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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极北的伊莲诺亚全文免费阅读
【第一章】梦
- 第一章梦
她不常作梦。
应该说,她不常作恶梦。
有记忆以来,她偶尔会在梦中,遇见一个特别的女孩──她还记得,第一次看见那女孩时,两人都吓了好大一跳。
她们在梦中成为好朋友。
女孩教会她许多事情,在女孩的世界里,人人都可以受教育,可以到学校读书,学习写字,那里甚至有各种不同语言。女孩教她识字,还借书给她看──虽然梦境总是无预警结束,但十几年来,她学会不少事情。
女孩是她的老师,也是她重要的朋友。
「嗨,妳来啦!」女孩轻快地对她打招呼。
望着眼前那位穿着围兜的女孩,伊莲露出了放鬆的微笑。
「嗯。」她点点头,听见自己发出粗哑的声音──她不怎幺喜欢自己的声音,但女孩不介意,而且总是要自己多讲话──她走到女孩身旁,看着靠墙那面比人还高的帆布画。
「如何?」女孩抬手将额角的汗抹去,笑着说,「我要拿这个去参加县赛,妳觉得怎幺样?」
那是一幅很大的画,上头抹着色彩缤纷的颜料,纷乱的笔划中,依稀看得出人影──而画中的人们,正手舞足蹈着,让人看了也心情欢快起来。
「县赛?」伊莲不懂,「是很大的比赛吗?」她猜测。
「嗯,是满大的比赛,比校内的比赛大些。」女孩点点头,「如果拿到名次了,我大学申请应该可以加分了吧,我想考南部的那间艺术大学。」
「大学?」伊莲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啊,我之前没跟妳说过吼!」女孩笑瞇了眼,「我们这边啊,高中或高职再更上去的学校,就是大学喔!」
「嗯。」伊莲点点头,认真记下这个词,「你们有很多大学吗?各地都有?」
「各地都有,」女孩张大手臂,比手画脚夸张道:「像鸡一样满街都是喔!不过好的也就那几间啦……」
「但妳确定妳要去某一间,妳已经选好了。」她的口气并非疑问,因为她记得女孩刚刚才说过,想要考某个位在南方的大学。
「嗯啊!我都决定好了。」女孩点头发出那个特别的音,用鼻子轻轻哼出来,独有一股软软的腔调,「不过我朋友她们要考的大学都在北部,以后就要分开了。」说完,她表情就黯了下来,双肩也微微垂下。
话题突然就这幺断了,女孩兀自沉浸在即将与挚友们分离的忧愁,轻轻搓着手指,没有说话。伊莲不喜欢看到她这样的表情,这女孩应该是开心的、愉悦的、温暖明亮的,悲伤的情绪并不适合她──她想了想,开口试图将女孩的注意力带开。
「那,在大学可以做些什幺?读书吗?」伊莲问。
女孩回神,马上眼睛一亮。
「哪只有读书?能做的事情可多了!读大学比中学还可以有更多自由!」她摇头晃脑地开始清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大学会有宿营、送旧、系学会日、好多好多演讲、好多活动……而且我最大的目标,就是我去修戈婓教授的课!我之前听过他的演讲,他解说宗教作品不是精闢而已,还很细腻!天啊我考到那间学校……」说到自己喜欢的事物,她果然滔滔不绝了起来,兴奋得差点停不下来。
「……我也想上读书。」伊莲羡慕的说,「妳很聪明,感觉读书可以变聪明。」
女孩停下悬河般的嘴,兴奋的情绪收敛许多,她露出温柔的微笑,想伸手拍拍伊莲,却想起什幺似的收回手,温声安慰道:
「妳不要想太多啦……读书又不是为了变聪明……」
「可是,妳懂很多。」伊莲认真说,「妳上次给我看的照片,让我救了很多伙伴。」
照片?什幺照片?女孩愣了一下,慢半拍才想到,是上个月老师要她画战争主题的东西,她当时在用电脑搜寻资料,伊莲突然冒出来,她就顺势跟伊莲解释了照片里面那些士兵在做什幺。
「这样啊?所以你们打赢了吗?」她问。
「嗯,赢了。」伊莲点点头,低哑粗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轻快,「很多人活着。」
活着,这幺轻轻的简单两字,听起来却像奢侈的战利品。女孩感觉胸口一酸──伊莲跟她的世界差太多了……明明她们同一个岁数,应该是花儿正要开的璀璨年纪,伊莲的眼神,却总是死沉寂寥无光……她曾想过,要不要把两人的事情,跟挚友们分享,却不想被朋友当怪人。
伊莲的衣服,总是很简单朴素,材质也是粗糙的棉麻布料,虽然乾净,但很破旧;她在做专题报告找资料时,赫然发现那是中古世纪平民或农奴们在穿的样式──但更深入和伊莲聊天时,却出现了怪物之类的奇怪词彙。
怪物怕贵族,它们会躲避贵族,所以我们都会把房子建得尽量离城堡近一点。好几年前,伊莲对她解释道:贵族提供我们保护,我们则要製造粮食、小孩;有的小孩体质特别,被怪物咬了不会变成怪物,他们就会被训练成战奴。
贵族并不战斗,他们拿领地上培育出来的战奴和别城的贵族打赌──美女、黄金、小孩……各种珍贵的资源都可以是赌注。
这样不可思议的规则,在她眼里简直是看到什幺三流作家写出来的故事设定一样──她问过伊莲,为什幺人民不反抗?他们明明有不怕怪物咬的战士不是吗?
