独石口,送来几箱土仪,尽尽孝心。」车霆仿佛想到了

    什么开心事,嘴角含笑。

    「雨娘有孕在身,他不在家照顾,急惶惶地跑到边墙去想干什么?」陈氏

    恼道。

    「为国戍边,为将之责。」车霆一本正经地捻须道。

    「都是你,非要将雨娘嫁给这么一个粗人,」陈氏冷哼一声,忽又想起什

    么,「他能送什么好书过来?」

    「这书倒是有趣,讲的是庄子休鼓盆悟道的故事。」车霆笑呵呵将那本书

    递给陈氏。

    「庄子休?鼓盆?此典可是出自?」陈氏略一思索,就想

    到出处。

    「不错,正是此典,庄子妻死,其鼓盆而歌,此文以此为骨,扩写成篇。」车霆喝口参汤润了润喉,「讲的是庄子妻年少貌美,庄周诈死,化身美少年

    引诱于她,妄言身患恶疾,需食人脑方可得救,那妇人为了新人竟真要劈棺取

    脑,庄子休死而复生,妇人羞愧自尽。」

    听了这个故事陈氏沉思不语。

    「那庄子休如此戏耍结发之妻,实是可恶。」朱丽儿恨恨道。

    秀红却愤愤道:「那妇人不知羞耻,夫死不守节,反要毁尸救自家姘头,

    无耻至极。」

    朱丽儿才省起自己坐歪了屁股,暗骂一声,连忙道:「姐姐说得不错,那

    妇人就该浸笼沉江,让她自尽实是便宜了她。」

    车霆饶有兴趣地看着几女:「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多少夫

    妻人前恩爱,一死百了,正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巴到天明各自飞。」

    「老爷,妾身绝不会如此。」朱丽儿二人连忙剖明心迹。

    车霆哈哈一笑,「老夫年过花甲,人生七十古来稀,若真的天不假年,你

    二人青春年少,怎能忍空闺寂寞,老夫有言在此,真有那一日,允尔等自由。」

    「老爷。」两女慌忙跪地,「您再说此言,我等只有以死明志。」

    「好了,起来吧,老爷是在与你们玩笑。」陈氏开言道,埋怨地瞄了车霆

    一眼。

    见了车霆促狭的笑容,二女才算松了口气,刚要相互搀着起身,一个家丁

    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老爷,锦……锦衣卫前来传旨。」

    丁寿捧着黄绫圣旨,立在院中,气定神闲,身后是数十衣甲鲜明的锦衣卫

    ,连王六都穿着青色布面甲随在身后。

    看着急匆匆奔出的车霆等人,丁寿微微一笑,「军门,请接旨。」

    「副都御使车霆,巡抚宣府,罔顾圣恩,要挟藩属,私开马市,视朝廷为

    无物,置国法于九霄,着锦衣卫指挥佥事丁寿严查,准便宜行事,地方文武竭

    力佐助,不得拂逆。」

    圣旨一合,丁寿奸笑道:「军门,领旨谢恩吧。」

    听完圣旨的车霆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下人搀扶下晃晃悠悠站起,颤声

    道:「请问丁大人要如何处置车某?」

    「本官立即搜查尊府,期间少不得先委屈军门。」丁寿还是笑得春风满面

    ,却让车霆厌恶透顶。

    车霆闭目长吁,「可否借圣旨一观?」

    「军门请便。」丁寿笑呵呵地递过去。

    车霆咬了咬牙,缓缓展开圣旨,突然眼睛睁大,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一

    番,说不出是惊是喜道:「没有内阁署名,你这是乱命。」

