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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江水自流居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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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帘捲西风、百花凋残,大有萧瑟之态,凉州董府一车一车的家当,正朝着东边的帝都前进。凉、并二州的辽阔绵延了几百里,乃至入了关内,景致渐转寂寥、沿路上战火肆虐过土地的痕迹皆在,看的人心惊。
路有饿莩、饑荒马乱,自小养在闺阁的董白虽有着比之寻常女儿家更加开阔的见地,却是不曾见过世道动荡、战争无情的,便也给慑的久久说不上一句话。
一收到董卓千里外的来信,整个董府没有二话便动身,董白随着萧姨娘、王姨娘,一人一架车、连着康泰一家子,在董卓留下的西凉兵士的护送下,连夜启程。
董府所在的凉州距离京都逾千里,为了考量将士行军的步子,此一去亦得花上半月过把的时间。
这半个月的日子,天天想在董卓心里,都是千个、万个思念闺女儿,离乡算来已逾半年时间。他吩咐定了府上诸人的那当头,院里的桃枝才发了几些,到了现如今,相府已落了满地的荼蘼。
早早备妥府邸的董卓,每日下朝总习惯的在正堂候着来往将士们的消息,看看董白一行人目前到哪处哪地了、旅途遇上甚幺需要打点,甚至就当是等着那小妮子一入门,自个儿便能直上前去迎了来。
「阿爹!」
才听得府门口儿下兵传报接口处有了动静,不一会儿便见得小小的门缝中,群人杂沓、声响登即传进了正堂,董卓急忙前去接了门。
「阿爹!白儿想死您了!」董白见府门一启,露出来的是爹爹董卓的半张脸,立刻蹦着上前朝阿爹颈子一抱。
「唷!阿爹的白儿啊,阿爹总算把妳给盼来了!」董卓给那小妮子轻轻偎在怀里,满脸喜孜孜。
见了心心念念的白儿总算到了,董卓心中是好大的欢喜,急急忙忙拉着这小娃儿便要去瞧瞧新府邸上下,吩咐了心腹下官好生安置两位姨太太、康泰一家。
上上下下的阁子、小厅都让他父女俩兜转完了,董白尚未尽兴。她瞧着院落后头阵片的竹林苍翠、风清朗朗,夏日临风抚琴、冬日酣觞赋诗,前头还有个小亭子,衬着整个后院端雅大气,很是得董白中意。
比之昔日的武苑,如今这块竹林更加对她的味儿。
「阿爹呀!白儿好喜欢这个宅子,咱就一辈子在这儿,阿爹觉得好不好?」她娇赖着董卓,身子实实给委在董卓的右膀上,乐洋洋的样子正是董卓费尽心里将相府重做修缮的因由。
「自然好,可白儿大了不能不嫁人的,否则让人给笑了老姑娘,那可怎幺是好」董卓故做认真道,打趣着女儿却生生掩藏不了他的宠溺无度。
董白闻言,不禁羞红了一张白嫩小脸,窜的一声闹火了,这话阿爹说的轻巧,却不想未出阁的女孩子哪里懂得回话的轻重?
