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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叁 ? 守蝶(1)
- 章叁 ? 守蝶(1)
将车马拴好在驿站后,放眼张望,本以为山路崎岖,势必要小心翼翼方能前行。却没料到柳暗花明,三人走了一段陡峭嶙峋的林间路,尽处竟淌过一道涓涓溪流,飞鸟吱鸣,无名花开,犹如摊开的人间画卷,是暮夏最后一页晴明的山色。
水澈透底,细如何时沾染了微尘亦清晰映现。蹲在溪旁的连枝回头快速地瞅了眼,安心地得知慕莹生仍在树荫下闭目养神,方放下水壶掬一捧水,抹拭了一把脸。待她掏出怀裏的丝帕抹净,再度望入水中,顿时吓得往后倒去,鞋袜浸在了溪水裏。
背靠着假寐的慕莹生如梦初醒,循声而望,惋惜地摇头:「哎呀,好好的溪水让妳给搅浑了。」可却收不住随之而来的笑容,在午阳下灿若秋菊,堪比银光粼粼的水面。闻见慕莹生的打趣,连枝羞愧了好一阵子方觉悟过来,忙不迭地撑起身子看,乾净素白的一张脸完好如初。
果然方才一瞥的汙痕渐长的脸是慕莹生的法术变出的,连枝的一颗心稳定下来,复又不满地小声嘀咕:「小姐,我不敢再偷懒了,别拿我当试验品了好幺?」嘴上如是说道,更身体力行地远远跑到另一边盛满水袋。
前去探路,却意外收穫几株灵芝草,莫临渊踏着轻快的步伐折返,恰巧撞见百看不厌的主僕情深一幕,佯装讶异地凑近连枝旁问:「这般不小心,裙带都弄湿了。」
接连给两个主子变着法子捉弄,且寻常温文敦厚的莫临渊也如此,连枝只能无力反抗地向他露出哀怨的眼神,看上去十足惨遭遗弃、流落街头的可怜模样。
「好了,少爷替妳出头,嗯?」莫临渊扶起连枝,拿过她手中的水袋,眼中颇有几分戏谑的意味。
尚未等及连枝回过神来,莫临渊的气息已然远去。半晌才消化这天大消息的连枝不禁讶然,一直对慕莹生「折磨」下人的把戏袖手旁观的莫临渊,今日竟突然插手,且是支持她这一方?莫非在二老爷府中发生何事了,否则何以辞别之后,那二人周身散出一股难言的疏离感?
这并非对莫临渊的「拔刀相助」毫不感激,而是连枝已习惯这种与慕莹生相处的方式,甚至以此博得她偶尔一笑,亦不自觉地感到喜悦,也许是她不苟言笑,以致于初见还错以为生来如此。众人皆道她行为怪异,生性乖僻,可谁亦不会比常年服侍左右的她更明了,她心底是何等的善良、寂寞。即便她不会嘘寒问暖,却以另一个更直接实际的表达——比如说天冷捎来热炉,小事一桩,点滴心头。
同一屋檐下的莫临渊理应深谙其道,却一反常态,连枝本欲大声阻止,转念一想又将这想法吞回肚子裏。莫临渊平日虽颇具风度,可一旦认定的事便执着至底,何况他生气起来有如飓风过境,片草不留,听说一年前慕莹生弄损额角,他不留情面地训斥了她一顿,随后足有三个月没和她说上一句话,莫府上下无不池鱼遭殃。
不远不近的距离,连枝细数着莫临渊前行的每一步,暗暗祈求莫要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离小姐尚有三步,三……」
慕莹生双膝弯曲抵在地上,单手撑在右膝上托住下巴,默默地看着莫临渊麻利地放好水袋和灵芝在包袱裏,他弯下腰那刻,手撑在榕树干上,衣袂飘来阵阵异花香,芬郁莫名,使人迷失其中。
「莹生,妳还想知晓铁树开花的秘密幺?换妳现下所念,明日之忧。」他侧对着她,诱哄地说着。只盼如今的念想,为妳实现;将来的担怕,由我承受。