    「军门慎言,这可是万岁中旨。」丁寿神色转冷,紧盯车霆,「大明哪条

    律法说圣旨必由内阁附署,你可是要抗旨么?」

    顶住,一退就全完了,车霆强自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好,本官与你讲法

    度,你锦衣卫拿人可有刑部驾帖?」

    「没有。」丁寿回得干脆,凑近车霆,冷冷道:「皇权特许,便宜行事。」

    「本官不给你这个便利。」车霆也是一声冷笑,大喝一声:「亲兵何在?」

    「在。」应声如雷,甲叶撞击声响,一队队兵勇跟在一个赳赳武官后涌了

    出来,成扇形将丁寿等锦衣卫围在了中间。

    那武官上前躬身施礼:「抚标游击桂勇听命。」

    一指丁寿,车霆得意笑道:「此人假传圣旨,欲行乱命,与本官拿下。」

    只要挺过这关,车巡抚有的是本钱打御前官司。

    无一人动弹。

    车霆回身看看众将,眼神中俱是惊诧,厉声道:「将他与我拿下。」

    还是无人回应。

    轻咳一声,丁寿下巴一点车霆,「抗旨不遵,拿下。」

    「遵命。」桂勇应声,伸手一挥,几名军校一扑而上,将车巡抚按倒在地

    ,五花大绑。

    「你们……哎呀……我白养你们了!!」车霆脸都贴地了,愤怒嚎叫着。

    刚刚把绳子收紧的郤永嘿嘿一乐,「车大人,下次再让人为你拼命,记得

    把人当人看。」说罢,将车霆的脑袋往下猛地一推,连他头上方巾都被打掉了。

    站起身来,郤永长出一口气,过瘾啊,早想来这一下子了,对着桂勇一抱

    拳:「桂大哥,兄弟谢啦。」

    「都是自家人,何须客气。」桂勇客套道,又赶紧对着走来的丁寿躬身施

    礼:「大人还有何吩咐?」

    「将这府中的人看管起来。」丁寿拍了拍桂勇肩头,「干得好,苗公公那

    里替我道声谢。」

    「为大人和公公效力是末将的福分。」桂勇脸上谄笑与高大的身躯极不相

    配。

    「桂勇,你是苗逵的人?」趴在地上的车霆惊讶道,随即凄凉一笑:「这

    么说,老夫的信并没有送往京师了。」

    「大人话从何来,若非抗旨,末将还是您帐下游击,岂敢随意抗命,信自

    然是送到京师了。」桂勇很是委屈地说道。

    「哦?」这话让车霆很是惊讶。

    「不过末将找的信使是个废物,可能送错了地方。」桂勇挠了挠头。

    一封素色信笺静静躺在书案上。

    大明帝国的两位阁老与一位侍郎相对枯坐。

    「刘瑾将这信封送过来究是何意?」王华扫视着两位上官,开言问道。

    「若不想受池鱼之殃,就少管闲事。」李东阳那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

    「留下信,就如利剑在手,看他指向何人了。」

    谢迁扫了眼信封上的字:恩师木斋公亲启,学生车霆拜上。笔法遒劲,力

    道十足,他最欣赏这个门生的字,可如今却把他架到了火上。

    「可我等并不知这信里写了什么,也许只是震卿的问候之语。」王华真的

    担心这位同年。

    「也许说了很多不该说的。」李东阳伸出修长的手指,将一个将要落在茶

    盏里的飞虫弹开,「不能让他牵连更多的人。」

    王华来回踱了几圈,闷闷地道:「哺育马种,震卿也是为国之举,为何不

    能奏明朝廷,请旨而行。」

    李东阳睁大了眼睛,不想王华说出此言,谢迁对他报以苦笑,实庵是实诚

    君子,不谙官场世故,否则如今也不会止步于区区一个礼部侍郎了,边市贸易

    牵扯多方利益纠葛,拿到朝廷明面上便有太仆寺接手,这会断了多少人的财路。

