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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年不再来_分节阅读_36
- 她停顿了片刻,有一瞬间她想把选择权交付到他手里,让他来决定他们未来的命运,是生是死,是一起还是分开,要他选择。
可最后她还是退缩了,怕他为难,于是又补充了句,“本来想打掉的,毕竟我们已经分手了,可是最后还是留下来了,因为我很想要一个孩子,所以……抱歉,不过你不用太在意,我不会要你负责的。”
宋子言的眼神刹那间变得猩红凌厉,“唐瑶,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不用太在意……”
宋子言忽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表情是狰狞的,但是没有用力,他只是满眼受伤地说,“唐瑶,你怎么这么残忍?”
窗外风沙沙地吹着树叶,车窗外嘈杂地如同街市,似乎有了新的急救病人,救护车的声音凄厉地划破长空,往人耳朵里钻,带着让人恐惧害怕的气息。
在这一片混乱当中,唐瑶倾身过去,抱了抱宋子言的脑袋,她说,“我几天整日想,我们之间到底是谁错了,我想不明白,也想不通,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生命那么脆弱,一不小心就没了,郑晴几次进手术室,我守在外头,睁着眼一动不敢动,害怕突然有一刻一个活生生的人从我生命离开。我有的东西很少,能留住的更少,宋子言,我不想失去你,可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你说我对你残忍,我对我自己又何尝不是残忍,你父母和我母亲的恩怨从我母亲死后就注定化不开了,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你要为了我对抗整个家族吗?还是说你觉得我能眼睁睁看着你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无动于衷?你说,我该怎么办?宋子言,我以前都听你的,这次也听你的,你说我该怎么办?”
宋子言没有说话,唐瑶笑了笑,忽然释然了,话终于说出了口,没有预想的那么难,其实现在回想一下,一切也没有那么难了,似乎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过去那些以为跨不去的沟壑,都变得没那么让人难过了。
“宋子言,我依然爱你,可我们不合适。婚姻应该是让人快乐的,我给不了你快乐,你也给不了我快乐,家是港湾,我不愿让我们的家成为痛苦的深渊,所以我们不要互相折磨了。”
唐瑶推开门,小心地走下去,肚子已经鼓起来了,像揣了一个小皮球,她在孕育一个小小的生命,这让人有一种伟大的使命感!
她觉得自己有些变了,变得没那么狭隘了,她可以看到更多更多的东西,眼里不再只有悲伤和无奈。
她感恩这个生命,也感恩这个世界。
宋子言从另一侧推开车门,大步走过来,然后又小心地把双臂架在她的肩上,俯身看她,“分开或许是更好的选择,可是那不是我想要的。唐瑶,我们分开不会让上一辈的恩怨得到解决,虽然在一起更不会,可既然分开不分开他们的恩怨都在,我们为什么要因为他们而走向绝路?”
就自私一点吧,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宋子言觉得自己再看到唐瑶的时候,整个人都难以自控了,他现在抓着她,一分一毫都不想放,不想放她离开。
这下换唐瑶无言,两个人站在车旁,冬天很近了,冷风从遥远的西伯利亚刮过来,带着冰冷的寒意。
快要入冬了!
-
郑晴终于醒了的时候,唐瑶写了第二篇专题报导,这篇她写了老路和郑晴的爱情之路,从热恋到冷却,从矛盾到悲剧,再到现在——老路力排众议决定要和郑晴结婚,要照顾她一辈子,郑晴醒过来后,老路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穿了西装打了领带,抱着鲜红娇艳的英国玫瑰跪在郑晴的病床前求婚。
唐瑶看见郑晴哭了,眼泪顺着眼角流到耳廓处,在苍白的脸上擦出一道明晃晃的水痕。
可是郑晴拒绝了,她声音虚弱但是坚定地回答老路,“对不起,我不爱你了!”
老路知道她的嘴硬,硬生生把戒指塞进她的无名指,“那我没名没分陪着你好了,戒指就当买给你的玩具,收着吧!”
老路照顾郑晴很仔细,郑晴以前总说老路大条,可现在他耐心地让护工自愧不如。
这些都写在专题报导里,她通过这些温情去撕扯孟梓珺,叙说小人物的无奈,和权势者的勾结与胡作非为。当然,这些套话不是她说的,是社评人对她的评价,她在第二篇只讲故事,讲老路和郑晴的故事。
她写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想讲讲这个故事,她想要更多的人知道老路和郑晴的爱情,她以前觉得老路不够好,可谁能有多好,一路走下来,坎坎坷坷,到最后还紧紧抓着你手的那个,就是最好的。
因为这个专题,很多人都认识了唐瑶,认识这个冷静又锐利的女人,她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一点点剖开应城这个被乌烟瘴气包裹的城市。
作为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人,她从来不惧怕说真话,下笔如刀,有人说她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她不在乎这些虚名,她只希望事情能圆满解决。
上头派了审查人员大力整顿应城,盘根错节了多年的一些利益关系被撕碎,唐瑶成了某些人眼中的肉中刺。
谁也没想到一个城市因为一件如此微妙的事,而被置在风口浪尖上。
唐瑶再一次见了孟德万,这次是孟德万亲自来找她,医院门口的面馆里,唐瑶中午出来吃饭,孟德万西装革履地坐在她对面的时候,她愣了片刻,旋即笑了起来,“孟总,好久不见啊!”
