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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_分节阅读_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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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低低的声音,萧乾也不知听见没有。

    他脊背俊挺笔直,单手扶剑,肘撩披风,意态轻闲地道:“刘贯财,你没有退路了,向本座投诚罢。”

    刘贯财屁股后头着了火,被人里外夹击,胜算已是不多,可他是谢忱的亲信,对萧乾恨得牙根都痒了,又怎会投诚?他想要杀过来,却又被挤得过不来,只得跳着脚的骂,“萧乾,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畜生,给老子玩儿阴招,不得好死啊你。”

    有些人就是这般,自己干什么都是对的,别人做了就天理不容。

    墨九可怜着他的人品,突地又是一怔,盯着萧乾小声道:“不对,有猫腻。”

    萧乾眉梢一扬,“何事?嗯?”

    墨九半眯着眼,疑惑道:“为何刘贯财要再三强调你毛都没长齐?”

    她一本正经的询问,听得萧乾一口气差点儿提不上来。

    凝滞一瞬,他缓缓偏开头,不再理会她,只冷声命令道:“速战速决!包完饺子好下锅。”

    见他不解释,墨九也不追问,只同情地看着刘贯财,好心上前建议,“包饺子不好,人肉馅儿的吃了腻得慌,还老费柴火,不如直接宰了他喂池塘里人鱼好了。”

    萧乾抿唇轻哼,“好吃不过饺子,人肉的。”

    这样的对话很反胃,也让池塘对面的刘贯财汗毛都竖了起来,可他话音刚落,他俩中间就钻出一颗脑袋来,左右瞧了瞧他俩,那颗脑袋笑眯眯地道:“好吃不过饺子,人肉的,好睡不过嫂子,亲生的。”

    这颗脑袋上五官清秀,肤色白皙,可不就是击西?

    他声音很小,又在双方对仗之时,旁人没有听见,只有墨九与萧乾入耳,条件反射地对视一眼,目光一触,又都挪开了。

    墨九阴恻恻一笑,瞪着击西,一字一顿,“击、西,你准备怎么死?”

    萧乾没她那么麻烦,直接摁住击西的脑袋,往后一堆,“笞臀五十。”

    “主上,不要!”击西哭丧着脸,“击西老家就是这么说的,击西冤枉啊!”

    “六十!”萧乾声音更沉。

    “主上,你最美了,你比击西还美!”

    “七十!”

    “九爷,救救击西啊!”

    “八十!”

    “呜,击西真的是……”击西瞄着萧乾越来越沉的脸色,蔫蔫地退下去,“真的是好想挨打啊。”

    击西这货撞在萧乾的枪口上不是一次两次了,走南和闯北同情地看着他,却没有人敢冒死谏言。

    一左一右站立着,两个人都在低声安慰。

    走南道:“击西,屁股也是娘生的,顾惜着点用。”

    闯北道,“击西不怕,老衲会为你备着续断膏。”

    击西看着他们“同情”的眼神里,幽幽反射的幸灾乐祸,不由恨恨瞪回去,“不讲义气,你们两个分明也是这么想的。”

    走南嘿嘿一笑,“我不懂。”

    闯北双手合十,“老衲懂却装不懂。”

    他几个的小声的咕噜,墨九没有听见,但这一次,她不同情击西,觉得这货确实该挨打。因为他一石激起千层浪,让她与萧乾之间原本纯洁简单的叔嫂友谊,突然就蒙上了那么一点暧昧。

    墨九没有正经谈过恋爱,可上学的时候,由于长相好人品过关,也被人递过小纸条,送过鲜花、千纸鹤,请过小树林和小卖部,同宿舍的小妞恋爱也见过不少,那些朦朦胧胧的男友情事,眸含春水眼生光的忸怩样子,她记得很清楚。那么,她这会儿脸发烧,耳发烫,心脏莫名怦怦跳……莫非就是初恋的懵懂期?