她只道:「那幺白儿便一辈子陪着阿爹,阿爹若年老,白儿便会当阿爹的双手,伺候阿爹」
话毕,只见董卓有些溼了眼眶。疼这娃儿十几年倒真没给疼错,居然今儿她会这幺顾念自己,即便是好听话,他也甘心入耳。
当年韡儿再怎幺贴心可人,都没白儿的一半嘴甜。
阿爹静默许久没个话,董白承诺似的回答像是投了水的石子,有去无回,心下正估摸着是不是哪里说的不够妥当,让阿爹伤心了,却见董卓眼眶中的满溢。
董白不忍看阿爹泪流,更不知自己是不是言行有失,赶紧道:「阿爹…是不是白儿说错了话,您别气白儿,白儿不是有意的」她着急的望向董卓,换来董卓一个大笑。
「哈哈哈,白儿妳多心了,妳来陪阿爹,阿爹欢喜便都来不及了,怎幺会气妳呢?」他一个大笑企图遮去方才的失态,大手往面上胡乱抹了一把,继而叮嘱着董白:「一会儿阿爹要去校场,妳便留在府里,如若想上街,阿爹将阿齐留在府中与妳,行事起来也方便」
「怎幺阿爹不带白儿一块儿吗?」董白无疑是贪玩劲儿犯了,一辈子都待在凉州那个小地方,去看了几次阿爹操练兵将便没了兴味;如今到了京都,想来沿途若是走马看花,也比那片大漠滚滚来的强。
天子脚下的雒阳城,富贵雍容的景象岂是一个小小陇西可以比得?她喜好诗书,更嚮往书中形述的一副副美景,柳色青青、桃花嫣然、桂香飘飘、白梅坚强,虽前头有过内监之祸,如今让多少人给尽数除了乾净,整个雒阳城还能有什幺祸害?
只待沿路的风景阅毕,她再请阿爹遣人送自个儿回府,也不会不妥当。
「哦?阿爹怎幺不知白儿一来了京都,便喜好弓马骑射了?」他依旧欢做揶揄,待着这嘴舌伶俐的娃儿搭话。
董白闻言,不慌不忙道:「不为你们习武的,就当女儿村头小妇,入城长见识罢了」那声音刻意拉长了尾,尤其让人闻之便觉可爱俏皮。
董卓谈着,见实在也推辞不掉,况以今时今日的自己,不会有人胆敢再对娃儿不利,遂算是允了这事儿。
两人再有笑语几句,便都上了马驾,朝着羽林郎们操练的校场而去。
铿锵盾钹、刀剑如光,各自的兵士操练着各自的劳务,肉搏的、飞箭的、刀剑的,个个认真的不行。即使已到了秋日贪凉的时节,重将们汗水仍似天雨般,不断流淌而下。
董卓带着董白,四下巡视着各处兵将调遣的状况。董卓这人出身草莽,又在那边陲之地长成,鲁莽大汉子的形象已然深植人心。而他自己素来也不是什幺就于皮相上爱较真的人,故总给人一种不修边幅的凌乱感。
说到董白,和她这个阿爹可就是天差地别。到底是女孩子的缘故,出入凡事都仔细自己的一举一动,深怕叨扰旁人而失了女节,对于貌美虽不自觉,可一颗女儿家的真心,总是渴望着来日能够遇见真正让自己倾心的真男儿。
因而他父女两途经的大帐小帐,若有董卓熟悉的将官,无一不讶于董司空之女的天生丽质。居然何等粗犷如董卓的一个父亲,出了一个貌美如花、冰清玉洁的女儿。
「比箭法啦!比箭法啦!两位将军比试啦!赶紧唷!」
父女两正跟一起子大将们闲话到一半,只见有个下兵四处跑着、口里边喊道。循着他的话看去,只见那一排箭靶前团团围住的虾兵蟹将们,董白自然好奇,拉着阿爹便是赶过去,给凑了进人群里。
董白睁大着杏眼,将场上二人瞧个真切。一人顶上戴以三叉束髮紫金冠,浑身给析着寒气析的凛冽的连身铠甲紧紧包覆,一副英气逼人的样子,让人不敢直视;另一也是浑身冑甲,可惜个头不高,委实看来少得前头那人威风。
两人手中各持羽翎箭一,标的乃是距离己身一百五十步以外的靶心。以竞何人得以不偏不倚将箭,正正射上靶子中央的那一点红。
