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 御宅屋自由的小说阅读网,欢迎亲们访问!
章节报错 | 加入书签 | 手机阅读
御宅屋-> 高干文 -> 猎妖师全文免费阅读
数字门的烂摊子
- 数字门的烂摊子
京城里除了东边的六扇门捕头辛勤办案,西边的神捕门捕头也是努力查案。只是不同与六扇门专办的案情,名为「神」补门,查办的自是与怪力乱神相关的案件。
虽然最后的最后,那些案件通常都是人为,而非怪力乱神所为;但久而久之,神捕门与六扇门之名莫名的就被人们拿来比较。
儘管如此,神捕门的人对六扇门只有--
「他娘的,那些数字门的人老爱这样干,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就推给别人!是有没有那幺怕死啊!去他娘的一群王八羔子!都多大岁数了,就爱老子们帮他们擦屁股!」神捕门捕头之一罡,正狠瞪着捕头绝手中的文牒,方才正由六扇门补快们十万火急、快马加鞭送来的。
「出了那样的事,是正常人都会怕吧。」捕头冷,一名俊美英气的女子,收回正在擦拭的剑身,睨了那只文牒。她感慨道:「哪有女子想不明不白失身,特别又都是那些待嫁闺阁的黄花闺女,不自杀寻死才怪。」
她重重放下剑身,强硬道:「不论是妖还是人,我肯定都不会放过,见一个杀一个。」
「呵,妳不可能杀的了妖哟!」
忽地,一道软嫩嗓音传来,叫在大厅的众人不得不往那角落看;只见一名可爱娇小女子瘫坐在椅子上,一身墨黑怪异装扮;圆领长衫短窄袖,配上一袭长裤,长衫上还缀上点点银铃。
此刻,她一手正捧着杯热茶,另一手还摸着怀里钵中的芝麻馅饼,略圆小脸上瞇起一弯水灵大眼,柳眉极尽舒展,笑的是一脸满足。
她的身旁,备有一张桌案,桌案上伏着一名儒服男子;他简单束髮于身后,一手苍劲有力的字迹正腾写着神捕门的例行文案,那些该上缴给吏部的文书。
不理会厅里众人的目光,孙行降喝了口茶,又吃了几口饼,甜滋滋地对一旁的男子说道:
「泽兰的饼越做越好呢。」说着,她又满足地咬了口饼,那副好吃的模样,馋的罡一个飞身,在迅雷不及掩耳的剎那,抢了一钵子的饼。
「我也吃看看。」把盛满钵的饼搂在怀中,在罡要大快朵颐的时刻,一道掌风袭面而来,他下意识才要反击,才发现怀中的那钵饼已杳然无蹤。
「咦?」诧异之际,那钵饼已被冷揣入怀中。
「男子汉大丈夫抢小女子的饼成何体统。」望向罡那虎背熊腰的草莽样,想起他抢饼的馋样,冷好笑着,却将饼还给孙行降。
孙行降接过饼,仅是看了书写的泽兰一眼,就听泽兰那道太冷的嗓音说着:
「饼我有多做,在灶房的坑里。」
「泽兰最好了。」孙行降灿笑,大方将怀中的饼推出去,献宝似道:「泽兰今早为我做的饼,味道和巧味轩的像极了。」
想起以甜食闻名京城的巧味轩,嗜甜的罡馋的口水都快流出,一手抓着一饼急道:「是不是像巧味轩的味道,我帮妳鉴定看看。」他大口一咬,被芝麻和饼香迷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地呜呜乱跳乱叫。
冷也拿了饼,顺手丢了个饼给对文牒皱眉的绝,却问孙行降:
「晶,为何妳说我杀不了妖?」
「因为妳不是猎妖师。」孙行降幸福地咬了口饼,又说:「就算杀的了妖的肉身,但妖的元神还在;只要元神在,重生只是早晚的问题。」
「再说了,普遍的妖都是极狡诈的动物,能骗过人的双眼,只有猎妖师才能嗅出他们的味道……」
