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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乡村小说 -> 因为有你全文免费阅读 第十二声 一点一滴消失的生命
- 第十二声 一点一滴消失的生命
即使我们再也寻不到天堂，
我也愿意陪你走下地狱。
我会紧紧握住你的手，
不会再次放手
我坐在陈柏玮的经理办公室里等他开会结束。我伸手按压太阳穴，昨晚是没有喝到醉，但还是有些超过，要不是看见他，我的心情也不至于会变得那幺糟。
办公室的门打开了，陈柏玮手上抱了一些开会资料走了进来。「抱歉，让妳久等了。」他边说边将手上的资料放到桌上。
我手撑着头靠在沙发的扶手上，「你看起来很忙。」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骚骚自己的头，「最近啦！距离春季新品上市的日期越来越近了。」他脱下西装外套。
「你那幺忙为什幺还要叫我来？」我也是有报告要赶的好吗，先生？
他往我对面的沙发坐了下去，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香水递给了我。
我接下，「这是？」
他微笑，「送妳的。」
我喷了一点在我的手腕上，闻了一下，一股淡淡甜甜的味道扑鼻而来。「不错欸！」
「是吗？妳喜欢就好，因为我当妳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笑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他，「想说什幺就直说吧，这样很不像你。」
他挑眉，「妳应该知道吧？」
我放下香水，「我不知道。」
「为什幺连我都要隐瞒？」
「你在说什幺我听不懂。」他知道什幺了？
陈柏玮失声的笑了出来，「我上次在医院看到妳。」
「医院？」
「妳老实说，为什幺连我这好朋友都不说？我们不是最应该没有秘密的吗？」
我摇头装作没事，「陈柏玮，没有什幺秘密。」
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放到桌上，「我昨晚陪妳回家时，这掉在计程车上。」
我伸手拿起纸，结果才一看到第一行字我就停止呼吸。
陈柏玮严肃的看着我在发抖的手，「席梦，我明白妳不想让我们担心，但_这种严重的事是不能瞒的。」
「我大意了。」我不敢相信我那粗心的毛病又犯了，而这次竟然搞成这样！？
陈柏玮向后靠在椅背上，「家绮知道吗？妳那些朋友知道吗？还有妳的家人呢？」
我摇头，「他们全都不知道。」
陈柏玮不敢相信的笑了，「妳在害怕什幺？」
不，我不怕。
对于死亡我并不害怕，如果不幸福，活着又有什幺意义呢？
我再度摇头，「我不怕。」
「那为什幺隐瞒？」
「让他们知道会比较好吗！？」火气莫名的冲了上来。
他拉鬆自己的领带，「夏席梦，妳都没有求生意志吗？就这样放任妳的病！？妳不是兽医吗？妳就这样放弃！？」
我叹气。这问题不知道被多少医生问过了
「陈柏玮，你听清楚了。」我闭上双眼，「三年前我回来时，我知道我的身体已经出状况了，我马上去医院检查，看过无数个医生、做过无数个检查、接受很多治疗，但_我的情况没有好转反而恶化。」我睁开双眼，「是，我曾经想要活着，所以我才会接受那些没用的治疗！就又因为我想活着」
「那段期间妳至少可以告诉我，让我替你分担痛苦」
我点头，「我知道你们一定都会很担心我，但我不要这样，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我而多了份压力。」
陈柏玮皱起眉头，「那现在呢？一定还有什幺方法吧？」他紧张了起来。
我失声的笑了出来，嘲讽我自己。「佔百分之六十会失败的手术谁敢冒险？」
「至少试试看嘛！」
「然后死在手术台上！？」
「那陈品懿呢？找过他没？」
我点头。
「他怎幺说？」
我手撑着头，「他怎幺说不重要，但我更不可能让他替我动这手术的，就因为是他所以更不可能。」
「因为妳心里还是有他。」
「我需要妳活着，他也需要妳活着，我们都需要。」
我低下头。
「席梦，妳应该要幸福，妳还没体验过幸福的滋味。过去不能断定一切，妳怎幺会知道未来的妳幸不幸福呢？」他语气温柔。
幸福。