搭着弓,渐渐将弓弦与弓弧之间,开起好大的口子,那紫金冠的忒是有力,竟多了另外那个矮个儿三一之数。
待满弓,众人无不屏气凝神,任谁也不敢在此时多做声响。素日里不喜弓马的董白,竟也出奇的投入,倒让董卓觉得闺女儿可爱至极。
「搜!」的一声,两枝羽箭一前一后、先后飞出,董白离左侧的这个矮个儿近些,便先见得那箭不参不差,便着在红心上。
正想鼓掌替他喝彩,却见右侧较远的那紫金冠的,一枝羽翎箭穿了那靶子上的一小点红心,惊的董白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
众人亦是惊喜,愣忽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替那紫金冠的吕将军大喝一番。
敢情是吕布与牛辅闲暇之余,操练结束后给来场较劲,他俩一直都算不错,如今于羽林军的公务上又是一块儿共事,两人想是闹着兵众们玩玩,取个乐子。
正巧吕布的好身手,一旁的董卓皆看在眼底,心下是满满的、说不出的,一百二十个放心,就于羽林中郎的这位置,他给的真真是对了人。
将士们纷纷上前与两人热络瞎闹着,人人脸上挂的,都是欢喜、自得的笑,让的董卓更是欣慰有加,看着手下众人是这般和乐、无间。自个儿顾忌着并凉二兵合流后长期可能衍生的小毛病,所带来的忧愁,如此暂可歇歇。
吩咐了几个心腹后,眼见着是晚膳时分,旋即带着董白要做离状。
只那董白浑身不对劲,一直瞧着远处反方向离去的子弟兵们,眼神儿似是瞅寻着哪人而不得,一个劲的顾着看。若非董卓硬押着妮子走,恐怕夜里的饭菜,都得晾在这校场了。
董白对那人钦佩不已,一再回眸,顾盼之间便是想将那人的形状记下,一会儿给阿爹问问,待来日兴许得以见到。
那人身子骨长的相当魁梧、一双眸子亮炯炯的,且脸生的是深邃别致,很是好看,难得在这充满臭汗汉子的地方,得以见得此等清流如他。
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回了府匆匆与阿爹、姨娘们用过晚膳后,董白告着浑身疲惫发疼,想先入房歇息,便被董卓提前放出饭厅,回了自个儿房内。
自己所住的厢房,比之旧时在凉州的屋子,是多添了好些地儿,里头的器皿无一做的不是时新的花纹;柜里衣料子阿爹备的妥当,想来都是雒阳公卿府上小姐们近来爱好的纹样。
今儿一入府,前前后后阿爹也赏了自个儿好些,让青叶挪的手都发软了。
惟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一间间的空房,都没有自己的名儿;如若皆然具有个专属的阁子名称,才算是入屋大吉。
给厢房、阁子取名的念头转在董白小小的脑袋瓜子里,不觉兴味盎然。
她早早回房、沐浴更衣,早早上了床榻,便是怎幺样也阖不起眼来。竟就在榻上翻腾到了逾三更时分。
青叶位于偏间的寝室,灯火已熄,而阿爹、姨娘处的厢房,也全然没了光亮。董白轻手轻脚、蹑着步子,一把抓起笔墨、一手拿了榻边青叶给自个儿备妥的素色纱袍,给偷偷出了房门去了。
一入后院,阵阵沁人肺腑的菊香溢满了董白的鼻腔,阿爹知道她喜爱摆弄花草,故特意命人在长廊处列次摆满鲜黄明艳、团团锦簇的菊花。
那烁金色亮的耀眼的瓣沫,一道一道不畏红尘乡愿的剑刺上天顶,高耸入云,三分艳丽七分傲,孤高雅緻。
一时看乐了眼,董白将一旁不经意被磕碰下的菊花瓣,轻轻拾起搁在掌中,一併带入了名唤凤仪的小亭子内。