只见伊莲一脸呆愣,像是听见什幺天方夜谭似的,好半晌才回答她:
贵族很可怕的……怪物吃我们,贵族则会吃怪物……他们太厉害了,我们打不赢贵族。她拉起袖子,左手腕内侧,有着一个狰狞的烙印,我是战奴,有惠赐的战奴──怪物如果伤到我,我不会变成怪物,可是贵族可以轻易把我杀掉……这就是差距。
伊莲的母亲生下她的那晚,就这幺恰巧,丈夫死在战场上,她母亲将家里囤积的钱粮全给了产婆,贿赂产婆跟户口普查官证明生的是个儿子,而且没有惠赐──原本是要分配长大后去当农奴的,但产婆摇头拒绝说,这样会太可疑,坚持她只能谎报性别。
于是,伊莲在户口普查官的名册上,就成了诺亚──而母亲私底下叫她伊莲,则是为了纪念她第一个被送去城堡当惠赐种母的女儿,伊莲的亲姊姊。
……这些讯息,再再显示她眼前的伊莲,并不是生活在当前看得到的任何一个历史;她曾想要深究,毕竟两人依然可以用英文沟通──但线索总是断在贵族那儿。她无力出手帮伊莲摆脱命运,只能尽可能找资料、教伊莲各种应该可以助她存活的知识。
她们测试过,这是专属于伊莲的梦境,伊莲入睡后,总会在她独处在自己房间时,无声无息突然冒出来;而她从小到大,不曾梦见伊莲,也不曾在梦里到过伊莲的世界。她们两人无法接触到彼此,身上的东西也不能留下或带走──有点像虚拟实境的感觉,虚实之间,她们只能对谈,传授抽象的思想与知识、分享经验与记忆。
「没关係,」她说,「大学里教了什幺,我就告诉妳什幺。」
伊莲勾起微笑。
「谢谢妳。」
「妳常来就好了,」她说,「妳这次好久没来了,我好担心妳。」
被这样直接表露关心之情,伊莲虽然早已习惯与眼前的女孩相处,但耳根子还是染上淡淡的红色。
「我没事。」她低声说,「这次会这幺久,是因为跟哲曼城的人打过来。」
她点点头,记得这个名字──哲曼城,在伊莲家的北方,伊莲说过,哲曼城的城主好赌也好战,有时候还会亲自上战场,手轻轻一挥就直接杀掉好多敌人,遇上他的战奴不死也半残──要是他麾下的战奴害怕、想逃跑,也会被他杀掉。
「你们城主呢?他就这样坐视自己的人民被人家杀掉吗?」她皱眉问,「要是人民死光了,他也没东西吃了不是吗?」
「其实,我们城主算好的。」伊莲苦笑,「听队长说,他几十年来,不曾主动对其他贵族宣战,都是人家送上赌约,他被缠烦了,才下令我们出兵的。」
什幺鬼……啊不就好委屈?她毫不客气的用力翻了个大白眼。
突然,房外传来声音。
「晓雯啊!啊妳不是下午要出门?!妳是睏嘎摁灾时间吼!!」
女孩吓得跳起来,连忙跑到门边,朝外大喊:
「知道啦!我有在看时间啦!」喊完,她回头,就看到伊莲正看着自己的手。
从手和脚开始,一点一点变得晶莹透明,慢慢扩散、扩散,还会散出不怎幺明显的光芒──
「妳要回去了吗?」她问。
「嗯,好像要醒了。」伊莲点点头,朝她挥手,「再见。」
「再见,」才刚说完,她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股担忧,「妳要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伊莲透明的头点了点,接着整个人终于消失在空气中。
那声音听得几乎听不见,她却知道,伊莲刚刚的确说话了。
滴答、滴答。墙上的钟缓缓走着,她就那样站在原地,盯着伊莲消失的地方失神了好一会儿,这才走到画布旁,将颜料罐盖子盖上。
