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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谋心_分节阅读_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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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着黑袍绣五爪金龙大氅的承元帝踏着夜色而来,跨进殿中,无视了身后冯立人伸手要帮他脱了大氅的动作,只一个箭步走到欲行礼的韶亓箫面前,将他扶到榻上。随后,承元帝伸手抓住韶亓箫的一边衣摆。

    “父皇!”察觉到承元帝的意图,韶亓箫猛地压下衣摆,尴尬得耳朵都微微发红。

    承元帝气笑:“怎么?你有胆子弄成这样回来,却没胆子给我看伤势?”

    韶亓箫呐呐言道:“父皇,儿子都大了,您别动手动脚的。”

    承元帝道:“再大你也是我儿子,扭捏个什么劲?把手起开!”

    韶亓箫听出他语气中的烦躁之意,想来好好的元宵佳节出了这事,还是京中天子脚下,承元帝的心情又怎会好得起来。

    他不敢再阻挡,只好举起一手甩甩,想叫其他人都出去。即使他这世跟承元帝的父子情从未消散,即使他没有过前世活到四十几岁的经历,也不好意思这么大了还当众被自己老子剥光了衣服啊。

    看他如此孩子气得害臊拘束,承元帝反而心情好了些,却仍瞪眼道:“你叫他们都出去了,谁来伺候你老子?”

    韶亓箫一噎,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好祈求地望着承元帝。

    儿子的目光中深含着殷殷的凄切,承元帝让了一步,挥手道:“都转过身去。”

    随后,在承元帝的无声命令下,韶亓箫只好视死如归,先转过身去,自己撩起衣摆露出后背给承元帝看。“胸口青痕不多,大多在背上和手臂上。”

    承元帝皱着眉头仔细看了看儿子身上的淤青,用拉过他手臂,果然在他两手看到一些更严重的伤痕,上臂上的伤痕尤其明显。

    承元帝“哼”过一声,故意往最深色那块淤青上狠狠一按。

    “嘶——”韶亓箫一跃而起,疼得眼泪水都快出来了。他控诉地望着承元帝:“父皇,我是您儿子!”

    承元帝撩起衣摆起身,边往外走边说道:“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儿上,谁懒得来看你。”

    他语气淡淡,行至陶卓身前站住了。

    陶卓心里一紧,动作却没因此慢了,立刻跪下,双膝及地道:“草民陶卓,叩见陛下。”

    陶卓身上没有官身,不知该如何行礼。从前他从未来过大兴宫,只在宫外为韶亓箫跑腿办过几次不大不小的事。今日也是韶亓箫看他身上伤势多,又知他家中只他一人,不想他晚归之后还无人上药,便在回宫时将他一并带上了。

    陶卓的行礼不伦不类,承元帝也不勉强,只上上下下打量过他几眼。

    韶亓箫上前解释道:“父皇,陶卓是我前几年帮过的一个人。他家从前是走镖的,身上功夫很不错……”

    承元帝摆摆手,睨了他一眼道:“朕自然知道他的身份。否则,你以为今晚冯立人为何一句都不问便让他一起回了宫?”

    韶亓箫嘿嘿一笑,他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承元帝。承元帝欣赏风光霁月的人,他要是把陶卓偷偷藏在暗地里,承元帝才会多想。

    所以,两年前他“无意中”插了一手,帮陶卓枉死的家人翻案之后,他便把立志要报恩的陶卓光明正大地放在宫外。刚巧那时舅舅已开始每年将他名下铺子的情况反馈给他,他便每每叫陶卓与林嬷嬷一同出面,往那些铺子里和舅舅府上跑了几趟,又或是着他寻些孝敬长辈的稀罕物。

    总之,一切都是别人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事,时间久了就没人注意陶卓了。

    去年他再叫陶卓暗中打听忠勇伯府的动静时,果然再没人暗中盯梢了。

    承元帝简单问过陶卓几句话,便离开了锦墨轩。

    陶卓起身擦擦头上的冷汗。韶亓箫拍拍他的肩,随意道:“既然你已过明路了,以后也不必住宫外了,就留在我身边吧。”

    陶卓嘴角一抽,怎得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味呢?他心里囧囧地想着,脸上却并不露出什么来,只感慨地道:“民间只说陛下是位明君,却不想陛下是这么随和的人。”

    他方才反应虽未迟钝,但也知道自己只是市井出身,礼仪举止怎会被一国之君认可?只是方才承元帝神色间却挺温和,甚至还和说了“今日多亏你了”这种……类似感激的话?