    看打架的心思淡了,她乱七八糟的想着,有些佩服自己在这样血腥的场景之下,还有研究风花雪月的精神头。她不想这般,可暧昧的磁场吸引力很足,就像罗盘的指针感应似的,心绪一乱,连呼吸都带了暧昧的味儿。

    她偷偷瞄了萧乾两眼,可幽暗的火光下,他脸色很淡,瞧不清情绪。

    一个人猜度着,她翻来覆去地想,如同一只被人放在砧板上的鱼,浑身都不得劲。实说,她宁愿与他像往常那般你讥我讽,冷言恶语地针锋相对,也不喜欢这样尴尬的沉默。

    墨九是个直肠子,有事一定要弄清楚。

    她呼气、吐气、再换几次气,闭眼,睁眼,再眨几次眼,终于有了勇气,用一种虎视眈眈的视线看着萧乾,压着嗓子追问,“萧六郎,你老实告诉我,击西的话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对我动了心,有所企图?嗯?”

    这姑娘智商不低,可情商真不怎么高。

    哪有十五六的小丫头这般与男子说话的?

    萧乾微微愕然,讶异地淡声问:“嫂嫂疯症又发作了?”

    “呵呵!”墨九咬牙偏头,吸气一叹,觉得老脸有点挂不住。

    她如今的身份只有十五岁,可上辈子却比萧六郎的年纪还大。这样一个二十冒头的家伙竟让她颜面扫地,简直不可忍。

    回过头来,她阴阴冷哼,“你又没什么想法,为啥总是勾引我?”

    “勾引?从何说起。”萧乾淡淡观着战局,连眼波都没有浮动。略顿一瞬,他似是想到什么,又回过睨她,“你我一条船上的蚂蚱,我不想你出事。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他目光清冷淡然,专注凝视时,似有仙雾缭绕,若非他肯定自己没有勾引,也对她没有企图,墨九大概又要沉迷在他惑人勾魂的目光中,以为这厮对自己有兴趣了。

    “难道果然是蛊毒?”墨九一寻思,脊背就发凉。

    为什么她屡屡觉得萧乾对她有意?她一度以为是萧乾长得太俊又生了一张桃花脸,什么都不说也处处都有诱惑。可她却没有仔细想过,或许只是她与他身体里的蛊虫作怪,让她或者他都会在某些时候,无意识产生一种类似于情感的气息,以致让对方误会?

    墨九释然而肯定地点点头,“大概你是对的,不过我太吃亏。”吃亏的事她不干,没好气地瞪眼道,“所以萧六郎,往后离我远点。要不然惹我狂性大发,嘿嘿!”

    萧乾低头看她高昂的小脸,目光一沉,“好。”

    这样干脆爽快,墨九心底不舒服,但她懒怠与他争论这个,反正蛊虫在他们两个的身上,谁也不能拎它出来审讯一下,到底是它们在作怪,还是他们自己内心有鬼。不想自作多情地便宜了蛊虫,她哼一声,恶狠狠从萧乾身边挤过,走到墨妄的身侧,与他站在一起,吃瓜子,看械斗。

    这没多久的工夫,刘贯财领来的黑衣兵士,在禁军的勇猛之下,就已是惨重伤亡。在南荣,禁军是最为精锐的战斗部队,尤其这些人又都是枢密使大人的近卫,战斗力可想而知,不过刘贯财确实带了不少人,死一批,填一批,死一批,再上一批,密密麻麻,无穷无尽似的。而且,这种冷兵器的贴身肉搏,比热兵器战争更为残忍冷酷,看得人心头发瘆,骇然不已。

    墨九摇头,“这样一比,被机关枪突突死,真是幸福。”

    墨妄捕捉到她的话,“机关枪?”

    与机关鸢、机关鸟、机关屋,连弩车等一样,“机关枪”三个字对于完全不懂的时人来说,不会有什么兴趣。可墨妄不同,身为墨家左执事,他一听就知道是某种厉害的武器。

    盯着他烁烁的眼,墨九笑道:“师兄听说过机关枪?”

    墨妄摇头,询问道:“可是火器?”

