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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如果我现在死去
- 天字二号房并不挨着天字一号房,十三陵水库也并不挨着十三陵,两者之间约莫有七公里左右。
范小爷先开着四眼奔驰把褚青送到老爸哪儿,自己便跑去找王瞳做美容。褚青再借了老爸的沃尔沃,从朝阳区出发,一路向北,上高速过六环,直奔昌*平而去。
十点多钟,这货到了水库大坝。
此处是中上游,有大片的平台缓坡,一溜灰砖方石铺开数十米,宽敞得能驾车跑马。北岸是拔地而起的蟒山,青翠繁茂,倒映水面,颇有点高峡出平湖的即视感。
景色不错,就是空旷了点,特别是一个人戳在这儿的时候。
“啧!”
褚青傻呆呆的等了二十多分钟,不见人来,忽然感觉很萧索:窦大仙哎,你怎么也玩上这么俗气的梗了?
不就一破愚人节嘛!
他摸出手机,按了号码,方要痛斥对方一下,却又顿住。就见远处的环湖路上,四辆车顺着蜿蜒的石砖道,头尾甩开,列队将至。
他不由看了看表,暗自摇头,这帮货效率忒慢。
不多时,车队开到跟前,依次停住,随即噼里啪啦的下来一串老炮儿。
第一辆:窦维,高原,窦颖。
第二辆:郭四,何勇,高旗。
第三辆:炀子,小虎,陈劲。
第四辆:一个帅哥,以及周逊……
嗯?
褚青瞬间就蒙圈了。等会儿啊,我们得捋一捋。
周公子的前男友窦鹏,是窦维的堂弟。窦维是王非的前老公。
周公子的前男友宋宁,是高原的表弟,高原是窦维的现任老婆。
周公子的现男友李亚朋,是王非的二婚老公,李亚朋的前女友是瞿颖。
周公子的前男友朴树,他哥们是张亚东,张亚东是王非的前老公窦唯的妹妹窦颖的前老公。也是王非的制作人,同时。张亚东的未来女友是李亚朋的前女友瞿颖。
“……”
那种哀戚的萧索感,忽然又包围了褚青,因为他发现,这里就特么自己是外人。
抛开群伦关系。退一万步讲,人家都是玩摇滚的,再不济也出过专辑,算歌谣界新丁,他一个破演员当初怎么混进这圈子的?
“青子,别愣着了,过来搬东西!”那边,何勇已在喊人。
“啊,来了!”
在这帮老炮儿面前。他就是孙子辈,溜溜的跑过去帮忙,顺便冲周逊挥了下手。
“来。这个重,小心点。”
高旗打开后备箱,先搬出一个折叠式的烧烤架。这位比何勇顺气多了,留着长发,挺着一张万年正太脸,声音也比较清朗。
褚青轻松松的接过。又见对方接二连三的拿出几个大塑料袋。
“这是炭!”
“这是肉!”
“这是蔬菜!”
“这是钎子!”
他一直站哪儿瞅,直到把东西清空。终于忍不住问:“没了?”
“嗯,没了。”高旗拍了拍手,咣的扣上后备箱。
“风筝呢?”他蛋疼。
“问他!”旁边的郭四指了指窦维。
窦维见他看过来,慢吞吞的从车里拎下一对双飞燕,黑色,尺寸特小,两只燕子加起来能有半米。
“咱们大老远的,就为了放这玩意儿?”
“还有条龙,忘拿了。”
“……”
好吧,除了音乐,他就不该指望这货靠点谱,扛着烧烤架就下了坡道,那个帅哥提着塑料袋跟在后面。
等到了一处水草丰盈适合撸串的地儿,那人才有功夫自我介绍:“青哥你好,我叫黄觉。”
“哦,你好!”
他跟对方握了握手,问:“你多大?”
“我75的。”
“呵,我76,不用叫哥。”
这些人里,就他们是头回见面,虽算同龄,但地位相差太悬殊,黄觉非常拘谨。还好褚青看着周逊的面子,能显得热络点。
这哥们以前是歌舞团的,后来下海当北漂,从1993年到1997年,常在京城的一些大型迪斯科炒更。哪会周公子混得也不咋地,同样在走穴,俩人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她唱歌,他跳舞,算是故交。
此时,女人们也到了湖边,摆好桌椅板凳以及五箱子啤酒。
褚青瞧得直皱眉,真特么的玩摇滚不怕事大,公然酒驾,随即又望了望天,阳光恰好,特适合野外苟*合。
说是踏青,但甭指望艺术家们食人间烟火。
帅的男人在干活,丑的男人在悠闲,女人们通通诗情画意,窦颖散着步,炀子调好了水彩,高原抱着大镜头咔咔猛拍。
褚青介于帅与丑之间,所以他一边干活,一边扯淡。
“喂!”
