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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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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捌话

    --芙儿,快跑!跑到没有人认识妳的地方,然后……永远不要回来!

    大哥发红的双眼彷彿在在眼前晃过,下一秒画面忽地一转,芙姚独自一人站在漫天雪花里,触眼是一具具倒下的死尸,全是她熟悉的身影。

    「爹、娘……」

    怀姮正就着烛光审视手里的匕首,忽然听见一旁传来低低的呓语,琥珀色的眸子轻抬,看向早已睡道流口水的杜琵,犹豫了几秒才站起身,缓缓靠近那躺在小禢上的少年。

    「大哥……别丢下我……」

    他把匕首别在腰带上,低头看了看芙姚惨白的脸色。

    稍早前找了聚落里的巫医来看过,说是除了内伤没有什幺大碍,不过内伤可大可小,若是没调理到痊癒,北方的冬天也足够这小子受的了。

    见她紧皱的眉头看起来就像做了恶梦,嘴里更是一张一阖不断唤着亲人,而且声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怀姮心想这幺下去不妥,自从冬狩后小可汗就派了几个眼线在他的毡帐附近轮流监视,此番他这幺大动作把这小子弄过来,想必小可汗也起了疑心。

    此时若再惹来他们的注意,难保不会衍生出更多麻烦!

    「醒醒。」思此怀姮便伸出手,摇了摇正在和恶梦缠斗的芙姚。

    只见她眉头皱得更紧,怀姮正想加重力道,搭在芙姚手臂上的手忽然被一把擒住,那力道让他不禁闷哼一声。

    对上充满杀气的双眼,怀姮忍住痛,淡漠的脸上依旧没什幺表情,冷冷地睇着面前的少年。

    似乎还没回过神,芙姚能感觉被她握着的手掌透了冷意,她下意识收了力道,轻轻抚过怀姮掌心的厚茧。

    「大哥……」

    见她眼神迷茫,想必是把他当作亲人了。怀姮眸光一沉,也不急着收回手。

    「呼啊--」

    此时一旁忽然传来震耳的打呼声,杜琵这如雷般的鼾声立刻让芙姚拉回心神,抬眼就对上怀姮僵硬的脸色。

    她低头看去,瞧见自己居然握着他的手不放,连忙放开人家。

    「对、对不住,我不是故意……」

    「无妨。」

    怀姮脸色平静,淡淡地瞥向一旁继续打呼的杜琵,暗忖着要不要把他也叫醒。

    看毡帐里只有他们三人,芙姚爬起身时感觉胸口传来火烧般的灼热感和疼痛,让她忍不住倒吸口气。

    「你受了内伤,巫医说需要休息几日。」

    闻言芙姚立刻瞪大眼,怀姮居然请了巫医来看她?

    要知道戎狄的聚落不像他们的城镇有大夫或医馆,主要都是以巫医为治疗首选,不过要请到巫医来看病,通常都是在聚落里有一定地位的人才请得动。

    离开洼地前她可是清楚听到,怀姮对狄人大汉说的话……

    芙姚此时看怀姮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怪物,她实在不了解为什幺这位太师要这幺大费周章把她留下来。

    接过他递来的水袋,芙姚没有马上喝,而是盯着他说道:「先把话说在前头,我并非真正的商人,因为我要去戎族寻人,才会跟在这支商队里,甚至我的身分……是见不得光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续道:「虽然我答应助你一臂之力,但伤天害理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她活着离开曲沃城是为了寻找仲鞅表哥,现在人还没找到又被困在这里,芙姚越想越觉得气闷。

    「我一点也不在乎妳是商人还是罪人。」怀姮声线很稳,听得芙姚心尖没来由地一颤。

    「就算妳是戎族人也罢,我不过需要一个识字的聪明人来完成一件事。」

    芙姚闻言立刻皱起眉头,她又没在怀姮面前写过字,他是怎幺知道她识字的?

    发现她的疑惑,怀姮拿出从她手里夺来的匕首,当着她的面撬开握柄上的一颗宝石,赫然发现里头居然藏着一个小匣。

    「里面有张纸,写了字。」

    芙姚二话不说就伸手去抢,怀姮也不拦阻,让她一把夺过那张小纸条,见她双眼瞪得大大的,仔细看着纸条上细如髮丝的字句。

    看那发抖的手,想来她一直没发现匕首上的小匣。

    见眼前的少年从惊讶、眼眶泛泪……到情绪平复,怀姮始终不发一语不打扰她。

    直到芙姚把纸条收进怀里的内袋,抬头对上怀姮平静的眸光,她清了清嘶哑的喉咙,拿起他刚刚递来的水袋喝了一口水。

    「家书?」

    怀姮这幺问完有些后悔,他怎幺就忘了这小子之前说没家了?

    心想他会对这少年如此上心,大概也是他和自己有几分相像吧!

    同样是没有家的人、同样踏不进阳光下的人生……

    芙姚把手掌放在胸口,那是她放纸条的位置。

    「是我大哥留给我的……上面写了家人的名字,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够寻一处良地,替他们立坟。」

    被斩首示众的罪徒是不可能入土为安的,大哥这幺做的用意只是希望她能够好好活下去,纸条内写着替他们找一个风光明媚的地方立坟即可。

    嚥下喉间的酸楚,芙姚抬眸看向怀姮,刚刚自己的动作,想来也是对他招认自己识字了。

    「说吧,你打算要我帮你做什幺?」

    怀姮瞥了一眼在旁睡到打呼的杜琵,看他的小动作,芙姚以为他又不打算说时,就听见怀姮轻声说道:「这些话我只说一次,你仔细听清楚。」

    芙姚用力点点头,有杜琵如雷般的打呼声做掩护,她将右耳凑近怀姮。

    平常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的怀姮皱起眉头,但依现在的状况他也只好忍住不悦,低下头靠近芙姚的耳朵。

    「大可汗近来有意要和戎族结盟。」

    对上芙姚吃惊的神色,怀姮已锐利的眼神示意她别发出声音。

    「不过这件事小可汗并不知情,」怀姮的声音越来越低,芙姚的耳朵几乎要贴着他的唇瓣才能听清楚他说的话:「许多年前戎族曾与我们起冲突,而当年小可汗的母亲就死在那场混乱中。」

    芙姚皱起眉,这幺说来是戎族杀了小可汗的母亲?

    不料怀姮却摇了摇头,「当年戎族是看中我们聚落里瘟疫蔓延才打过来,小可汗的母亲是病死的。不过因为当年小可汗也病得昏睡不醒,对戎族来犯的记忆并不特别清楚,所以一直认为是戎族杀了她的母亲。」

    「难道没有任何人去跟他解释吗?」芙姚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深深觉得这小可汗头脑实在简单得可以,未来要怎幺当一个大王呢?

    「因为大王要一把锋利的刀,仇恨能让人锐利无比。」

    对上怀姮深邃的眼眸,芙姚读不清里面的情绪,想起他的腿疾和大可汗的器重……

    仇恨,就是一把最锋利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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