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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无情
- 战火无情
「少尉!前线传来消息,敌军强攻上岸了!」一名士兵六神无主地冲进民房,叫醒熟睡中的团长。
张成毅猛地坐起身,原本迷蒙的双眼顿时一片清明。
他伸手拉过床边的外衣匆匆穿上,「把各部都叫起来备战!」
是夜,海面一片漆黑,颳起三四级的东北风,潮水上涨。
在古宁头海滩边由于汽车抛锚的战车排成员注意到海面上射出的照明弹,几团黑影正顺着海浪迎面而来,伴随着大量机枪的攻击。
战车组员立即进入战斗位置,进行炮火还击。
穿甲弹射向敌方,正好击中对方携带大量弹药的指挥舰,爆炸的光亮瞬间将海面照亮,让所有敌军无所遁形。
敌方军舰将黝黑的炮口对準岸上,分批从咙口、后沙、古宁头一带登陆突破。
十八军一一八师、二十二兵团、第八十军之青年军分工合作,分三路向登岛部队实施反击。
张成毅所率领的一团成员,早在八月底就已经全数抵达金门,进驻琼林部队,归十八军军长指挥。
此时他带领着一百人跟随十九军军长率领的大部队,由金门后埔向北推进,进击由安岐、埔头南窜的敌军。
厮杀中,张成毅率领的百名部队被敌军分散。战场情势瞬息万变,他们无暇再顾及身边的战友,只能随着人潮的涌动,不断往前进军。
「致远!回来!」张成毅对着前方提着长枪,死命往前冲的身影急切地大吼道,被大炮轰炸的土地上坑坑洼洼,激起漫天的尘土,此时他正在一处残破的民房墻壁后,紧握着手枪的手黏腻湿滑。
「我去找庭恩!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陈致远头也不回地道,声音几乎被震耳欲聋的炮火声掩盖。
「你回来!」张成毅嗔目欲裂,鲜血顺着额角流入眼睛,迷蒙了他的双眼。儘管眼睛刺痛,他还是拼命睁大眼睛紧盯着前方那义无反顾的背影,平时严肃冷静,不苟言笑的面具被生生地打破,略显狰狞。
前方不足百米的沙土上猛地显出了几个洞,发出了子弹落地的闷响,他咬了咬牙欲冲上前去,跟着那让他揪心的身影,突然手臂被用力抓住,来人的指甲陷进他粗壮的的肌肉,「别去!」
「阿翔!」听到熟悉的嗓音,张成毅猛地回头,面上带着喜悦,「你没事!」
蔡孟翔来不及多说,拉住张成毅就往后方急退,连续几发子弹落在他们先前站立的瓦砾堆上,就差几秒,他们的脚就会被射出一个大窟窿,吓得蔡孟翔差点丢掉了手中的枪,双手不停地哆嗦着。
张成毅心头的无名火猛地蹿起,一抬头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敌军,他紧扣扳机,正中眉心的反击,敌人直挺挺地倒下。
深夜,狂风怒号。
每个人的身上都混合着汗水及血液,衣服湿了又乾,乾了又湿,此时却又传来突变,前方一小分队传来消息,「敌人已经佔领了双乳山、观音山和湖尾高地!」
张成毅双拳紧握,恐惧由脚底蔓延而上,他头皮发麻,陈致远刚才去的方向,正是双乳山!
他几乎抑制不住心中的急切,恨不得立刻就奔到他的身边,此时张成毅率领着渐渐聚集而来的其余各连,紧跟着大部队的脚步继续往前迈进。
此时十九军的军长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他一脸的髒污,双眼却出奇的明亮,「李将军已经率众前往,绝对不能让敌军入侵到城内!大家跟我往前支援!」
队伍往东北方向进军,欲将敌军自双乳山往北逼去。
行军途中遇到的几队敌军,均被他们无情绞杀,看着身边倒下的一个又一个战友,每人眼眶泛红,但心中的火焰均熊熊燃烧,儘管金门不是他们的故乡,但这里是他们誓死要守护的领土,坚决不能失守。
一路行去,张成毅始终没有找到陈致远与许庭恩的身影。
天亮时,他们终于将佔领双乳山的敌军杀退,使大部分敌军丢盔弃甲地直往林厝方向奔逃。
当张成毅他们抵达林厝,敌军已被包围,正在奋力突围,前方不远处正是指挥作战的李将军,所有士兵望着那人浴血奋战的背影,心中敬服,更加卖力厮杀,只为了能再早一刻还这片土地一片安宁。
「李将军!」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大吼,他们眼睁睁看着无情、冰冷的子弹射进那高大、威武的身躯中,儘管重创却强撑着不屈辱地倒下,滔天的恨意笼罩在已近灰蒙的天空,太阳就要落下西山,但他们心中如山般伟岸的存在,却再也见不到翌日初升的太阳。
张成毅狠狠地抹了把脸,儘管双手乌黑,指甲缝中夹杂着泥土与早已凝固的黑血,但那双眼睛却透出一股狠戾,他大喊着,跟着身边的战友往前冲,追着那已经突围的部分敌军往古宁头的方向奔去,子弹无情地在空中来回奔窜,有的落入还带余温的土地,有的射进温热如火的胸膛。
