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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妻手札之蝉衣记_分节阅读_8
- 皇贵妃这话却让姜璃心里一黯,她前世看上韩忱,必是伤透了皇姨母的心的。
皇贵妃看见姜璃神色有一刹那的黯然,心里一紧,这小丫头不会真看上谁了吧?回头可得好好问问。
左充仪进来,先给皇贵妃行了礼,见姜璃也在,便带了些殷勤笑道:“原来瑾惠郡主也在,这正是巧了,先前我做了些点心,原说是给皇贵妃娘娘尝尝鲜,却不曾想郡主也在,正好也让郡主试试我的手艺。”
让她的大宫女端上一个黄花梨的双层食盒,打开却是精致的江南点心擂沙汤圆和桂花千层糕,这些却分明是姜璃喜欢吃的。
皇贵妃笑了笑,谢过左充仪,便让自己的宫女拿了放在桌上,又请了左充仪母女在下首坐下。
姜璃却并不吃点心,只乖乖坐在了皇贵妃身边看着皇贵妃和左充仪寒暄,左充仪有些小心翼翼,想说些什么,却似乎一直也找不到话头,而一旁的玉阳公主明显是有些心事,脸色有些凄惶心神不定。
眼看过了几刻钟,皇贵妃都只是温和的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左充仪终于坐不住,道:“娘娘,嫔妾……”
“瑾惠,听说今日西侧殿那边园子里的蔷薇开了不少,你带着玉阳去那边逛逛,顺便剪两支回来插瓶,只是小心些,别刺着了手。”皇贵妃打断左充仪的话,侧头对姜璃笑着道。
左充仪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看皇贵妃,便把目光投向女儿玉阳公主,示意她应诺离开。
姜璃不情不愿的起身,虽则她也知道自己赖在这里估计左充仪是不会开口的。
锦秀宫只有皇贵妃住在正殿,两侧宫殿也并没有其他妃嫔居住。姜璃带着玉阳公主往西侧殿走,玉阳一路都是心事重重,沉默不语。
姜璃也并不理会她,她和玉阳公主虽则在宫里也是常见面,但其实两人关系很是一般。
玉阳公主虽然母嫔位份不显,但却是宫里最小的公主,上面的姐姐最小的也是大了她七八岁,早远嫁了去。所以她在宫里也是独一份的,老皇帝对她也算慈爱。知道她爱美,平日里但凡有宴席聚会,宗室勋贵之女也好,清流世家小姐也好,都是要避着她的风头,打扮什么的绝不会越了她去。
可是姜璃却总是漫不经心的忽略她的暗示,冲撞她的装扮,让她很不高兴。但她母嫔总是让她不要跟姜璃计较,不要交好也不要得罪,所以她一般没有必要都不和姜璃在一起玩耍。
此时两人已经到了西侧殿的园子,玉阳公主爱惜容颜,只站在回廊里,并不去花圃以免被太阳晒着。她看着姜璃自顾的在蔷薇花丛边小心翼翼的专心剪着花枝,看着她莹白如玉,在阳光下更显颜色的侧颜,心里就有些恨恨。
这样的美丽,玉阳公主心里一顿,却突然有一丝喜悦慢慢从心底升起。听说西夏王族都特别强势,虽然他们历来都愿意接受大齐皇帝的赐婚,新娘却大都是自己挑选的。
既是联姻,陛下也总愿意他们娶个喜欢的,这样才能更加达到把贵女嫁去西夏的目的。
第13章 宫中初见
锦秀殿的正厅里,除了皇贵妃的管事姑姑采蘩,众人都已退了下去。
皇贵妃静静看着左充仪,目光平和却又透着锐利。左充仪在这种目光下,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她垂下目光,慢慢从椅子上起身,对着皇贵妃跪了下来,落泪道:“娘娘,您是知道玉阳的,性子单纯又养得娇气,她这个样子,哪里能适应得了西夏的气候,又哪里能帮得了陛下什么?”