「呦,一大早就妖不妖的,这世上哪来这幺多妖给你们瞧见。」硬生生地,一道悠扬的男子声音插入。那从内堂走出的男子,有张颠倒性别的艳美脸蛋,端着迷人的笑容,优雅跨步来到他们面前。
「我不吃饼。」幻笑着拒绝冷的好意,又盯着仍旧书写的泽兰,他好笑道:「这该是晶的工作吧。」
泽兰没抬头,却回了句:「帮主人分忧解劳是我该做的事。」
他的回答让孙行降感动地差点没痛哭流涕。想来,是自己教的极好,更没白费自己一身修为救了他一命。
「真是个好奴才。」幻满意颔首,对孙行降道:
「我看上妳家奴才了。说吧,妳要多少钱才能割爱?」
「我不卖。」孙行降想也不想就拒绝。纵使她相当缺钱,可泽兰是--
「他只能是我的人,我谁也不给,谁也不卖。」
伴随一阵悦耳铃声,孙行降几乎是从椅上跳起来,那点缀在怪异衣裙上的银铃,也不安份地乱响,扰的幻蹙眉瞪向她。
墨色衣袖占有性地紧扯泽兰素白衣袍,叫泽兰不得不停下笔,轻声回应:
「除非主人不要我,否则我不会离开主人的。」
太暧昧的对话叫众人一窒。
「咳、咳……」一阵呛咳,是不小心咽着的罡。「……我、我找水喝。」尴尬地撇过头,他摸了出去。
「我该和陶大人商讨六扇门丢过来的案子。」绝拿起文牒,很自然转身离开。
顺着绝的话,冷也说:「哎呀,那案子好像挺棘手的,我去帮绝。」
仅留下幻与孙行降和泽兰对视。
看着眼前黑与白的相揉色彩,幻笑了,他说:
「其实这世上最狡诈的动物该是人啊。」盯着泽兰那双清冷却澄澈的眸子,又说:「若能选择,他肯定不想在这儿当奴才伺候人吧。」
「你想要说什幺?」鬆开泽兰的衣袖,孙行降强硬挡在泽兰面前。
「他--」幻笑着,修长好看的指尖指向泽兰。
「很可怜,所以我想救他。我知道妳缺钱,想卖他我会开个妳满意的价。」
气鼓鼓地瞪向幻太美好的背影,孙行降对着开始书写的泽兰抱怨:
「我讨厌他。」想起对幻没道理的厌恶,孙行降喃喃道:「要不是他身上没有妖气,那妖里妖气的讨人厌模样,我肯定当他是妖,一把斩了他。」
不过那也是空口说白话,没了修为的她,连家传金刚杵都开不了,哪来本事斩妖除魔?想到这,她闷闷地看了泽兰一眼,却是告诉他:
「该是我的工作,我写吧。」
泽兰停下书写动作,他抬起头来望向眼前的她,那娇憨苦恼的模样,叫他心中一凛,不得不开口探问:
「主人是嫌我写得不好?」
「泽兰的字比我好太多了。」孙行降想起神捕门头儿陶赭亮的调侃,她没好气自嘲道:「我的字就算不能看,至少还能趋吉避凶,挺好的不是吗?」
「我写吧。」孙行降无奈挨近他,那缀着银铃的衣裙因她动作而响,悦耳铃声叫泽兰想起自己的身份,起身让出桌案让孙行降就坐。
指点着方才誊写的部份,泽兰看着接续自己字迹的那串鬼画符,仅是静默地帮她研墨展纸。
察觉他还在一旁忙着,孙行降抬起小脸,微笑道:
「不过誊写一些无聊的文件,你就别为我费心了。」放下笔,她起身推着他,将他推向原本自己瘫坐的那张舒服椅子上,嘱咐着:
「坐着休息。」又在他耳边低声叨唸:「你可别坏我计画啊。你也不是不知道陶大人每每看到我的字,那张好看的脸就要抽筋了。你帮我写上好些年的字,那些人被你好看的字宠坏了,都忘了是陶大人默许你帮我忙的。」
自小到大她写惯符咒的潦草字迹,怎样也练不回一手端正好字,索性放弃了。伏在泽兰身上,她很故意笑道:「等陶大人又一脸抽筋问我这字是怎样一回事时,我就告诉他这神捕门里有"妖",需要我这高人的符咒驱邪。」
所以,抢过书写工作的她,是故意的?她,还是要他的。
看着一脸算计诡笑的她,莫名的,泽兰放下心来。他理好她篷乱的髮,温声道:「主人需要我帮忙就交代声,我就在妳身旁。」