这货站在桌前,正往铁钎上串羊腰子,周公子悄默声的坐到旁边,道:“还没正式恭喜你呢,大影*帝。”
“你不是恭喜过了么?”他笑道。
“什么,什么时候?”
“报纸上啊,你说特欣赏我,对,一直都很欣赏。”
“……”
周公子打了个呵欠,懒得搭理。
老实讲,褚青并不惊讶她今天的出现,或者说在与范小爷订婚之后,再次面对她,心里已经很平静。
就像湖里的那只水鸭,捉捉小虫,理理羽毛,看了会岸上,又不动声色的隐于芦丛。
“我好像第一次见你做东西吃。”她拄着下巴,很认真的盯着他的手,修长,灵巧,拿着把小刀细细的将肾脏划开。
“呃。是吧,不过这技术含量太低。”
他晃了晃钎子,问道:“你最近怎么样?”
“一般般啊。刚接了部戏,喏,那是我的男主角。”她对那边正给肉串刷油的黄觉努了努嘴。
“不错,挺帅。”
他表示赞赏,又问:“别的呢?”
“什么别的?”
“你跟李先生啊。”
“非常好。”
褚青不禁撇撇嘴。
“你跟范小姐呢?”她笑问。
“也非常好。”
周公子同样撇撇嘴。
不知不觉已近正午,天空透净,云朵似缓缓流淌。风中带着丝水草的腥味。阳光直照,但此处野地开阔。树木繁茂,比别处要多了些阴翳。
他串好了腰子,放在一个托盘里,正要摘掉塑料手套。忽然一缩脖子,叫道:“哎!哎!”
“怎么了?”她问。
“有东西进去了!”他不停扭着肩膀,只觉得奇痒无比。
“别动,我看看。”
周公子拽住他,一只小手伸进衣领,冰凉的手指在微热的皮肤上轻轻摩挲。
“往下往下!”褚青栽歪个膀子,配合她的身高。
“哪儿呢?”
“再往右点,对,就哪儿。”
她又划了几下。最后拈出一小团白色的绒毛。
“这什么?”
“蒲公英吧。”他也不确定。
“蒲公英?”
她眨了眨眼睛,嘴唇凑过去,呼地一吹。
…………
十二个人。占地很大。
四张小折叠桌并排摆开,椅子却不太够,只能俩人挤一把。高原自然挨着窦维,炀子和窦颖,周逊和黄觉,褚青最倒霉。摊上何勇这么个逗比。
各种肉串、内脏、生*殖器以及壮阳蔬菜铺满了一桌,小虎拿个打火机啪啪起酒。
“真喝啊?”褚青比较犹豫。
“多新鲜啊!从北*京城搬到这。你当哥几个锻炼呢?”郭四道。
“呃,喝酒开车不太好吧。”他继续强调。
“嗨,甭担心!喝完下水游两圈,保你清醒!”
何勇不由分说,给他倒满一杯,见大家都有,便起身道:“来,咱们先干!”
“等会,话能随便说,酒不能随便喝,先讲清楚喽,为什么干?”陈劲搁旁边抬杠。
“为什么?多了!”
何勇高举酒杯,一指炀子,道:“为炀子生辰!”
二指众人,“为高朋满座!”
三指旷野,“为春*水长天!”
四指黄觉周逊,“为才子佳人!”
五指桌上食物,“为美味珍馐!”
第六下却卡了壳,“为,为……”
“为我们开心!”窦维接了句。
“对!为我们开心!干!”
众人纷纷响应,褚青也不好装高冷,陪着喝了一杯。他不是头回跟这帮人玩闹,以前还挺有谱的,今天不知怎么的,群情亢奋,又连碰了两杯。
他喝慢酒还凑合,喝急酒妥妥扑街,三杯下肚,脸色顿时红扑扑的。这还没完,何勇那龟孙子立马又提了一杯,获得齐声叫好。
这次他可不跟了,太特么吓人了!