皇贵妃淡淡的看着她沉默不语。左充仪犹豫了一下,咬着牙继续道:“娘娘,不瞒您说,她这个性子,其实是我特意养成的,总想着她贵为公主,只要开开心心做一个公主就行了,将来尚一个老实的驸马,总能也过得不错。娘娘,嫔妾不求她能嫁得多好的夫君,只要平平安安,我就满足了。却万没想过她会远嫁。我知道娘娘宅心仁厚,还请娘娘相助,嫔妾这一生什么也没有,唯一只有玉阳而已,只要她好,嫔妾怎么样都是没所谓的。”
皇贵妃垂下眼睛,叹了口气,才抬眼看着她道:“既如此,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不急,再等等看。”
左充仪大喜,皇贵妃这样的回答就等于是默认了会酌情帮忙,这样已经是自己所能求的极限了。
第二日用过午膳,玉阳公主就派人邀请姜璃去御花园赏花,据说是御花园特意辟出来的牡丹园培植的牡丹开了,另外玉阳公主还送了姜璃一瓶自制的花露,道是江南那边的方子,若姜璃喜欢,今日还可以教教姜璃。
姜璃简直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过想到昨日左昭仪刚来求过皇姨母,估计这是来示好吧,便也不以为意的应了。
到了牡丹园,玉阳公主早在那边等候,她看到姜璃很是高兴,忙就急急迎了上来,笑着道:“瑾惠,这边过来,这边都是父皇特意派人从洛阳迁过来的名种,听说有的已经是几百年历史了,父皇是把洛阳很多园子的镇园之宝都迁过来了。”
姜璃看看花,再瞅了瞅玉阳公主,恍然大悟,她就说怎么这么怪,原来是玉阳公主的妆容。
平日里玉阳极会打扮,她的长相随了生母左充仪,柔和秀丽,但玉阳却偏偏喜欢清丽逼人的美,便在五官的妆容上极下功夫,六分的长相硬生生拔成了八分的颜色。她平日的衣裳配饰也很讲究,颜色,质地,绣纹,款式,还有相应佩戴的首饰,无不精之又精,所以平日见到玉阳公主,你只恨不得离她多远几步,生怕不下心蹭了点灰给她,她再一挂脸,岂不是所有的精心打扮都废了?
只是今日玉阳却是一副清汤挂面的样子,这还不止,面色还有些苍白病容,眼睛下面有一层淡淡的黑眼圈,头发只是扎了个双螺髻,两侧簪了墨绿色的镶宝珠花,虽然看起来贵重,却有点老气。身上穿得是灰绿色的细棉襦裙,除了裙摆衣袖镶了梅花边,一点绣花也没有。
姜璃心道,可不知道这丫头是整什么幺蛾子,这牺牲对她来说可也蛮大的,要知道,这牡丹园可也有不少人过来赏花呢。
姜璃没有等多久,就等到了答案。
两人转了一圈园子,玉阳公主的小脸就更白了一圈,姜璃自然要体贴体贴她,就跟着她去了临近路边的小亭子里。
有小宫女过来给玉阳公主擦脸的擦脸,抹汗的抹汗,喂水的喂水,唯有坐到靠路边的一面木凳上,歪着脑袋等幺蛾子。
她虽然算不得多聪明,但想想最近发生的事,再看看玉阳今日的打扮,大概也猜到什么了,八成是那位项二公子今日要路过这里吧?难道她特意打扮成这样,想吓跑项二公子?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前世这位项二公子的妻子,却委实不记得有说哪位京都贵女许配给他的。其实玉阳完全是不用担心的。
姜璃还在出神想着事,却突然感觉到了一道阴影笼罩住了自己。她有点茫然抬头,然后就像见到什么震惊到不能再让她震惊的事,眼睛瞪圆,表情惊愕的盯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人。
项墨从官宴上离开,跟皇帝请示了先去拜见项皇后,此时是他拜见完项皇后往前殿走的路上。
牡丹园属于御花园的外园,从坤宁宫到前殿就需要经过牡丹园,他刚才远远的就看见了姜璃百无聊赖的坐在木凳上,半个身子都趴在亭子的栏杆上,眼睛盯着路边的杂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靠近了些,他便伸手止住了领路的以及跟着的內侍们,而是自己掩了气息和脚步声走到了她的面前。他远距离看着她好多次,这却是第一次他靠她这么近。她的脑袋枕在小臂上,垂着眼睛看着地下,脸上的肌肤近乎透明,仔细看,才能看到上面近乎于无的淡淡的绒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道美丽的弧形。
她突然抬起头,其实也吓了项墨一跳,也不是吓的,只是那双眼睛突然撞到他的眼睛里,他的心就狂跳了起来。
然后他就看见她圆睁着眼睛看着他,然后慢慢就拢起了一层水雾直到变成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他看到她委屈的看着自己,死忍着唇才不让泪水落下的样子,心里就不知为何莫名心疼起来,他刚才吓到她了?