唯有将忘却的过往,从心底挖掘出来。
「许临渊,问你那幺多次,怎幺都不应我?这可怜的铁树,十年没有享受过一次花绽的滋味,天底下最懂药理的人都不肯帮你,恐怕今生你都难以如愿了。」
「……我只会医人,不会医树。」
不料的是,那棵铁树无法等到秘密揭开的一天。
莫临渊站起斜倚着树干,没有往下凝视她的髮髻,却寂然地等待着什幺。
捲绞着手上的一片枯叶,慕莹生髮丝半垂,眼波迷离浑沌,支吾着想了一会:「我想爹娘回来,我怕你终有一日离开我。」
身旁颀长的身影纹丝不动,内心却因短短的一句掀起滔天巨浪。遂又暗自苦笑一下,遥望无云的苍穹不语。
「对吧,迷迭香?」慕莹生抬头看莫临渊微颤的墨髮,便知自己答对了,用药倒是精準,幻术尚是捉到破绽,差一些便跌进前尘交织的幻梦裏了。
「反正如今失去他的蹤迹,待在黎州守株待兔亦无补于事,探望紫莺姑娘之后便回颍州罢。」在沈君诀的喜宴时方知,清楚慕莹生凝生返魂的事尚有一人,幸得那夜灌醉他后将牵涉其中的人皆用法术拭去那段记忆,否则便对慕莹生多一分危险。大千世界茫茫人心,自古多少贪嗔癡念皆是灾厄祸端,遑论凝生术犹如长生不老,一旦为天下知便只会狂海翻舟,船破人亡。
「那由他去吧,若传到那人耳中,或许还会有求我的一日。」还是会庆倖当初抛弃了一个不祥的妖怪呢,真教人拭目以待。
「莹生,不如放下罢,别去找他们,妳会快活一些。」她练的那些法术,一半缘故应是为了寻找那些人吧。若非亲眼得见她唸的咒语,至今他可能仍蒙在鼓裏,以为她已收敛执念,而非愈陷愈深。
「来不及了,我放不下,临渊。」棉絮般的轻声看似随风消逝,却重如磐石,沙沙的垂叶碎语,抛落多少重量。
蓦地,慕莹生拾起行装,语调一扫阴霾,看向前方林路放鬆了眉间皱褶:「再不出发,天就要黑了。」转而招呼仍呆愣在地的连枝迈开脚步,没再看上身后的人一眼。而莫临渊说服不了她,自然没好气地后随,只有找更好的时机。
连枝拧乾了裙角两下便跟上去,见慕莹生的神情似乎不错,半点也不像被教训了的模样。这固然是意料之内,毕竟旁观了良久,那二人丝毫无对恃的架势。虽是有一点儿惋惜,可她难过了自己也难倖免。
过了林路便是黎州与瞿州交界,一间朴素的房屋赫然眼前,大概佔地四十坪,零落地座落在郊野之处。起先听慕莹生所说,住户是流云教坊的琴姬,可谁会独身居住在远离市镇的荒郊野岭?连枝不禁好奇,乘着现下气氛还好,遂问道:「小姐,那位紫莺姑娘看来有些奇怪,既然少爷已经替她诊过症了,为何我们还需走上一趟?」
主僕身后的莫临渊一听,放慢了脚步凝神屏息。
「自然是为妳家少爷求一段好姻缘。」在莫临渊插话之前,慕莹生意有所指地续道:「况且,对尚未痊癒的病人放任不管,他会良心不安的。」
的确如此,回想起那日为刘紫莺把脉,除了她额角的损伤,经脉中有一股乱窜的气流与内息相抵触,这并非寻常病徵,倒有几分像是邪气入体。否则在长乐客栈时那片混乱的情况,为何一群中了法术的琴师舞姬中唯独刘紫莺不为所动,仍坚持奏毕一曲。
只可惜到现在,莫临渊仍没能想出医治的法子。若由素有钻研术法的慕莹生看过,或许有解救良方。原来那时她已看出端倪,难怪向莫邵齐辞行后便到教坊查问刘紫莺有否在内。
穿过樊篱来到门前,莫临渊走前敲了敲,询问了三声皆无人应答,方试探着推开了门。
可屋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