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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雷雨
- 第七章 雷雨
孙夏投了罐矿泉水,想到与陆祺寒第一次见面时,是陆祺寒蹲在办公大楼的某一处投币贩卖机前,偷偷摸摸的看有没有人忘记带走的零钱。
在异乡磨练多年,早已退去青涩的模样,冯薇只是带着他往更高的境界爬去而已。当时自己是大他十二岁的薇姐,现在却变成了小他两岁的学妹了。
孙夏旋开保特瓶盖,碰上珊瑚粉的唇,这才听见钟声,回过神来,赶紧关上瓶盖,跑进教室。
实验剧场教室闹哄哄的,老师还没来,助教也还没开始点名,比较要好的同学各自围成一圈在聊着天,突然教室的门被推开,是位外型亮眼的女子。
那双妩媚的桃花眼扫过大家,全部人突然闭上嘴巴,突如其来的寂静让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孙夏瞇起眼,走到角落,将自己的背包放在一旁。这是怎幺一回事,孙夏是在学校被排挤霸凌吗?怎幺一进教室,就突然把一股强烈冷气团也带了进来。
方才还在吵吵闹闹的教室,成了悉悉簌簌的讨论声,她一个人在角落,突然有些不明了这状况。
「我以为家斌是骗人的,想不到她真的活下来了。」一句话突然传进孙夏耳里,她静静的坐着,没有其他动作,却想要再听到更多消息。
「可是我那时候我的确看见她口吐白沫昏在地上的啊,你当晚不在,不知道那个情形多可怕。」
「所以真的是东西乱混造成的?」
「是啊,当晚大家都玩开了」。
想不到她真的活下来了。
口吐白沫昏在地上。
当晚大家都玩开了。
表示这群人见证了孙夏当晚的情形吧?他们两个都在同一晚遭遇不测,她幸运的重生,原主却死去的那天晚上。
她已经不只一次好奇了,孙夏到底是怎幺死的,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怎会突然丧命。
或许这些人知道些什幺。
「哇,看看那位,不是我们的千金小姐吗?」挖苦的声音响起,孙夏抬头,看到pinky老师站在前头,完美诠释了挖苦的表情。
孙夏点了头:「老师好,我来了,别当我。」
pinky微微一笑,甩了甩束在脑后的马尾,手插在腰上:「不当妳可以,就看看妳接下来的表现啰。」她抬头:「班代,我上礼拜说要验收什幺?」
李家斌本来还在发呆,突然听到老师喊自己,回过神来,举起手:「雷雨……对吗?」
「给孙夏一份剧本,她这学期的演出实务分数就看这次了。」
助教闻言,从资料夹中抽出一份钉在一起纸张递给孙夏。孙夏可以感受到pinky老师对她的敌意,所有同学都已经练习排演过了一个礼拜,却只要她在这短短几分钟内消化这一份剧本。
到底原主是做了些什幺事情,到底那一晚发生了什幺事情,她是越来越好奇了。
孙夏翻了翻,抬头看着pinky:「要我演鲁四凤吗?」
「不是。」pinky老师微笑:「我要妳演的是蘩漪。」
孙夏也笑了,回答:「蘩漪的确比鲁四凤更有挑战性呢。」
底下又是议论纷纷,大家都知道,虽然孙夏想当演员,但在演出实务课堂上并不认真,也许是因为家庭背景强大的关係,学习上并不太重视,验收时的表现也都普普通通的。
《雷雨》的故事背景设定是在民国时期的天津,1934年,曹禺二十三岁时所创作的剧本,此剧一经发表和演出,便轰动了当时的文坛和剧坛。更让中国作家茅盾以「当年海上惊雷雨」一句来讚美此剧。
剧情描述两个家庭八个角色,在短短一天内所发生的故事,其中的悲剧皆有伏笔,直到最后一刻才终于爆发,化作倾盆大雨,所有的角色都有故事,看似光鲜亮丽的外表,背后隐藏着的却是丑陋的真相。
pinky老师要孙夏诠释的蘩漪一角,是周家夫人,年纪轻轻嫁给了周朴园,却被继子周萍引诱,与周萍私通。
pinky老师随意点了几个同学上台与她对戏,接着像是看好戏一般的微笑:「可以开始了。」
孙夏将头髮扎成一束低马尾,双手摆在腹部前面,抬头,眼神淡淡扫过,俨然已经进入了蘩漪的角色,将所有人的思绪带到那民国时期的天津,彷彿看到了曹禺笔下那个敢爱敢恨的刚烈女子。
这个段落已经要到了《雷雨》剧本的尾声,周萍打算带着鲁四凤离开,所有角色都聚在同一个场景里头,要迎接最后真相大白的一刻。
周萍得到了鲁侍萍的同意,準备带着鲁四凤离开,却被蘩漪带着同样喜欢着鲁四凤的儿子周沖打断,所有人开门见山说亮话,周沖表示愿意成全哥哥与四凤,却惹得想打断这个计画的蘩漪不悦,进而说出曾经与周萍私通的事实。
蘩漪语气急促:「沖儿,说呀!你为什幺不说话?你为什幺你抓着四凤问?你为什幺不抓着你哥哥说话呀?沖儿你说呀,你怎幺,你难道是个死人?哑巴?是个糊涂孩子?你难道见着自己心上喜欢的人叫人抢去,一点儿都不动气吗?」
pinky眨了眨眼,这个段落是蘩漪情绪转折最大的部分,想要打乱周萍带走鲁四凤的计画,这必须是从头到现在累积许久的情绪。她特别要求只演这段,就是想看看学生们进入角色情绪的能力。
孙夏进入蘩漪的角色速度之快,让pinky也为之一惊,那要焦急的语气,希望儿子留下鲁四凤,进而留下自己的爱人周萍的情绪,眼神中的急促看着一清二楚。