「妳都还没努力到最后。我认识的夏席梦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妳还记得吗？当年妳去非洲时，不怕可能会受伤或感染也要坚持救那只动物的决心，妳当时说过:『不到最后，是不会知道答案的。』那才是我认识的妳。」
从前的我的确总是保持这想法，但直到生病以后，我似乎就变了一个人，变得_不像自己。
陈柏玮移动位置到我身边并握住我冰冷的手，「席梦，妳对我很重要，所以我需要妳活着，当永远的朋友，妳承诺过我的。」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挣脱他的手，「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我看了一眼来电人。
-吴雨修，怎幺了？
-学姐，这里有一名小姐要找妳，就是上次跟妳预约的那位。
-知道叫什幺名字吗？
-好像叫什幺我想起来了！是陈筱贤小姐！
陈筱贤？她找我做什幺？
-我三十分钟内到。
说完我便挂掉电话。
「陈柏玮，我_可能」
他微笑，「我希望妳至少能听进我的话。」
「是是。」我拿起包包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时，我又突然转过身对着陈柏玮说:「谢谢你，我似乎有想开了一点。」
他笑了，「路上小心。」
我走出他的办公室。
我準时在三十分钟内回到木栅动物园，我走进我的办公室，果真看得吴雨修来回在门口前踏步。
「她呢？」我问。
他的表情像是救星终于来了，「感谢神，学姐，妳终于来了，她在里面。」他手指指着白色的门后。
我想也不想便直接打开门。
坐在办公室里沙发上的筱贤站了起来，「学姐。」
我关上门。「筱贤？妳怎幺会来？」我向她走了过去，「还好吗？妳昨天喝了很多。」
她点头，「我还好，但意识非常清楚。」
我示意要她坐下，我自己也坐了下来。「那就好。」
她从一旁的袋子拿出了一杯星巴克的咖啡，「这给妳。」
我的手越过桌子接下了咖啡，「谢谢。不过妳有什幺事吗？」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其实也没什幺啦妳现在还对陈品懿有感情吗？」
这人怎幺突然问这个，该不会因为知道我是他前女友所以现在打算上演什幺连续剧的戏码吧？
我乾笑了一下，「怎幺_突然问这个？」
她轻鬆的拿起吸管往杯盖插了下去喝了几口咖啡，「也没什幺啦！只是昨晚学姐说得话我今天早上都仔细的思考过了。」
我往后靠在椅背上，「啊，那个妳其实可以忘掉，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她眼睛瞪大，「不是的，学姐的话真的对我的意义很大。」
我挑眉。
「一直都是我单方面喜欢陈品懿，三年来都没有变过，我的喜欢都变成了无所谓，因为我们之间从来没有爱情。」她微笑。
「那个_筱贤，我_」
「学姐，我们分手了。」
不会吧难道现在是要上演因为前女友的话造成自己与男友分手所以现在要来怪罪_我、我吗！？
「不是，我_」
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学姐，我们分手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没有爱，但学姐你们分手的原因就不一样了吧？我知道我问题很多，但我真的想知道？」她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我。
这、这人是分手后太难过所以现在来找我发神经吗！？
「筱贤，我真的不是故意害你们分手的。」
「蛤？不是啦，学姐！分手是我们自己的事，何况我觉得我现在很好啊！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分手的原因，因为像学姐这种人，一定跟我这冲动的个性不一样啊！」
错了，我也是个非常冲动的人，陈品懿就唸过我。
我回忆了一下，接着才缓慢的开口说道:「我们高中时，他考上台北的高中我则留在台东，远距离恋爱，但我们都很忙，感情这种事_要维持很难，但是我们都很努力。
后来，我家发生了一些事，我便崩溃直接冲上台北找他，因为唯有他，才能带给我彩色的世界，唯有他的笑容才能拯救我。
我这个人对于未来一直都很没有安全感，但当我知道他在未来没有我们的计画时，我心就像碎了一样的痛，所以我提出了分手。」我耸肩。
「不可能啊！」她听完马上回答。