夜已深沉,但几乎没有人阖眼,炮火的亮光照耀着漆黑的大地,如在白昼时那般明亮,张成毅望着前方的炮火隆隆,他转头看着身边靠着残壁正急促地呼吸着的蔡孟翔。
蔡孟翔脸上痛苦万分,紧紧捂着腰间那不停冒出血花的伤口,冷汗顺着额角直流,一滴滴地落下,张成毅紧抿着唇,「再撑一下,军长们已经来了。」
蔡孟翔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因失血而苍白的面孔上满是坚定,「放心,男子汉大丈夫,流点血怕什幺。」说完他轻推了张成毅一把,「少尉大哥,战争结束后你可要好好请我吃一顿。」
张成毅扯了扯嘴角,想笑,但眼眶的酸热逼得他抬起头,才能不让泪水流下,「等结束,你要吃什幺我都请你!」
拂晓时分,十八军的军长率领所有将士指挥反击,但同时敌军的支援却再次从湖尾、古宁头登陆。
张成毅搀扶着身边已经脚步虚浮的蔡孟翔,脸上一片凝重。他扶着蔡孟翔坐在一个土坡后,抬起手胡乱地用衣袖擦拭额间的汗水,触碰到被子弹划过的伤口时激起一阵刺骨的疼痛,「阿翔,你先在这里休息。」
张成毅拉过其中一个也受了伤的队员,「阿翔、阿灿,你们两个在这里守着,不要再往前走了。」说完就要起身离开,蔡孟翔慌乱地拉住张成毅的手臂,「那你呢?军长已经来了,不如我们一起在这里守着。」张成毅握住蔡孟翔的手,脸上一片坚毅,「我很快回来。」说完不等蔡孟翔的反应,便带着其余的士兵杀了个回马枪,打算从前方截杀自林厝窜逃而出的敌人,头也不回。
巨大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张成毅抬起头便见到几架战斗机呼啸着飞过,他们加快脚步。
张成毅连开了几枪,子弹落地的瞬间手枪已经再次上膛。此时我方原本兵分三路的人马已经汇集在林厝,空军轮番轰炸着据守在林厝的残余敌方。
炮弹落地时大地也跟着震动了起来,混合着所有士兵的喊叫声,一时之间两边的声音融为一体,气势磅礴。
中午十一时许,十二兵团的司令官终于率领全体成员由水头上岸,往湖南高地督战,和十八军军长、十九军军长,分工合作将所有敌军从四面八方合围,往古宁头的方向逼去,誓要让他们远离防线,再也不可进兵一步!
敌军终于被逼着弃守林厝,往南山的佔领地前去,两方人马汇聚在一处,但脚步杂乱,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气势汹汹。
张成毅一直往前冲,儘管举枪的手早已酸痛的几乎失去了知觉,但胸中的火焰仍然生生不息,那坚决不服输的意志力支撑着他,也支撑着所有士兵。他们步步紧逼,林厝、南山相继夺回,直至北山断崖。
夜晚再次悄无声息地降临,张成毅睁着酸痛的眼睛,被汗水浸湿的军服紧紧黏在身上,轻轻一动,粗粝的军服摩擦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再次绷发,张成毅随意地撕下内衣的一角,绑在血液流淌的比较迅速的几处伤口,眉头也不皱地看着站在他身边的军长。
军长此时一脸的兴奋,「司令官正逼着其他敌军往断崖这边来。」
听到这个消息,张成毅也忍不住咧开了嘴,「看来不用多久这场战争就可以结束了!」
「走!不把他们赶出去决不罢休!」军长狠狠地抹了一把脸,满脸坚决地说道。
张成毅跟在军长的身边,寸步不离,前方浩浩蕩蕩的几路人马有条不紊地站在各自的营队中,冷眼看着海滩边已经尽显慌乱的敌人。
因为潮汐影响,敌军的船只均被迫搁浅在沙滩上,对他们来说,前有追兵后无退路,绝望开始瀰漫在他们的心中,不知是我方还是敌方先动,最后的一场混战猛然打响。
「大哥!」突然后方传来一阵呼唤,张成毅撂倒眼前之人后转过头去,正好看见陈致远和许庭恩冲过来的身影,两人迅速来到他的身边。
张成毅大喜过望地大吼道,「你们来了!」
陈致远吊儿郎当地笑了笑,「我说了我会回来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许庭恩用力推了他一把,两声枪鸣随即响起,左前方倒下两人。
陈致远吞了吞口水,看着眼前相视而笑的两个战友,挠了挠头。
张成毅挡在两人的面前,背对着他们说道,「走吧。」
旭日东升,高挂天空之际,敌军终于放下了手中抵抗的武器,一一跪倒在沙滩上,头顶上抵着的一把把枪无不彰显着这次侵略的失败,张成毅看着眼前敌人的垂头丧气,转头便看见好好的站在他身边的战友们,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抬头看着刺眼、夺目的太阳,一左一右地搂住蔡孟翔和许庭恩的肩膀,「我们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