    「还好,私开边市不算大罪,无非降职申饬,即便是革职,等个几年,也

    可以再谋起复。」谢迁也不知道此言是在安慰王华,还是开解自己。

    李东阳花白的眉毛抖了抖,私开边市,仅止于此么……

    「府中人等集中于东跨院,由抚标人马看守,其他人开始搜府。」丁寿在

    院中发布命令。

    一个个丫鬟仆役从各个院子房间中被押解而出,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开始了

    他们的专业对口操作:抄家。

    一直跟在丁寿屁股后面打着扇子的王六,看着人影绰绰,进进出出,各种

    古玩细软成箱成箱抬出,自家二爷却自顾在院子里蹓蹓跶跶,不由心中长满了

    野草,一股无名火都在嘴里顶起了泡。

    「二爷,那个,小的,我,能不能……」王六结结巴巴地想表达清楚。

    「想进去捞点外财?」丁寿一语点破自家奴才的心思。

    「二爷圣明,小的一撅屁股,您就知道小的拉的……」

    「好了好了,言语污秽粗俗,真上不得台面。」丁寿从他手里接过唐伯虎

    手绘的那把扇子,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嫌弃道:「去吧。」

    借着主家的一脚东风,王六一溜烟儿地跑向后宅,以他多年做奴才的个人

    理解,有钱的肯定是主人,主人会把钱放到哪儿,肯定是睡觉都能看得见的地

    方,必然是在卧室啊。

    丁寿带到宣府的锦衣卫人数不多,都在逐院搜检,尤其注意有没有暗道夹

    壁之类的机关,如此细致认真的工作态度,便宜了王六率先抵达目的地。

    名贵的宋元瓷器被他随手扔到地上,前人墨宝在王六眼里不过是一堆墨疙

    瘩,不顶吃不顶穿,统统弃如敝履,累得满头大汗,只捡着几个银稞子,王六

    纳闷了,难不成这位巡抚还是个清官。

    白来一趟,王六气恼地将一个钧窑瓷瓶摔个粉碎,啪的一声,随即他听到

    了一个小声的惊呼。

    「是谁?滚出来?」抽出腰刀,王六缓缓穿过卧室内的圆光罩,内室中只

    有一张紫檀雕花的拔步大床,四周垂着青色纱幔。

    王六用刀拨了拨幔帐,并未见人,许是听错了,扭身要走,却猛回身往地

    下一趴……

    数声惊叫,三个服饰华丽的妇人趴在床下,瑟瑟发抖。

    「出来,否则六爷就拿刀砍了。」王六咋呼道。

    「别……别……我们出来。」在一阵哀求声中,一个个女人依次爬了出来。

    「嗯?」王六看她们几人手里都抱着一个匣子,喝道:「把东西拿过来。」

    几女正是车霆的一妻二妾,听闻锦衣卫抄家,这些人拿了自己体己细软,

    躲到床下,原想挨过这一关,再做打算,没想到被这个尖嘴猴腮的军卒发现了。

    秀红二女犹豫是否将手中匣子交出去,毕竟这是今后安身立命的本钱,陈

    氏却先递了过去,二女愤愤,你有娘家可投靠,我们怎么办,没奈何也交了过

    去。

    打开三个首饰匣子,里面的金珠宝玉登时晃瞎了王六的眼睛,心虚地把盒

    盖扣上,发财了,心中狂喜,再看看如鹌鹑般缩在一边的三女,一丝淫笑浮上

    脸庞。

    「军爷,匣子已经都给您了,放妾身几人走吧。」秀红哀求道。

    「走,今天六爷财也要,人也要。」王六回身蹦到床上,大剌剌道:「过

    来伺候爷。」

    喊了一句,没人过来,王六拔刀出鞘,「来不来?」

    秀红怯怯道:「军爷要我们哪一个服侍您啊?」说着话身子往后靠了靠,