可是姜璃却突然伸出了手拽住了项墨的衣襟,项墨又是吓了一跳,她这是要干什么,要打他吗?打就打吧,他撇了一眼拽住自己的那只小手,粉粉嫩嫩的,估计打在身上,也是跟挠痒痒差不多。
但是姜璃并没有打他,只是拽着他的衣襟,不停地刷刷刷的掉眼泪。项墨就忍不住伸手去给她擦泪,但他哪里做过这种事,他只是稍微碰了一下她的小脸,她的脸就红了一片,却不是羞的,而是被他的手给刮的……这时跟着姜璃的侍女溪沙已经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就去拉她的小郡主。
玉阳公主一直注意着这边,她看到一个陌生男子过来,就猜到是西夏王府的二公子,她看着他走过来,也是有点怔怔的,她没想到西夏王世子的这位二公子竟然这样好看,和她见过的世家公子都不同,身上满是果决和冷冽的气质,极具侵略性。可惜了,为什么是西夏王府的公子呢,她心道。
只是这两个人是什么情况?她看着姜璃和项二公子的互动,就有些懵,难道这两人本来就认识,还发生了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姜璃那样子,可像是委屈的不轻,难道这项二公子曾经有负于她?
此时溪沙已经拉开姜璃坐到一边,也不知道自家小郡主抽什么风,只忍住心中的惊骇递了帕子给姜璃又站到项二公子的前侧遮住了他的目光,担心的问姜璃:“小郡主,您,您这是怎么了,您是被什么虫子咬了,还是身体不舒服呀?”我的小祖宗,您这是闹哪出啊?“要是身体不舒服,让奴婢服侍您先回皇贵妃娘娘那里,宣太医看看吧。”
姜璃捂着胸口,目光穿过溪沙的肩头,看向项墨,眼睛还有细细的薄雾,却更像是被水洗过的宝石,璀璨明亮,看得项墨就想上前拉过她,做点什么。他完全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他想,他应该是中毒了,中了很深的毒。
姜璃收回目光,点了点头,轻声道:“回去吧,我突然胸口疼,疼得厉害。”
溪沙扶着姜璃跟一旁有些傻愣的玉阳公主告退,玉阳公主点头,便叫了个小宫女一起扶着姜璃从一旁的小径离去了。
项墨看姜璃的背影慢慢离开,直到最后消失在小径的尽头,才收回目光,然后状若无意瞟了一侧的玉阳公主一眼,冷哼了声,便拂了拂衣襟,径自离去了。
玉阳公主却在那一眼和冷哼声中,如坠冰窖,她不知为什么就想,其实自己即使打扮了,恐怕这人也是看不上自己的吧?