叩叩清亮的敲门声,在装饰华贵的房内响起。
幽暗的房内,厚重的窗帘阻挡了外头明亮的阳光,从布帘隙缝中勉强溜进的光线中,依稀看得见灰尘在空中悠慢地飞舞着……窗台边,一个刺绣繁複的绒布高背椅,坐着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
「……进来。」男人发出低沉慵懒的嗓音,打破房内的寂静。
「失礼了。」门外那人轻轻打开门,走了进来。
走进房的人,是一个身材高瘦、肤色黝黑、披着白蓝色袍子的年轻男子,他眉心有着一颗红点,显得两道剑眉更深更有浓──男子端着一个银製托盘,并不被幽暗的环境干扰,毫不犹豫地直接走到窗边,微微欠身。
「议事地送来的信件,先生。」他说,并将银盘稍微往前,呈到男人面前。
椅中的男人一动也不动,手撑着头,对男子端着的东西并不感兴趣,连眼睛也没抬。
两人就这样僵着。微弱的光线里,方才因男子入房捲起的气流,飞快舞动的灰尘也渐渐回到缓慢的步调……但男子仍保持完美欠身的姿势,没有退缩的意思。
就在两人都快化作雕像的时候,男人终于动了──放在扶手上的修长手指,轻轻往上抬了一下。
「是。」男子获得首肯,这才直起身子,将托盘放在窗台上,拿起信封,将蜡章封缄打开,抽出里头的信纸,迅速阅览过后,简短报告,「……上头说了,请先生如期交付备用品。」
沉静的空气传来骚动,男人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那些飞舞的小灰尘们激烈旋转了起来。
「……嗯。」男人从鼻子哼出一个音。
「知道了」站着的男子颔首,「那幺这次的理由是……?」
「你看着办。」男人终于开了金口,吐出短短几字,示意自己懒得管。
「是,先生。」男子再次欠身,但并没有马上退出房间,而是有些迟疑的杵在那儿,欲言又止。
他的存在就像是严重干扰了男人欣赏空气的时光,男人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向他。
「还有吗?」他冰冷的灰色瞳眸撇了眼侍从,暗示着赶人。
「嗯、咳……那个,」男子清了清喉咙,「蕾吉娜夫人有访,说是想看看战奴和农田……」
男人挑眉。
「所以呢?」
「我想,或许先生会想应付一下。」男子面不改色道。
「她来了,我就要应门吗?」男人继续坐着,双脚交叠,长指在扶手上轻轻敲打,一脸无所谓的淡漠,「轮不到你告诉我怎幺做……戈婓。」
「非常抱歉,先生。」戈婓再次欠身,「不过,雷吉娜夫人似乎想带走几名战奴。」
轻敲着扶手的手指停了下来。
「……现在?」
「是的。」
房内,一阵风旋过,转眼间,剩下戈婓自己一人。
房门没被动过,倒是窗帘飞得老高──外头刺眼的阳光曝晒了进来──又马上回到原本的幽暗。
戈婓默默伸出手,将窗台上差点被踢飞出去的银盘收回来──而那封谕令已经随风飞到外头,缓缓飘下高塔。
外头是一望无际的蓝天,戈婓朝窗外瞥了眼,看着那封信坠入悬崖底部……那种鬼地方,不会有人无聊去探险寻宝的。他转身,捡拾主人昨晚随意丢在地上的衣物,逕自离开房间。
《待续》
lilyquali
2017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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