    将朱丽儿留在身前,只要眼睛不瞎,也能看出谁年轻漂亮吧。

    「哪一个?都要。」王六胃口大得很。

    秀红和朱丽儿无奈,磨磨蹭蹭地向王六走去,王六看向不知所措的陈氏,

    「你也过来。」

    「我?老身年近六十,伺候不了将军了。」陈氏没想到这军汉老少不忌,

    她的主意也打。

    「六十?保养不错,看着也就四十来岁么,六爷不挑食。」王六大大咧咧

    地搂住秀红二女道。

    见陈氏还是畏缩不前,王六怒了:「你们知道六爷是谁么,你们知道六爷

    的二爷是谁么,是钦差大老爷,再不好好伺候,六爷把你们扔到宣府镇兵里去

    轮营。」

    三女被「六爷」、「二爷」一顿称呼已经绕晕了,可「钦差」和「轮营」

    却听得清楚,连忙凑了过来。

    朱丽儿仰着娇颜,一脸讨好媚笑:「军爷,你要怎么做都行,可别把妾身

    交给那些粗人。」

    「那得看你会不会服侍人了。」王六掐着她的嫩脸淫笑道。

    朱丽儿抛了个媚眼,蹲了下去,解开王六裤子,将那根丑物含在了嘴里,

    灵巧的舌尖不住在菇头马眼上缠绕,一只玉手轻托他的阴囊缓缓揉捏,另一只

    手则扶住肉棍根部快速撸动。

    王六舒服的直抽凉气,「舒服,太他妈舒服了,原来官太太这么会吹,哎

    呦,爽,你们,你们几个都把衣服脱了,慢的我就送去兵营。」

    陈氏二女一听,手忙脚乱地脱去全身衣物,连正在含肉棒的朱丽儿也如蛇

    般扭动,将身上衣物一件件抛到地上。

    招手让另外二女分坐在自己两边,王六一手搂着一个,「到底是官宦人家

    ,这身皮肉溜光水滑,都能掐出水来。」

    嘴上说着,手上用力,握住二女的肥臀用力揉捏,二女疼痛却不敢呼出,

    强颜欢笑,用雪白乳峰磨蹭他的胸膛。

    「保养的真好,奶子又白又大,虽说腰上有了点赘肉,可看着喜庆。」王

    六调笑着陈氏,用那张臭嘴对着一对成熟雪乳舔来舔去。

    陈氏几曾受过此等侮辱,却不敢抗拒,受辱一人总好过千人万人,托着一

    对豪乳,将乳头送到王六嘴里,「军爷既然不嫌奴家老丑,奴家定尽力服侍。」

    王六哈哈怪笑,一按旁边秀红螓首,凑到胯下,「换你来吸。」

    朱丽儿吐出肉棒,缓了口气,媚眼一挑,用胸前樱桃轻轻点按王六膝盖。

    秀红用手撩了一下鬓间凌乱散发,低头就含住他的肉棒。她的功夫没有朱

    丽儿熟练,但十分卖力,她没有用手扶,只是用嘴上下套弄着王六的阴茎,一

    对乳房紧紧压在他的大腿上。

    「好,好,不错。」王六舒服地哼哼。

    推开二女,将陈氏骑在身下,王六将肉棒夹在陈氏丰满的奶子里,两手从

    两侧托住,一边来回抽插,一边笑道:「怎么样,以前没这么玩过吧?」

    的确没玩过的陈氏见那颗菇头不住从自己乳房中间冒出,腥臭的味道直冲

    顶门,还是故作开心道:「没有,妾身的夫君没军爷这么会玩。」

    下体传来的滑腻感让王六快坚持不住,撤下身来,「你们撅起屁股,让六

    爷想先干哪一个。」

    三女虽有些难为情,还是爬到床沿,摇晃起各自雪白的屁股,将羞处展现

    在男人眼前。

    朱丽儿的臀部雪白丰润,弹性十足;秀红的身材瘦削,好在骨肉结实;陈

    氏的屁股则肥大浑圆,黝黑的阴毛夹杂在胯间,黑白分明。

    王六看得眼花缭乱,对着秀红屁股腰身一顶,噗呲一声,肉棒隔着臀肉就

    进入了秀红浪穴。

    秀红扶着床沿,摇晃着屁股不断后挺,努力配合王六抽插,「啊……啊呦

    ……大爷……好疼……,慢些……不要太……太狠了……奴家浪……浪穴都…