    韶亓箫一顿。他今生赶在陶卓被逼离开京城前就出手扶了他一把,却也斩断了他前往边关投军的路。故而今生的陶卓,虽仍灵敏机智,却缺少了从战场上历险归来的杀伐决断。

    上辈子的陶卓,头回面对承元帝时已是一名靠一身功夫在军中崭露头角的青年校尉,答起承元帝的问话来从容不迫,坦然自若,绝不会像今日这样还带着紧张及一丝彷徨。

    韶亓箫托腮想了想,要不要这辈子找机会再把他扔边关去历练历练?

    ————————

    承元帝出了珑翠宫,并未回自己的寝宫,而是去了林贵妃的娴吟宫。

    刚进殿内,就有得了消息的林贵妃红着眼睛迎了出来。

    承元帝示意她无须再行礼,道:“朕来看看荿儿,他人呢?”

    林贵妃轻声回道:“受了些惊吓,太医开了安神汤,他喝了已睡下了。”

    承元帝点头,径自去了韶亓荿的寝殿,一入内室,承元帝就闻到了一股药味,与方才他在另一个儿子那儿闻到的味道一样。

    他轻步走到床头坐下,韶亓荿脸色比韶亓箫稍差一些,不过睡得倒是挺香,眉头舒展,不见丝毫不安。

    承元帝拉出他一手,拉开袖子,果然与方才见到韶亓箫的瘀伤是一样的。只是韶亓荿才十四岁,身体稚嫩许多,有些瘀伤衬在他圆润的胳膊上,显得让人于心不忍。

    承元帝轻轻叹一口气,又小心地为儿子拉好袖子,重新放回被窝里,又拉开他领子看了看,同样是胸口上几乎没什么伤口,后背上却有一些。

    韶亓荿喝的安神汤里有安眠的成分,被自己父亲这般检查了下伤势都没见醒过来,仍旧睡得极好。

    承元帝又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并未见什么异样,才放心地起身,却见站在一旁的林贵妃又在掉泪了。

    承元帝安慰道:“好了?荿儿这不是没事吗?”

    林贵妃点头,问道:“陛下可去看过七郎了?”

    承元帝点头道:“去过了,他那里的林嬷嬷年纪有些大了,你接下来几天多留心锦墨轩一些吧。”

    林贵妃稳了稳心神,心知他除了希望她多照顾韶亓箫一些之外,还有变相向她解释为何他先去了锦墨轩的理由——因为韶亓箫没有了母妃,身边只有一个老嬷嬷,所以他这个唯一的父亲便先去看了韶亓箫。

    林贵妃张了张口,想说自己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先后的,也不在意韶亓箫比自己儿子更得他的喜欢,她想说她一直都知道他已尽力对待好每一个儿子。

    只是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第50章 赵府后续

    此时已过三更,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承元帝也一直没休息好,先是紧急召集政事堂商量救险事宜,又要担心两个儿子的安危。好不容易空下来了,还要来回奔波分别亲眼看过两个儿子。此刻承元帝脸上带着明显的疲色。

    林贵妃知晓承元帝明日恐怕还要早起上朝,当下也收敛好自己的神色,柔声道:“夜深了,陛下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陛下主持。这里有我,锦墨轩那里我也会派人去看看的。”

    承元帝心烦意乱的时候只喜欢待在自己寝宫或是去皇后宫中。宋皇后逝去后,承元帝这种时候便只会独自一人在自己的明德殿中过夜。林贵妃是知情识趣的人,从不会不自量力去试探承元帝是否会为自己例外。