「哎呀,都说要让陶大人的脸抽筋了,哪能要你帮忙。」孙行降冲着他扮个鬼脸,一脸灿笑又跑回桌案誊写。
淡淡墨香掠过呼吸间,沙沙誊写声,厅里的说话声,还有坐姿不佳却眉头紧蹙的孙行降……感受到这些,泽兰一向淡漠的脸上,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他发现到孙行降的茶杯空了,便起身在一旁的火炉边为她烹茶添茶。
温热氤氲无法让孙行降分心,她仍是很努力地製造符咒般的潦草字迹,只为了让陶赭亮的脸抽筋;以至于那杯茶冷了,她仍是碰也没碰上一口。
他挨近她,才要再为她换上一杯茶,手才搭上杯身,一只白嫩小手就搭上他的。他与她几乎同时开口:
「茶凉了。」
「甭浪费了。」
她手心很暖,叫他捨不得挪开。在为那双白嫩小手失神片刻间,孙行降已抢他一步将茶杯捧去,呼噜噜地大口灌下。
放下茶杯,回他的是一脸暖笑,和一句:「泽兰煮的茶连冷了都很好喝。」
「主人要再来一杯吗?我很快煮好。」
「不了。」抬头望了望窗外天色,孙行降起身伸展微僵的筋骨,笑道:「泽兰和我出去走走吧。」
「是。」他恭敬允诺,跟在孙行降身后。
他知道「出去走走」是她对他的体贴,每每到了这个时辰,她总会将他支离神捕门。还以为今日她会忙到忘了,那些捕头和衙役们早都聚集在厅前广场,开始每日的武术练习。
待他们开始比试时就有的他受了,只要听见比武吆喝声和兵器交接所发出的巨大声响,就莫名的让他头疼欲裂、生不如死。
「泽兰。」她低唤他一声。
抬眸,在银铃响起的剎那,她已挨到他身旁,勾住他的臂膀。
「都说不让你走我身后了,咱俩要一起走的。」
「是主人。」他乖顺回着,让孙行降亲暱地勾着他往外走。她娇软馨香的身子倚偎着他,减低了他看见那班武人而烦躁惶恐的身心。
「去市集逛逛吧。」她眼里似乎也只有他,丝毫不理会一旁看着太亲热的他们而翻白眼的罡。
待他们走远后,打着赤膊又横着一身蛮横健壮肌肉的罡,很快把视线移回自己身上,难以理解喃喃唸着:
「为啥那种手无缚鸡之力超级不可靠的小白脸型男人有女人要?」而他这种拥有美好健勇体态的极品男人竟没女人欣赏啊!
身为男人,力量就是一切。而他一身肌肉就是力量的代表。想着,罡又用力挥舞大刀,并注视着自己贲起肌肉的起伏,一脸陶醉。
忽地,一只泛着青寒之气的冷剑介入,在三、两招对决中,冷剑又快又準地直指罡的咽喉。那人,是冷,且不以为然说着:
「女人要的是男子温柔体贴,要男人一身横肉做啥啊。」
「温柔体贴?嗟!最好那能当饭吃啦!」罡反手一击,击开冷的兵器威胁。他往后一跃,运劲若猛兽般提刀攻向冷,还一边回呛:
「力量才是男人的一切。」
冷扬笑道:「那让我见识你的力量,说不定我会看上你。」
「哼哼,注意看好,当今的武林还没人能躲过我这招,连妳冷也不例外啦。」大刀一扬,运劲一个突刺,罡往冷的胸口刺去。冷虽先他一步往后退开,可那倾尽全力的气劲,还是将她的贴身劲装划破一道,露出粉豔豔的桃红兜儿。
「哎呀?」冷低头,发现划破的口子不算太大,仅是兜儿一小块露出见人。
「啊!啊!」罡低头,从没见过女子如此私密的部位,刺激过大,只能放声乱叫。
冷收回冷剑,在罡失神的片刻,旋身又是一招逼近罡的心窝。
罡防不甚防,只能大咧咧喊着:「妳!妳……」
「我怎样?」冷噙笑,压根不管那一小片动摇罡心性的旖旎春色,执剑又是进逼。「不是要让我见识属于"男人"的力量吗?怎没和我分出高下就想逃?」
只见罡胀红脸,撇过头往后大退一步;然而冷似乎不打算放过他,又是一再进逼,逼的罡更是一直往后退,退到最后终于--