亭内设高台,而台上安了张九凤朝日梨木案,其余皆铺木榻、置软垫,外头四面绕以浅紫色的纱帐,每面纱帐皆可拉开,便于受那拂面凉风、徐徐抚慰。
董白舒开了纸、笔、墨,方才的菊瓣亦先搁置一旁,提笔姑且先潦潦写下几个取自经典中的好名儿。
府中共三厅,一进入内是为接待宾客所用的大堂,为一厅;再来便是入东侧后阿爹、萧姨娘、王姨娘三人寝室相接的小室;最末则是西侧三间空房相接的小室,与阿爹那儿是一个样。
厅者,她亦是看作堂解,大堂无需起甚的名字,只需取余下两小室的名字便可。故先挑了寰宇堂、睦元堂、锦画堂。
寝室阁子的话,阿爹、两位姨娘以及自己,就睡去了四间房,康泰一家人自有阿爹予他们府外的去处,不住府里。西侧处三间空房,而她所居面于竹林这一面,有四间空房,零零总总共十房。
在于臣子府,它规模算来还是小的了,足以见得当年大汉盛世之下,雒阳权贵过着何等豪奢的日子。
前后她想破了头,得了几十来个好名字,一时之间难以定夺,倒是有些伤脑筋。
怎幺定在位置上也是不成的,旧有的思维只会一直盘旋在脑海中,倒不如起身四处走走,活络了筋骨,脑袋瓜子自然就使的上力了。
长廊上蹦哒的声响再大,总归是后院,也万万吵不到安睡在前头的阿爹他们。
许是入了深夜,四下倒真起风了,浑身莫名的寒一阵,惹的董白一激灵,赶紧取了方才带在手边的那件素白色纱袍。
她这才察觉,那一丛丛黄花下头的野枝,竟结着些许荼蘼的深红色果子。果真是入了秋时,就连春末而开、夏则盛的荼蘼花,都已死尽了绝美的白腻,凋残落土。
「开至荼蘼……」花事了,是成千上万有情人不愿目睹的事儿,然而小小董白竟也懂得伤春怀秋了:「则春芳群歇,为情爱之末路……」
她记得这花儿,幼时在乡野见过好些,可惜阿爹嫌晦气,没让府里也种些。
长在春末的花儿,自是最后的灿烂。它独自美着自己的美,不需旁人多言什幺,只消揽镜自照,便心满意足。实它命中,也不会有旁的花枝与之争春色,独自走着走着,也是一辈子。凋谢过后,春泥了无痕,一生也就这样了结,仿佛从未有过它这蕊儿。
繁花之盛、灿烂之巅,诚如情爱之峰,是开至最末季的荼蘼,一旦过了风头,便是冷情转圜的时候……
她蹲在廊上,看着那花儿相当入神,却不想此时,长廊上却出现了另个一夜无眠的人儿。
「妳便是白儿吧?」
沉甸甸的男嗓幽幽自身侧传来,吓的董白心音登即漏了一拍。她赶忙站起身来,全然不知眼前这男人是谁、从哪儿进来的?
那男子青色大氅披着肩,里头仅有蔽体遮羞的中衣,故而不难看出他的精壮是实打实给磨出来的。项上一头乌黑的青丝披散着,精緻而立体的五官,董白瞧着面善,就是一时半刻想不起哪儿见过。
「公子是?」董白不敢轻举妄动,淡淡的语气,惟恐来人对自个儿不利一般。
那人闻言,淡然笑道:「下官吕布,在此见过董小姐」一个拱手仍然遮掩不了他好看的笑容,那笑极为轻巧,却在董白心上烙下极深的印象。
此时的董白,那素色纱袍套在身上,又临月光璨然撒下,透过纱袍而映照在地的白色光辉,被光滑的石砖面儿反照上身子,两相光映,更显其朦胧、幻丽。
真映了她娘给她起的名,白。
「原来是吕大人,小女在此见过,方才唐突了,还请大人莫要见怪」如此,真相大白,起码不必担忧是个毫不相干的陌路人,起码自己遭遇不测,阿爹还能找个人当债讨。
董白虽是疑心吕布为何在此,仍然不忘还他一礼,盈盈拜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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