    承元帝揉了揉眉宇之间,点点头,又带着冯立人匆匆走了。

    林贵妃回到儿子床头,将纤手覆上儿子额头,恰巧是方才承元帝抚过的地方。

    她进宫近二十年了,对承元帝前朝的事懂得不多,却将他在后宫的举止和心态琢磨得十分透彻。

    承元帝对诸皇子的喜爱当然有深有浅,她以为这很自然,即使平常百姓之家也做不到对子女的绝对公平。

    而他对某个皇子——诸如韶亓箫——的喜爱,向来也只会表现在日常相处上,若一旦涉及皇权和帝位传承,承元帝只会克制有加。

    诸如皇子读书习武、封爵赏赐之事,承元帝向来会竭力做到公平,一个皇子有的,另一些皇子也绝对会有,即使存在差别绝对会微小得不会令朝臣们多想。

    再有便是像今日这样的事,承元帝也会做到不偏不倚,不令孩子们感到父亲的太过偏心,尽力维系好父子之情。若是换了其他的皇子在韶亓箫、韶亓荿这样的年纪遇到了像今晚这样的事,承元帝也会漏夜前往看望的。

    正因为明白这些,所以她是真的不在意自己儿子不是承元帝最喜欢的那个。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不想再作改变。

    只是……林贵妃垂下眼帘,遮住了淡淡的嘲讽和伤感。他这样自欺欺人又有何用呢?

    承元帝是先帝唯一的子嗣,他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经历过夺嫡的争权夺利和你死我活便顺利登上了皇位。他也许想不明白天家无亲的道理,又也许是明白的,却无法坦然接受。

    孝文太子还在时,下面的皇子手上无兵无权,看不到继位的希望,自然没多少想法。大概是那时的兄友弟恭迷惑了承元帝,认为韶氏皇族也许可以一直这样和睦下去。

    可从先太子病逝开始,即使承元帝再强大,再想抓住父子兄弟间的温情,也阻止不了诸皇子之间的日益对立,连带着父子之情也渐行渐远,取而代之的是君臣之别。

    只怕,如今也只有韶亓箫和韶亓荿这两个年龄尚幼的儿子,能给予他些许安慰。这在现在而言是好事,但将来儿子入了朝,是好是坏就看他们母子怎么做了。

    林贵妃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儿子的被子掖好,起身离开。

    ————————

    赏灯节当晚发生的悲剧,让第二天的朝会也是异常低迷,人人噤若寒蝉,生怕触了承元帝的霉头。

    新年的欢乐氛围已消失得一干二净,街上不少人家挂出了白幡,时不时可以听到哭丧声。即使赵敏禾在闺阁养伤的日子,也能从丫鬟那里听到关于那晚的后续事宜。不过百姓间流传的都是大致的情况,经过多人转述已无法准确断定确实与否了。

    倒是每日上朝的赵毅,回家来与家里人透露了下真实的情况:“当晚御林军从街上清理出了三十二具遗体,受伤的人数不少于百人,有些人伤得重了,这些天陆陆续续撑不住去了的,有十五人,再有当晚遗体就被家人带回去的。根据京兆府的最后统计,已有五十二人因那晚的事故过世了。目前为止,还有七八人伤重没有脱离危险,还不知能不能撑得过去。”

    已经是事情发生的第三天了。劫后余生,一家子这两天都是聚在一起吃晚食的。

    前一日,宫中送了几瓶太医署所制的药膏过来。钱嬷嬷看过,道是好药,便拿给了赵敏禾和其他人。果然,赵敏禾用过之后好一些了,今日便也来了正厅跟大家一起吃饭。再叫她躺在床上继续养伤,她也有些趟不住了。

    众人听得赵毅报出的数字,心里都挺沉重。吴氏轻声问道:“我听说,王太常寺卿家,有个孙子和孙女当晚也受了伤?”

    吴氏会问这个,倒不是关心王家的事,毕竟两家没什么亲戚关系,而且王家是士族,吴氏自己夫家是勋贵,娘家是清流,都搭不上边。她会问,纯粹是有些奇怪。

    当晚富贵灯坊前这么多人,一般来说,讲究的官家子弟就不会去,因为太挤,一不小心就会乱了衣襟发髻,有失礼仪,更何况是五百年罗州王氏出身的人。估计也只有像赵攸浚这么爱凑热闹的,才会往上凑。所以当晚的伤亡者,都是普通百姓,极少有富贵人家的。

    赵攸涵手上的筷箸一顿,一旁的赵攸浚已哗哗开了口:“我知道这事儿呢。那天晚上还是王家五姑娘跑到六哥面前求助的哩。”

    赵攸浚当晚硬是留下了,却也不曾胡闹的,整晚都跟在哥哥们身后帮忙,他当时跟在赵攸灏身后,距离赵攸涵的地方不远,还隐隐听见了王清兄妹俩与赵攸涵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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