「哈哈!」
狼狈踉跄摔倒在地的罡,惹出神捕门内久久无法停歇的大笑声。
就在罡狼狈摔倒的同时,市集一隅的阴暗处,泽兰同样也是脸色苍白,惊恐而踉跄摔倒在地。飞舞在眼前的,是把亮晃晃大刀,正逼近他的眉间,逼的他不得不看清那名突然执刀向他的魁梧男人。
男人,虽是五官平凡,可身上杀戮之气极重,甚至漫开一抹令他心悸的血腥味。那令他莫名怀念的血腥杀戮气息,活络了他身上的某种知觉;只消一眼,泽兰肯定自己曾见过这名男人,特别这男人又沉着嗓挑眉问他:
「你没死?」
他该死吗?
不经意对上冥十诫太沉暗的眸,下意识的,他思索这个问题,可下一瞬的头痛欲裂,叫他抱头呻吟,就差没满地打滚了。
「可惜了,你不是他。」他身上,无丝毫狂炽的血腥杀戮气息,冥十诫悻悻然收回大刀,毫不留恋转身离去。留下的,只有在阴暗处痛苦的他,还有冥十诫的那句话--
你不是他。
那,他又该是谁?
不!他不想知道他是谁!他只想知道--
「主人……」
他想起那张娇憨的容颜,想起她手心的温暖,想起她唤他泽兰的可爱音调,还有因为嘴叼总要他试作各式饭馆餐点的耍赖模样……
「主人……」妳在哪里?
他不安低唤,夹杂破碎呻吟,那要了他命的头疼,快要让他撑不住了。
不行,在倒下去之前,他、他得找到主人……
咬紧牙根,泽兰喘气起身,挨着高墙,困难地迈出步伐。
他记得,那男人出现前,主人大喊一声「有妖气」,而后丢下他消失于人群中;怔然中,那男人对上他,将他逼至市集阴暗处,在强烈的血腥杀戮氛围中,他还以为自己会被那男人杀死。
「主人……」
痛到极致后,剩下的,只是嗜人的黑。就算再不甘愿,泽兰只能大口喘着气,任凭那阵抹暗黑吞噬自己,无力横倒在高墙边。
「泽兰!」
终于寻到他的孙行降惊白小脸,一身银铃翻腾狂响,就怕他又同那时一样,陷入暗魇而再也无法清醒。
那时,刚被陶赭亮邀请加入神捕门的她,在一次上山採药之旅中,巧遇身受重伤的他。她无法搬动他,只能将他拖到自己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照料。
重伤的他恰巧躺在那片名为「泽兰」的止血良草堆中,她用尽那片泽兰草才将他的命从阎王手中抢回(当然还威胁过几回跑来探头的牛头马面)。只是早该清醒的他,却一日日昏迷,甚至魂魄也快被暗魇吞噬。
她看得出那些暗魇,是他的心魔,也是他过去的业。她无法除去他的业,可既然人都救了,就算她怎幺怕麻烦,放着不管也不是她孙行降会做的事;再加上想要早点下山,索性将身上所有修为全都压到他身上,封住他的业。
一如她所想,人终于是从暗魇中清醒;但过往的业被封住了,他也失去过往所有记忆。没了自身修为的她,望着他那双宛如出生婴孩的澄澈眸子,很故意的要他唤她--
「主人?」
泽兰终于睁开眼,望着她担忧的容颜,想抬手碰她却又无力垂下。反倒是她伸手紧握那支垂下的手,难过又歉疚道:
「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离开。」
熟悉的暖意窜上心头,莫名驱除他的惶恐与不安。他苍白的脸扬起虚弱的微笑,仅是低语:「主人回来了。」
「嗯。」孙行降心疼地抱住他,却在心底发誓,就算日后遇上任何事,她也不会再贸然离开他。
「主人……」他喟叹似地低换一声,头抵在她柔顺的髮上,却问:「有抓到妖吗?」
孙行降摇头。「让牠跑了。」可就算妖没跑,她也忘了自己无力除妖,不被妖给杀了已属万幸。
「那妖物可有对主人不利?」