姜璃回到锦秀宫自己的院子,打发了溪沙和宫人,躺在床上,手还是捂着胸口。其实她是真的胸口疼,不是装的。
原来是他,她一直不知道那个倒霉催的项二公子项墨是谁,却原来是他。前世,她的确是见过他的,还不止一次,她欠他的不是一星半点。
第14章 前尘往事
前世的时候姜璃对西夏王府并不感兴趣,那时候她也是刚认识韩忱不久,满心满眼都是猜测着韩忱的心思。她记得当时好像也有西夏王府的公子入京之事,自己却并未入宫参加宫宴,因为那天韩忱第一次约了她,她就趁家人都去了宫中,偷偷跑去了见韩忱。
所以后来她见到项墨,从来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他是西夏王世子的二公子。
她第一次见他,是在蜀地,她才八岁的时候。
她和蜀王三王子去打猎,在山林迷了路,然后遇到两拨人厮杀,她就躲在一旁等他们打完,最后一方赢了,但也没活下来几个人,且受伤严重,她就出现跟他们说,让他们送她去外面蜀王别宫,她会给他们请大夫治伤。
他们的确带她出了山林,却不曾想他们汇合了他们的人后,竟是要把她虏走。然后她看到项墨一丛人路过,她见他们身上佩剑,而且衣裳质地不凡,就想了方法向他们求救。
那是项墨第一次救她,但是项墨当时戴了面具,她只看见了他身上一块奇异花纹雕刻的墨玉佩,并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有见到他的样子。
后来韩忱说他第一次见她是在蜀地,她便一直以为救她的那个人是韩忱。她也曾经问过韩忱,韩忱只是沉默,却从来没有否认过。
第二次是她要嫁入韩府的前一周,她跟着外祖母去寒潭山礼佛,马车出现了问题,他正好也在附近,就出手帮了她们,这只是小事,她当时见到了他,他看自己的目光很奇怪,让她有些不适,便匆匆别过了。
前两次都只是匆匆一别,她的印象并不深刻。只有第三次,姜璃捂住胸口,那里还在一抽一抽的疼。
第三次,韩忱远在西夏边界打战,她听到家里下人私下议论,却说是韩忱在边城纳了边城一员将领的女儿为妾,她不信,就在韩烟霓的挑唆和鼓动下,偷偷带了十几个护卫去边城找韩忱。他们快到边城的时候歇在一个小镇,却遇到西域军队偷袭小镇。虽然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但她衣着华丽,生得又美,西域人发现了她,如何肯放过?
她所有的护卫都战死,西域人绑了她要带回西域说要送给他们大汗,他们绑着她进了戈壁走了两天,却在快进沙漠的时候,项墨却突然出现,当时他也不过只带了十几人,西域军却有近上千人。她想他大概只是有事路过,因为他们全部穿的是黑衣便服。
他伺机射杀了绑着自己的人,带着她逃跑,他们躲躲藏藏绕着圈子逃了七天七夜,他的护卫一个一个倒下,他却没有丢下她,哪怕为了护住她,已经精疲力尽,浑身是血。
后来韩忱带了西夏都司的军队出现,她见到韩忱,惊喜之下,推开项墨的手,就向韩忱奔去,然后她跑到韩忱身边,韩忱抱了她,她却错愕的看见韩忱身后弩兵却齐齐把弓箭对向了身后,然后她回头,就看到让她永不能瞑目的一幕,她看到项墨面对着自己,被韩忱的人万箭穿心射杀,而且那一瞬间,她还看到了他身上的那块奇异花纹的染满了血的墨玉佩。
她用力的抓着韩忱的手,不敢置信,却感到后背一阵钻心的疼痛,她抬头,有些麻木的看着眼前韩忱满面阴沉的脸慢慢模糊,意识却渐渐涣散。
再醒过来,就是魂魄被锁在玉蝉里了。此后在玉蝉之中,她从来不敢想最后项墨被射杀的那一幕,因为只要一触及,她的魂魄就必然会因情绪波动而失去意识。
那是她尘封的一块记忆,从来不敢触及,却在今日见到项墨的一刹那崩溃。
宫中的事情向来是项皇后和皇贵妃协理,德妃、贤妃、宸妃相助,这次宫宴的事情也不例外。因此为着宫宴的事情,皇贵妃并不在自己的殿内,溪沙便找了锦秀宫里的一个管事姑姑,请了一个老御医给姜璃瞧治。
老御医姓韩,家族世代行医,他给姜璃把了脉,便道是受了惊,之前又有邪寒入体,所以一并发作,才会导致胸口疼痛。他写了方子,叮嘱了溪沙和管事姑姑一通便告辞了。
溪沙忧虑重重的心才算定了定,果然是病了,可别是因为那个什么西夏王府的公子就好。虽然她也觉得自己有些自欺欺人。
玉阳公主回到临秀宫,想到刚才姜璃的样子,心里就有些心神不宁。虽说这结果看起来比她预想的还要好,可是这好的过了,她就有点害怕。
她以前也就是个爱美有些虚荣的公主,也没亲自上阵害过什么人。最后她终于还是坐不住跑去找自己的母嫔左充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