底下同学也开始讨论,从前的孙夏明明就不是这样的啊,演技普通,有时候更会没有表情的演出,但这次诠释蘩漪的角色,与过往不同,看的出蘩漪的内心戏,这个段落更是压抑着什幺。
周沖的情绪也被带了起来,面对母亲的质问,他抬起头回答:「不,不,妈!」他看着心爱的四凤,又低下头:「只要四凤愿意,我无话可说。」
突然情绪又减少了几分,连带着饰演周萍的男同学气势也弱了些,他拉起周沖的手:「我的好弟弟,我的明白弟弟!」
「不,不,我忽然发现……我觉得,我好像并不是真爱四凤,」因为情绪减了几分,周沖恍惚的情绪也不大到位,「以前……我,我,我,大概是胡闹!」
周萍感激的看着弟弟,但在pinky眼里,所有的情绪都不到位了,她看了眼剧本,接下来是蘩漪的台词,就看孙夏的情绪是否还在那刚烈女子的模样。
听见周沖这幺说,蘩漪失望,眼神里还在燃烧的火光突然熄灭:「你呀!」她忽然抬头,眼神的火光又再燃起,但这次是怒火:「你不是我的儿子,你不像我,你简直是条死猪!」
周沖受到侮辱,其他的演员也都惊讶的看着蘩漪,周沖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妈!」
周萍目瞪口呆:「妳是怎幺回事!」
孙夏又把整场的情绪带回来,所有的演员情绪突然到位,整场戏又活了起来。
蘩漪昏乱的摇头:「你真没有点男子气,我要是你,我就打了她,烧了她,杀了她。你真是糊涂虫,没有一点生气的。你还是父亲养的,你父亲的小绵羊。我看错了你--你不是我的,你不是我的儿子。」
蘩漪摇了摇头,周沖看着母亲,突然感到一丝绝望:「妈,妳这是如何?为何妳我做到如此地步!」说着说着,眼角就落下一行眼泪。
所有人不约而同看着剧本,根本没有这一句话,是孙夏的演技将周沖的情绪带到一定的位置,才让他不自觉吐出这句,流下了眼泪。
饰演周沖的男同学也明显傻住了,眼泪突然就滑落,那时的感觉,好像真的被母亲唾弃一般,被侮辱难受的感觉,以至于他不自觉的哭了。
周萍站了出来,不敢置信的看着蘩漪:「妳还是沖弟弟的母亲吗?妳这样说话。」
蘩漪努力想要挤出笑容,但难掩眼神中的痛苦,她看着周萍,那个带着她走出地狱的男人:「萍,你说,你说出来;我不怕,我早已忘了我自己。」她看像周沖,眼神已经有些疯狂,嘴角带着半疯的笑容:「你不要以为我是你的母亲,你的母亲早死了,早叫你父亲压死了,闷死了。现在我不是你的母亲。」她却突然停了下来,眼神回到平静,望向周萍:「她是见着周萍又活了的女人,她也是要一个男人真爱她,要真真活着的女人!」
得知真相,周沖才终于明白为何方才蘩漪的反应如此激烈,眼神语气都听得出他的心痛:「哦,妈。」
周萍愣愣的看着蘩漪,一会才回神,看着周沖:「她病了。」周萍看着蘩漪:「妳跟我上楼吧,妳大概是该歇一歇了。」
「胡说!我没有病,我没有病!」蘩漪冷笑,这个家中所有人都说自己有病,她有没有病,她自己最清楚,众人又被孙夏所演出的气场震住,屏住呼吸的看着这场戏:「我神经上没有一点病。你们不要以为我说胡话。」她眼角滑下了行泪,静了静,才抹掉了眼泪,眼神变成绝望:「我忍了多少年了,我在这个死地方,监狱似的周公馆,陪着一个阎王十八年了,我的心并没有死;你的父亲只叫我生了沖儿,然而我的心,我这个人还是我的。」她抬起头,望向周萍,语气温柔,却又带一份悲伤:「就只有他才要了我整个的人,可是他现在不要我,又不要我了。」
周沖牵起了蘩漪的手,痛心至极:「妈,我最爱的妈,您这是怎幺回事?」
蘩漪将所有事情说出,周萍一向不希望这件事情让其他人知道,这对他来说是个耻辱:「你先不要管她,她在发疯!」
「你不要学你的父亲,没有疯——」蘩漪甩开儿子的手,朝着周萍怒吼:「这是没有疯!我要你说,我要你告诉他们--这是我最后的一口气!」
周萍的情绪也到了最激烈的一点,他恶狠狠地望着蘩漪:「妳叫我说什幺?我看妳上楼睡去吧。」
蘩漪冷笑:「你不要装,你告诉他们,我并不是你的后母!」
pinky看着台下的学生们,没有一个不是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演员的演出,尤其是在孙夏说出这句话时,所有人俱惊,明明他们手上都有份剧本,也上过剧本导读,却融入的剧本所要的情绪,好像现在他们才知道蘩漪与周萍的关係。
孙夏,这个学生,到底隐藏了什幺实力,她之前那漏洞百出的表现又是怎幺回事?
「好了,停下来吧。」pinky忽然出声,把所有人的思绪从民国时期拉了回来。底下学生全都还未反应过来,过了三秒,才鼓掌了起来。
所有演员都还在角色的情绪当中,饰演周沖的男同学握住了孙夏的手,不敢置信的摇着头,是眼周萍的男同学则是嫌弃的看着蘩漪。
却只有孙夏,已经回到了自己,看着pinky:「老师,请问我这次的表现妳觉得如何呢?」
表现如何,从全场的气氛都可以得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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