「怎幺可能!」娇小的人儿抬起头,得意又骄傲表示:「我可是祖传猎妖师,妖看了我只有被我斩杀的份儿,哪还轮的到它们撒泼放肆啊!」
「再说了,数百年前妖王与我先祖曾订下誓约,只要妖界不侵犯人界,猎妖师必然不会对妖出手。所以这几百年来妖物们可都相当安份,安份到咱猎妖师都快不能餬口了。」
「只是……」孙行降垮下小脸,担忧沉吟:「这妖物出现的时机也太巧了,就怕近来京城里的不平静是这妖物所为。」若真是这妖物所为,就凭现在的她恐怕不是对手,得想个法子才行。
泽兰望向她的若有所思,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无法替主人分忧解劳,他感到相当失落。若他可以再坚强些,最起码有些武力能保护自己或者保护她,就像神捕门里她的那些同伴那样,是否今日就不会让她这般着急寻找自己?
甚至,他还能帮她。
「主人,」他低唤她一声,在抓住她眸光的剎那,他深吸口气说:
「我想和罡捕头他们学武。」
「咦?」孙行降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什幺。她一直都知道泽兰只要看见有人练武,就会头痛欲裂,甚至像方才一样昏过去。有时在市集中若遇上一些卖武艺的江湖人士,她也会尽量带着他避开。而今日她追妖而疏忽了他,就怕他又遇上那些卖艺的武人。
睨了眼他虚弱的模样,她想也不想就说:「不行。」
「可我若能学些武艺,至少主人也比较放心些,而且还能保护主人。」
「我才不需要你保护。」孙行降摆摆手,接着又跳起来比划几招,灿笑道:「我的武艺也不差啊,要不陶大人怎会邀我进神捕门。」
「你呀,现在就很好了,我才不想要你再多学武艺而忽略我。」
「我不会……」小手忽地堵住他的嘴,也堵住他未完的话语。
孙行降望进他澄澈的眸子,强硬道:「我是主人,主人保护奴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懂吗?」
他颔首。因为她曾经说过,奴才要听主人的话;所以主人说什幺,他永远只能点答应。儘管他心里因她的反对而觉得难受,可他还是乖乖地接受。
知道他因妥协而沉默,她将浑身无力的他抱进自己怀中,与他相互依偎靠在高墙边。望着高墙上那片湛蓝苍穹,她对他说:
「泽兰,我会保护你的,一直、一直都会保护你的。」
「所以你也要一直、一直都在我身边陪我,永远都不许离开喔。」
他永远都不会离开他的主人,并且会乖乖服从主人的命令。
然而,被主人下了禁武令的他,最近对武艺却多了些心思。那日过后,他会莫名的想起那个满身肃杀气息的男人,甚至怀念起他身上的血腥残暴味道。有时,他错觉的认为自己就该是那男人,以追求天下极致武艺为目标,而不是安稳生活在孙行降身旁的泽兰。
「陶大人说要找咱五大捕头商讨数字门丢来的那件案子。」孙行降双手一摊,无奈道:「这会也不知何时何年何月何日才放咱出来了。我说你就自己先吃饭,别为了等我饿着……」
发现他没理会自己,孙行降睨了分神的他一眼,故意在他耳边轻声探问:「泽兰可是在想哪家闺女?」
她家泽兰长的可好看呢,每每带出门,总是偷走一票女子芳心,也害的她成了众家女子的眼中钉。他身材高瘦,虽然常着素白儒衫,却毫无书卷俊雅之气,有的也只是一身的清冷淡漠。可这清冷淡漠,却活了他清隽的五官,多了些奇特的气质。
未及仙风道骨的高高在上,却跳出凡尘又沾惹凡尘,是矛盾也是清明;就像他那双偏淡色的眉,配上的却是澄澈异常的黑眸,饱满高挺的鼻梁,搭上的却是凉薄的唇。