    …破了……哎哟……好舒……舒服……呀……」

    淫词浪语,刺激得王六更加疯狂,连朱丽儿二女都自纳闷,这秀红平日里

    端庄文静,怎么这般放浪。

    「妾身……好……好美……,大爷……舒服……服么,留下……奴家……

    伺候……大爷……可好……」秀红大声浪叫,扭动身体方便体内肉棒进出。

    二女听得脸红心跳,这才明白秀红再给自己寻觅后路

    王六累得汗流浃背,呵呵笑道:「浪,真他妈浪,大爷就喜欢浪的,回头

    跟二爷讨赏,把你留下。」

    「大爷,快来啊,奴家骚穴好痒,好想被插……」朱丽儿把雪白丰满的屁

    股连连晃动,果然引得王六抽枪来肏。

    轻轻一挺,长驱而入,王六抽出肉棒,弯腰看着微张的肉穴,奇道:「你

    这骚穴怎的水唧唧的?一下就到底了?」

    朱丽儿这才省起自家刚和男人欢好完,还未及清洗就躲到了这儿,可不敢

    如此说,一把抓住肉棍就塞了回去,摇晃着长发浪语声声:「奴家……看……

    看你肏……那骚货……忍……不住……泄了……,奴家要……要你……也……

    肏肏……」

    「果然是骚货,六爷成全你。」王六大力地在浑圆的屁股上一拍,俯下身

    子,握住朱丽儿两只吊乳狠命揉搓,全身用力耸动。

    「好……爷的……鸡巴……真……哎呦……真大……肏死……奴家……」

    比起床上放荡,谁又能及得上出身青楼的朱丽儿,晃动屁股又夹又吮,不时转

    过头来向身后男人抛几个媚眼。

    王六哪经过如此风流阵仗,原先的老婆倩娘天生宝穴,没几下就让他交待

    了,此时才让他享受到了床上征服快意,何况身下女人身份高贵,以往想都不

    敢想,他奋力抽插了二百多次,又听到一连串浪声浪语,王六觉浑身酥麻无比

    ,立时产生了一股尿意。

    吸一口气,强自忍住,推开朱丽儿,王六转到陈氏身后,对准白花花的大

    屁股捅了进去,陈氏人老穴松,倒也畅通无阻,又猛插了十几下,狠狠一撞,

    将陈氏推倒在床,一阵哆嗦,射了出来。

    王六趴在陈氏那身滑腻的白肉上,舒服的哼哼几声,陈氏虽被压得难受,

    却不敢起身,由得他在胸乳胯下不住掏摸。

    「六儿,好大的胆子。」

    听了熟悉的声音,王六一激灵,从陈氏身上跳起来,直挺挺跪倒地上,「

    二爷饶命,饶命……」

    「别成天死啊活的,败兴。」用绢帕捂住鼻子,汗水和淫液混合的熟悉气

    味,让丁寿很不适应,轻踢了王六一脚,一指床上陈氏,「连这老货你也吃得

    下去?」

    王六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二爷不知,老屄败火。」

    丁寿不屑地笑笑,待他问清床上三女的身份,惊讶道:「六儿,眼光不错

    ,巡抚大人的妻妾都让你肏了。」

    「小的该死,早知道应该留给二爷的。」王六谄笑着磕了个头。

    丁寿不置可否,饶有兴致的打量床上三女。

    赤身的三女看着身穿飞鱼服的丁寿毫无避忌的眼光,心中羞耻,又不敢遮

    挡,畏缩在床脚,惊恐万分。

    「大人,找到了。」杜星野在门外禀报。

    丁寿点了点头,一脚把王六踢倒,「别挺尸了,接着乐吧。」带人转身出

    门。

    看着丁寿等人没了影子,王六爬起,看着抖若筛糠的几女,得意的拇指一

    挑,「看到了吧,那就是六爷的主子,锦衣卫,飞鱼服,钦差大人,威风吧?」

    小心地看看身后没有来人,王六还是心里没底的小声道:「这是六爷亲手