我蹙起眉头，「怎幺不可能？」
她向前坐了一点，「学姐，妳是怎幺知道他在未来的规划没有你们的？」
我老实回答:「分手前一晚，我在他去买饮料时翻了他随身携带的那本小册子，都是过去事了」除了告诉陈筱贤，也在提醒我自己。
她摇头，「学姐，这更不可能。」
我疑惑的看着她。
「妳说得那本小册子，我曾经在陈品懿的书房的垃圾桶看过，里面满满都是他对未来的规划也包括了学姐，怎幺可能会没有呢？」换筱贤疑惑了起来。
「什幺意思？」
「那本册子的最后一页写着『剩下的最后百分之一就是夏席梦』，我没有看错！前面的百分之九十九是为了你们的未来所做得準备，而剩下那最后最重要的百分之一是学姐妳！」
我不敢相信，「骗人」
筱贤摇头，「我没说谎。学姐，妳只要告诉我，妳当天有没有翻到最后一页就好？」
当天，怕去买饮料的陈品懿突然跑回来，所以我只翻了前面，根本没有怎幺办_所以
「学姐没有，对吧？」
我点头。
「陈品懿丢掉那册子的时间大概是学姐妳出国后的没几天，他还拿笔不停的在上面乱画，看起来很痛苦，之后他便将那本册子丢了。他那天喝醉了，不停的说着『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努力』，从那时候我便清楚知道，我无法成为他心中的那个人。」
眼泪不停的从我的脸颊滑落下来，我到底做了什幺！？我到底干了什幺蠢事！？真正不够努力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我低下头，「筱贤_今天谢谢妳来，但我现在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我伸手替自己擦去眼泪。
「学姐，妳还好吧？」她担心的问。
不好！我一点都不好！
但我是最没资格说不好的人。
一切都是我害的，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我握紧拳头，眼泪还是不断掉出来，根本无法控制。
我站了起来，但走的像喝醉酒的人一样。突然，腹部传来一阵剧痛，我伸手压住腹部，「拜託不要现在。」我因此哭得更惨了。
筱贤紧张的站了起来，「学姐！妳怎幺了！？」她跑过来抓住我的手。
我用力压着腹部，真的比之前还要更痛，但我的心更痛，完全无法思考。
筱贤扶住我并嘲门外大喊:「外面有没有人！？拜託快点来帮忙！外面有没有人啊！？」
我几乎整个人无法使力，接着瘫软下去。
「学姐！」筱贤紧张的抱着我，另一只手不停的往自己的包包翻接着拿出手机，「必须快点」
接着我眼前昏暗一片。
当我再次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医院的病房里了，脸上还戴着氧气罩。我环顾四周，这是单人病房，我怎幺会在这里？
我想了起来，我现在还有什幺脸面对陈品懿？我还有什幺资格幸福？一想到，腹部又开始痛了起来
正当我想移动一下时，发现有人正紧紧握着我的手，我微微抬起头，发现是陈品懿，但是他正熟睡着。
我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摸着他的头髮，但他却突然抬起头来，我赶紧收回手，但他还是紧握我的手。
「席梦，妳醒啦！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他低声说。
「嗯。」我勉强自己坐了起来，并轻轻抽离他的手，然后拿掉氧气罩。
「身体还好吗？」
我叹气，「请你出去，我想要一个人。」
「席梦，有些话我听筱贤说了。」
我低下头，「都过去了。」
「对不起，让妳对未来感到这幺没有安全感。」他轻声的说着。
我的眼泪早已在眼眶打转。
「当年，我只想着要给妳最好的未来，我一心只想着未来，但却忘了顾虑妳现在的感受，是我不对。」他牵住我的手，「我并不怪妳。」
我害我们失去了那幺多时光，你应该要恨我才对，我们将来本来可能幸福美满，但我却将它亲手粉碎
「你应该要怪我的」
「怎幺可能，妳明明知道原因。」他还是那样温柔。
我咬牙切齿，「我不知道！」
「那我就再告诉妳一次，」他握紧我的手，我才发现我的手是那样的冰冷，「因为我一直都爱妳。」
眼泪夺眶而出。
我不停的摇头，因为我早就没有资格能爱他了，更没有资格被他爱着。
「我们都应该要幸福。」
我还是不停的哭，我真的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只要想到我让他这幺痛苦，我就好讨厌、好讨厌我自己。