她承认自己当初会救他,皮相的确是占了大部份原因。但不管如何,就在她费尽所有把人救回调教好后,那些待嫁闺女们怎可以打听到他俩仅是主僕关係,便一个劲儿地常跑来与他亲近。
她同他发过脾气,也很小气地嘱咐过,不准他再同那些女子们说话。可她低估那些待嫁女子,就算泽兰不说话,她们还是会缠住他。
就怕她动气,所以只要她故意问起哪家闺女的事儿,泽兰就会心慌意乱地急忙否认。可今日--
全无反应。
他呆愣失神地望着远方某个谜样定点,不知在想什幺。
孙行降有些恼了,毕竟她可是主人,当奴才的哪有不理睬主人的道理?索性她心一横,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吻上他的薄唇。
「主人?」
似乎,有种香软触感掠过他的唇上。泽兰伸手轻抚唇瓣的同时,才看清眼前人儿,她娇俏脸上满是瑰丽绯红,连那双灵动大眼似乎也沾惹上了。
忽略背景的惊喊声,他只在意那抹异常的红,担心她受了风寒。伸手,他想要探上她,却叫她躲开,还嚷了句:
「陶大人找咱商讨数字门丢过来的烂摊子。」
嚷完,她急忙转过身往堂赶去。
发生了什幺吗?
还来不及收回手,他听见身旁有人嘻笑探问:「你与晶捕头何时要成亲啊?」
成亲?
他想起来了。他与主人曾在市集上见过成亲的队伍,主人说过那是「成亲」,是男女情意相通、互许一生的一种誓约。
他与主人要成亲吗?他永远都不会离开主人,可他不知主人是否与他心意相通,也同样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他。又想起她方才离去的身影,泽兰闷闷地回了句:
「我与主人不会成亲。」
在一阵抽气声过后,比方才更大的惊呼声四起。
丝毫不知自己的话惹出什幺,内堂里同样的问题被冷再度问起,孙行降只回了句:「他是我的奴才,主人与奴才成亲成何体统。」
冷饶有兴味地盯着孙行降不自在的模样,还有颊上那抹绯红。她似想起什幺,难得的,她幽怨道:「明明就是喜欢的紧,还嘴硬不肯承认,小心哪天人离开了才在后悔莫及。」
「后悔莫及?」
还不到孙行降发话,醇厚好听的声音抓住了冷的话尾,那抹若春风般抚慰人心的尔雅笑容,在内堂的门推开后,忽地展现在众捕头面前。
「陶大人。」见着他,五大捕头之绝冷罡晶纷纷起身向他拱手一揖,除了他身后那艳美动人的幻。幻同往常般不顾旁人目光,逕自捡了陶赭亮身旁的位置坐下,还勾着一双桃花眼挑了挑其他人的目光。
示意众人就坐后,陶赭亮仍用着他若天籁般的嗓音,噙笑探问冷:「妳后悔什幺?」
冷一愣,才回答:「能后悔什幺,就是劝晶要珍惜眼前人,陶大人多想了。」
「也是。」陶赭亮颔首。「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此乃人生一大憾事。可爱在心底口难开……」
「咳、咳,大人!」绝嚷声提醒:「吏部那边还在等咱的回覆。」
说到吏部,陶赭亮眉一挑,有些无奈又好笑的对上孙行降。「晶,妳最近对本官可有不满?」有了之前被鬼画符吓到脸抽筋的经验,陶赭亮这次表现相当淡定。
睨了眼笑的一脸妖娆的幻,孙行降开口:「陶大人冤枉啊,小的尽忠职守,这些日子比以前更努力工作了。陶大人不嘉奖小的就算了,怎还说小的对大人您不满啊?」
陶赭亮也睨了幻一眼,在对上幻似不怀好意的挑衅目光后,接着佯起春风般舒爽笑容,对孙行降道:「看来本官给晶的工作量太大了,连着晶这些日子得为本官努力工作。本官也不是不体谅下属的黑心官,要不这幺着--」陶赭亮沉吟片刻,又佯笑道:「晶的誊写工作就交给幻。」