原以为自己这种抽点小烟,喝点小酒,没事打打牌,看看妹子大长腿的家伙,就够堕落的了,可跟这帮人一比,那就一修炼千年的白莲花。
他想闷头混过去,有人却不饶。
“哎,青子,你怎么不喝?”郭四扬了扬下巴。
“四哥,我缓缓,岔气了都。”
“行,缓缓,一,二,三,四,五,喝!”陈劲数了五个数,推过满满的一杯。
“喝!”小虎接道。
“喝!”高原笑着凑热闹。
“喝!”炀子也开口。
“……”
褚青确实有点难受,但不至于那么严重,大部分是装的,他还想留着命把车开回去。可眼前这情况,如果不从,就等着被灌吧。
他正琢磨着,是喝,还是死磕。周公子倒看不顺眼了,嚷嚷道:“哎,欺负人是吧!”
“就欺负人了,怎么着?”郭四笑道。
“我帮他喝!”
“哟,您仗义!您喝得三个!”
“三个就三个!”
她扒拉开何勇,挨到褚青身边,三杯酒一溜排开,半点不含糊,咔咔全干了。
“呃,你没事……”
他觉着特羞愧,本想关怀两句,周公子完全不理,只顾着跟对面的郭四叫板:
“现在怎么着?”
“得嘞!服!”
那老流*氓竖了根大拇指。
……
褚青明显低估了他们的酒量,一帮子人吃吃喝喝,五箱啤酒全部清底,连个红脸的都没有。
天光渐淡,桌子上已是一片狼藉,他剥了剩下的两只烤虾,被她抢到嘴里。
远处是青山斜阳,近处是波光鳞影,高原、炀子和窦颖正在比赛打水漂,惊起了数只野鸭子,扑棱棱的飞走。
何勇那货,自己举着双飞燕在湖边来回奔跑,还发出“呜……呜……”的怪叫声,风筝线拖得老长老长。
黄觉与小虎私聊,窦维放空,陈劲昏昏欲睡,高旗斜在椅子上,一口一口的抽烟。
褚青和周公子陪着郭四,听老前辈陈叙今朝。
说当年的黑豹,假行僧,94红磡,唐朝老五……说现在的舌头,脑浊,重新组建的冷血动物,还有隐遁的张楚……
俩人对摇滚圈不太了解,但并不妨碍那个辉煌的年头,在时间的角落里偶尔闪耀。
郭四讲得口干,拿起瓶子想倒酒,发现一滴未剩,抬头恰好瞧见高旗,忽地一墩,道:“高旗,来一首!”
“什么?”对方思绪回落,问道。
“自从你跟那大模结婚,好长时间没见你唱歌了,来一首!”
“我,我没带吉他。”他还想推脱。
“哎,我带了!”
陈劲立马就精神了,颠颠的跑回车里,拎了把吉他过来。众人见状,也纷纷凑到桌旁起哄。
高旗无奈,只好抱在怀里,问:“唱什么?”
“《现在到永远》!”陈劲先道。
“庸俗!”
郭四批了句,道:“《陈胜吴广》!”
“更俗!”
高原又呛声,道:“《荒原困兽》!”
“《祖先的阴影》!”
“《九片棱角的回忆》!”
“《私奔》!”
“……”
高旗见他们吵个没完,索性不理,自己拨动琴弦,弹了一段舒缓的前奏,开口道:
“用曾经最让我激动的晚霞,在天边画上你的影像。在无数的日月沧桑后,你会在谁身边。用世间所有的鲜花和芬芳,妆点你永远的身旁,让你曾为我激荡的心,记住我的笑容……”
这首歌原本很高亢,他降了个调子,又即兴改编了几小节,反而变得轻柔伤感。
“终止我每丝呼吸,让心灵穿透最深的秘密,指引我抓紧生命的美丽……”
人间四月,满树花开,黄昏吹着风的软。
褚青听着第一次听到的歌,陪在身边的是周公子,正随着旋律轻轻摇晃。
“如果我现在死去,
明天世界是否会在意,
你梦里,何时还会有我影迹。
在你眼中,在你梦里,在你心底,
我曾是那唯一。”(未完待续)
( 文艺时代 p:///3/369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