    时下的火药还处于制作鞭炮的阶段,连火铳都没有普遍应用于军队,墨妄却可以坦然说出火器,墨九也不由佩服,她轻嗯一声,“一种威力极大的火器。”

    说到这里,她似又想起什么,挨近墨妄低低道:“回头师兄与我仔细讲讲千字引呐,我对武器图谱也很有兴趣。”

    与她互视,她双眼晶亮,充满期待,墨妄却迟疑了片刻,方将目光慢慢转向那一堆厮杀的人群,感慨道:“若千字引里,真有武器制作图谱,那真作孽了。”

    墨九微笑道:“申老说,技艺本身是无罪的。”

    似是被眼前血肉横飞的画面刺激道,墨妄眯了眯眼,“自古以来,但凡有野心者无不想拥有大范围的杀伤武器,可若真有此物,那必将血流成河,生灵涂炭,这又岂是墨家祖上愿意看到的世界?”

    墨九怔了怔,轻轻“嗯”一声,算着回应。

    就在她面前不远,一个兵士的钢刀插入了另一个黑衣人的胸膛。

    鲜血与武器总是并存的,她微微皱眉,突地道:“也许以杀止杀,以杀绝杀,才是道理。”

    若各方势力相当,那便是龙虎相斗,谁也不肯让谁,谁都有野心,那杀戮永远不止。若一个国家的武器和军备强大到了外人不敢随便入侵的程度,也拥有了足够震撼天下的能力,也许才会迎来和平。

    墨妄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论调。

    但仔细一琢磨,他却点头:“九姑娘见解,墨某佩服。”

    墨九暗道,这哪是她的见解啊,不过是学过历史,从历史的规律与社会的演变来推论的罢了。就像现代战争,若没有核武器的存在,也许第三次世界大战早就开打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身子靠得很近,昏暗的火光下,墨九言笑浅浅,芙蓉色的脸,娇嫩白皙,墨妄高大俊气,爽朗阳光,二人这般相谈的画面,竟极有美感……

    不少人的目光投掷在他们身上,萧乾却未瞧半眼。

    这会工夫,禁军人少,体力消耗过大,虽还在抵抗,却慢慢落了下风。可刘贯财的黑衣人还在顽强进攻,盗洞外面的禁军也还没有杀进来。薛昉瞥一眼萧乾越来越沉的脸色,扶剑上前,大声喊道:“对面的人听好了,枢密使奉旨办差,为表官家仁厚,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你们马上调转枪头,助枢密使剿灭反贼,必饶尔等性命。若一条道走到黑,等盗洞外的禁军攻入,你们这锅饺子,可就煮熟了……”

    墨九受不住他生硬的劝降,挤过去小声道:“薛小郎,通俗易懂点儿。”

    薛昉一愣,偏头看她,“怎样通俗易懂?”

    “看我的。”墨九清清嗓子,叉腰大声道:“对面的英雄们,你们可能都不怕死,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如果死了,别的汉子就会住你们的房子,睡你们的娘子,打你们的孩子,用你们的银子,说不准,还会丢了你们家的祖宗牌子……”

    薛昉惊叹:“原来这就是通俗易懂。”

    萧乾:“……”

    墨妄:“……”

    众侍卫:“……”

    可大概真的通俗易懂最近人心,人可以不怕死,却不可以不考虑死了之后自家亲人的处境。若他们能把萧乾灭口还好,现下的状态,外面围了大批禁军,显然已不可能。那么他们死了,必将成为反贼,家人就算不受牵连,可墨九说的话,却大有可能发生。

    对面的黑衣人在她大声的“通俗劝降”下,有的人已神思不定,还在与禁军厮杀的,也慌乱了不少。紧接着,有一个类似小头目的黑衣人,突地退后几步,大声道:“兄弟们,我等为朝廷卖命,吃的是朝廷的晌粮,也就是朝廷的人,刘贯财劫杀枢密使,本是重罪,我们为何要为虎作伥,用自己血肉,为他人谋利,祸及自己妻儿?不干了!老子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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