陶赭亮此令一出,孙行降自是得意的眉开眼笑,才要嘲讽幻几句,却万万没想到陶赭亮又说了句:
「这次六扇门交付给本门的案子就由晶负责。」
「咦?」罡大叫。
孙行降则是惊呆了。
「可那案子和咱过往办过的案子有些不同。」绝将文牒阖上。「嫌犯连日来犯下十几起案件,受害的均是养在深闺中的貌美小姐。那些清白被汙辱的小姐们,寻死觅活甚至疯癫发狂;六扇门的捕头们本以为是採花大盗所为,然而深入调查后才发现,犯案嫌犯皆是受害者的恋慕对象。」
「若是少数女子或许可能,但数十名受害者与其家属口供一致,那就太过玄奇。且六扇门也确认过那些受害者的恋慕对象,嫌犯们大都有充份的不在场证明,有的甚至在案发当晚根本不在京城。」
冷颔首道:「原以为是自己喜爱的人亲近自己,可没想到事后自己所喜爱之人竟全盘否认,还痛骂自己败坏妇德,莫怪那些可怜女子会发癫寻死。」
冷沉吟:「不过若依这种犯案手法来看,坦若嫌犯只有一人,唯一的可能就是嫌犯能化成那些小姐的心上人,再诱之或强迫女子与他交欢。」
「没错。」绝看了文牒一眼,又说:「综合以上所有结论,六扇门认为这案子的真正兇手极可能是妖物,因为也只有妖物能随意幻化成人。且妖物极为狡诈,若这案子真是妖物所为……」
「这不正好!」截断了绝的话语,幻说的理所当然,噙着艳美笑容用光洁下颏点了点孙行降。「晶可是猎妖师。」
「猎妖师?」冷绝和罡一致转向满脸错愕的晶。
「哎?」发现众人不可置信的凝视目光,孙行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挺直身子收敛神情,肃穆坚定道:「我是毛岩孙家家传第十二代猎妖师。」
「毛岩孙家还有后人?」绝打量孙行降一身怪异装扮。「多年前曾听闻毛岩孙家家道中落,且子孙沉溺博弈玩乐,以致后继无人,百年猎妖名门终究衰败消散。」身为神捕门的捕头,对这种专与妖道打交道的猎妖名门不可不知。
「我也听说过。」罡死命点头附和。「还有人告诉过我,因为毛岩孙家衰败,所以这世上再无一猎妖师,只能任由妖物乱世。」好像接着还有几句话,似乎跟他入神捕门是有关係的。不过到底是谁告诉他这些事的,他却想不起来了。
「谁说毛岩孙家衰败,这世上再无一猎妖师啊?」孙行降没好气低嚷。就算她再怎幺爱偷懒,从小到大对于成为一个猎妖师所该受的锻练和辛苦,她可没少受过。
她紧握袖中所藏金刚杵按柄,想起那群败掉家产的叔伯,想起爷爷临终前将金刚杵传与她的托付,她忽地将金刚杵抽出袖中,啪铿一声的按在桌上。
「此为我孙家代代相传斩妖除魔金刚杵。」孙行降赌咒般嚷道:「就算这世上仅剩我一猎妖师,我也会倾尽全力振兴毛岩孙家之名。」
话,被激了出来,自是大声又漂亮,可没一会她便后悔了。虽然她努力存钱想买回被叔伯们败掉的家产,但振兴孙家之名太过麻烦,就算她以身为猎妖师为荣,只想安稳过日子的她实在不想淌这滩浑水。
「幻若不说我还真不知晶是猎妖师。」冷微笑看着眼前满是魄力的孙行降,那真切的信赖目光叫孙行降心中又是一凛。
「当然!为了躲避妖物耳目,猎妖师一概是低调不为人知。」她说的煞有其事,却不能坦诚自己将功力抵给泽兰,现下的她对上妖物无疑自找死路。
但方才大话都说了,孙行降也只能拍着胸口保证:
「若数字门那案子真是妖物所为,那交给我这毛岩孙家仅存的猎妖师自是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