    带大的,对我的话言听计从,乖乖伺候我,有你们的好处,晓得了?」

    三女茫然点了点头,王六拽过陈氏,按倒胯下,「给六爷嘬硬了,再肏你

    们一回。」

    含着沾满淫水精液的丑陋肉棍,陈氏抡圆了舌头,拼命吞吐……

    车霆此时已被扶着坐了起来,怨恨地盯着这些将他迫害如斯的奸佞走狗,

    起码车大人是这么认为的。

    「车大人,按你这账册所记,所获马匹不止朵颜,这么大的数量你一人吃

    得下?」丁寿翻看着刚抄出的账册秘本,笑对车霆。

    车霆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一边。

    「车大人够朋友,这时还不忘保全他人。」丁寿赞了一句,一指一个一尺

    见方的黑漆书箱,喝问道:「这是什么?」

    钱宁一抱拳,「大人,这里都是一些坊市闲书,从车府书房抄出的。」

    「车大人饱学名士,怎会读这些杂书?」丁寿斜睨钱宁。

    「大人所言极是,其中必有蹊跷。」钱宁煞有其事的细细翻检书箱,不多

    时,便惊呼「找到了」。

    钱宁从书箱夹层内取出一封信来,呈给丁寿,丁寿展开一看,面色大变。

    连车霆都好奇信中写了些什么。

    丁寿猛冲一步,走到车霆近前,指着他鼻子骂道:「车震卿,你身为朝廷

    封疆大吏,却通款资敌,你枉读圣贤之书,枉食君禄,罔顾圣恩。」

    「丁……丁大人,何出此言?」车霆吓出一身冷汗,这罪名他可担不了。

    丁寿一抖手中信,「这是鞑靼小王子巴图孟克与你勾结,以漠北良马换取

    盐铁的回信,从你书房搜出,还敢狡辩?」

    「这……这不是我的,有人冤枉于我。」车霆声嘶力竭,若是罪名坐实,

    他必受天下人唾弃,谁也不会拉他一把。

    「谁人与车大人有如此深仇,敢陷以通敌大罪?」丁寿冷笑道。

    「江彬,是江彬,他构陷老夫,丁大人你要明察啊。」

    「江彬?笑话,他是你的内亲,今日之事未必不会波及于他,他吃饱了撑

    得,陷害自家靠山?」丁寿不屑笑道。

    「他……他……是因为……」车霆欲言又止。

    「因为何事?」丁寿追问道。

    车霆结巴半天,还是没脸把理由说出来,悖乱伦常,世人唾弃,还不如身

    死名灭,来得干净。

    「无话可说了吧,来人,将证据装箱,人犯打入囚车,送往京城。」言罢

    俯在车霆耳边,丁寿悄声道:「车大人艳福不浅,几位夫人与我府中下人在后

    院颠鸾倒凤,啧啧,放得很开。」

    「噗——」一口鲜血喷出,车霆神色惨然,夫妻本是同林鸟,事到临头各

    自飞,一语成谶啊。

    几名锦衣卫上前将车霆押了下去,钱宁凑上来,一脸奸笑道:「大人高明。勾结外番,私开边市,咬住这八个字,车霆不死也得扒层皮。」

    丁寿神色淡淡:「不过现学现卖,跟大明朝一位前辈学的。」

    「不知哪位高人,卑职可否上门求教?」钱宁很有上进心与求知欲。

    「的确是高人,不过求教起来不易。」丁寿摸了摸鼻子,「他有个儿子叫

    袁承志。」

    ps:车霆官声不错,正德二年被罢免,弘治正德期间宣府巡抚里只有他

    是被中旨拿掉的,所以委屈一下。

    弘治十四年延绥之战,看了一段,我差点以为看的是另

    一个平行时空,红口白牙的胡说八道,所以多写了几句。<a href="" 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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