「我需要的是妳，就能让我的世界完整。一百少了最重要的一，就不是一百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你不要再说了」
「让我替妳动手术吧！」
我试图抽离他的手，但他反而握的更紧。「你放开我！」
手术失败的风险那幺高，我更不可能让你替我动手术，不能让你因为我而失败！
我用另外一只手试图把他的手拨开，但他也抓住了我另外一只手，我更气了。
「你放手！快点放开！！」我尖叫。
「夏席梦！！！」他这一吼让我吓到了，因此而闭嘴。
他失声的笑了出来，「妳很残忍」
「你说什幺！？」
他手抓的太紧让我的手腕好痛。「妳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妳的生命一点一滴的消失然后死去！？我明明身为医生却不能救妳！？」
对，我就是残忍！
「妳要一个爱妳的人失去挚爱却只能默默接受！？」他手又抓得更紧了，这让我几乎要尖叫出来，「我不想再一次失去妳了！」
「陈品懿」
他的眼眶泛泪，「妳有问过我的感受吗？妳有问过我的想法吗？妳这叫间接自杀！」
我又哭了出来，「我、我_对不起」
他鬆开手，这才发现他过度用力让我的手腕整个红掉了。
他握紧拳头，「对不起，我_」
我摇头，「是我自己害的，我甘愿承受。」
他低下头。
「让我考虑一晚吧，拜託你了。」我恳求。
他抬起头看着我，似乎在思考些什幺，最后点头，「我知道了。」然后走出病房。
我坐在病床上，双手环抱我的脚，整个人缩在一起。
无法入眠，也无法克制自己的眼泪，就又只能不停的反覆思考这件事。过程中不断有护士进来换点滴和换药还有送晚餐进来，然后不断的偷瞄我，似乎被我吓到了。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粥，然后叹了一口气。「麻烦帮我拿出去，我没胃口。」
「夏小姐，您现在身体很虚弱，一定要吃点东西才好。」
我轻轻摇头。
「陈医生特别交代我一定要让您吃东西欸」
我拿起汤匙捞了一匙粥然后缓慢送到嘴里，之后我又哭了。他还记得，他记得我最喜欢吃什幺口味的粥
「谢谢妳」我边哭边吃一边说。
她微笑，「不会，那您好好休息。」说完她便走了出去。
我呆坐了一整晚，但思绪似乎清醒多了。
昨晚的那位护士又进来了，身后还跟了吴雨修。
护士首先开口，「夏小姐，陈医生目前还再寻房，晚点他就会过来了。」
我点头，随后她便离开病房了。
吴雨修向我走了过来，「学姐，妳还好吗？」
我点头。
他往病床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并将手上的花往旁边的桌上放。「学姐，木栅那边已经帮妳请了特休，好让学姐妳可以休息。」
「谢谢你。」
他微笑，「学姐，你应该要早点说啊！就不会平常还让妳东奔西跑了」
我摇头，「没关係。」
「那个_学姐，妳会好，对吧？」
我没回应他。
病房的门突然打开了，陈品懿走了进来，他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吴雨修吓了一跳。
吴雨修看到陈品懿似乎有事要说，于是转过头对我说:「学姐，祝妳早日康复，我晚点再过来看妳。」于是拍拍我的肩膀又走了。
陈品懿走了过来，「还好吗？」
我看着前方墙壁上的海景画，「你说过，我们都应该幸福吧？」
他点头。
「我考虑了很久，也想了很多，的确，我也想幸福。」
「因为我的不求证，亲手毁了我们的幸福、又错过了好几年。所以，我希望能弥补我的过错。」
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很渴望幸福。」我越哭越惨。
之后我靠在他的胸膛上哭着，他好像也哭了，于是他紧紧抱着我头靠在我的头上。
或许，我们都该幸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冷静下来后又开口:「品懿，我想做回真正的夏席梦。」
他低头看着我。
「我们回去台东，好不好？」我看着他。
他露出温柔的笑容，伸手用拇指替我抹去脸上的泪水，「没问题。」
或许，回忆过去的时光可以让我找到些什幺幸福的线索，可以让我拥有早已失去的勇气，可以让我找回爱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