孟德万也笑了,脸色却是疲惫的,因为女儿的事,他几乎要一夜白头了,他拿手轻轻叩着桌面,笑得意味不明,“唐瑶,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我谢谢您夸奖!”
“年轻人,还是不要太招摇的好,枪打出头鸟!”孟德万比了一个□□的姿势,朝着唐瑶的头,轻轻点了一下,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嘭!”
☆、第39章 深渊
唐瑶最近眼皮子一直在跳,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第三篇专题出来之后,主编亲自过来了一趟,说要见她,两个人在医院门口的奶茶店见了一面,最近她整日在医院门口晃,饭店,超市,她经常去的地方,老板几乎都认得她了。
奶茶店她第一次来,实在是附近也没有好的见客人的地方,应城不比一线城市,没有处处可见的星巴克。
主编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驼色大衣,皮裤,高跟鞋,进门先搓了搓手,“这天气够冷的啊!”继而又看见唐瑶那越来越大的肚子,问了句,“预产期是几月份?”
唐瑶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她穿着宽大的棉服,肚子不像是五六个月份,倒像是快生产了似的。她笑了笑,“明年开春就要生了!”
“开春!”主编重复了句,然后笑道:“是个好时候!”
唐瑶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宋子言说要来接她,她悄悄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再有一个小时。
已经入冬了,腊月初,冷风吹在脸上,像锋利而尖锐的刀子。
唐瑶抬头去看外面,溶溶暖阳,如果不刮风,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郑晴怎么样了?”主编坐下后先问了郑晴,“自从专题出来,每天都有人来官博和官微后台问呢,还有人说要捐钱给她治伤!”主编笑道,“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
唐瑶也忍不住微笑,“大家都很关心她,她已经好多了。”
郑晴脑部的淤血压迫到了视神经,眼睛醒来后只能模糊地看见一些光亮,而且刀伤伤及筋骨,以后可能会出现残疾,这些瞒都瞒不住,起初郑晴知道的时候险些疯掉,作为一个完完全全的健康人,有时候残疾还不如死去。
郑晴父母看着闺女难受,自己比闺女更难受,总是偷偷抹眼泪。
老路总是坐在郑晴边儿上,生怕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晚上的时候就抱着郑晴睡,医院狭窄的病床,老路一个大男人,只占着床边儿窄窄的一条缝的宽度,伸长了手臂轻轻地揽着她睡,她一动,他就爬起来看看,好多天都不能安睡。
郑晴父母已经默认了老路这个女婿,郑晴起初不愿意,整天怼老路,让他走,让他有多远滚多远,说不想看见他,其实就是觉得老路是看她这幅样子可怜她。
她那样要强的一个人,怎么受得了别人的施舍和怜悯,可老路不走,再骂也不走,有次老路抱着郑晴的脑袋,把她按在怀里,说:“我不是可怜你,我是庆幸,庆幸你还活着,你在手术室的时候,我就想,你要是挺不下来了,我感觉我这辈子都完了。”
后来郑晴也不骂他了,她其实在乎老路在乎的要死,当初分开的时候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别扭难受的要命。从鬼门关上走一遭,她反倒想通了,一辈子那么短,又那么长,不和相爱的人在一起,亏得慌!
唐瑶说完了,主编叹了口气,“兜兜转转,还是又回到原点,当初不分手多好!不过还好,没成悲剧……”
“一辈子嘛!就是折腾。”唐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她也说不上来是对是错,反正谁不折腾,浮世里挣扎着的,都是折腾鬼!
“呐,不说这个了。”主编摆摆手,“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跟你交接一下工作,专题报导的事情你不要做了,你说三篇不够,事情远比你想的复杂,可我想着不要你做了,一来你月份越来越大了,得好好养着了,二来……”主编皱了皱眉,“二来,我总觉得心慌得很,我听说孟德万找你了?”
孟德万!这三个词从唐瑶耳朵里淌过的时候,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直眼皮子跳了,大概就是因为孟德万!
那天孟德万来找她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他用一种阴森又诡异的语气跟她说,“枪打出头鸟啊,唐瑶!”然后把一个东西从公文包里掏出来,拍在饭店油腻腻的桌子上,抿直了唇缓缓推到唐瑶的面前。
是判决书!
孟梓珺的判决书,因为从郑晴的事上又挖出来别的事情,前前后后加起来,罪状累累,最后判了无期徒刑!
无期徒刑!几乎相当于死刑了。这么重的刑罚,唐瑶根本就没想到。
孟德万想尽了办法,找了最好的律师,大把大把的钱往外送,可是这次的事情社会舆论闹的凶,谁也不敢马虎,于是尽管孟德万塞了无数的钱,最后还是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孟德万的声音阴冷地像是从地狱里刮出来的风,他说,“拜你所赐!我唯一的女儿被你搅和成了这样,你说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唐瑶也抿着唇,回他,“人在做,天在看,她自己造的孽,还能赖在我头上不成?”
“好!”孟德万仰头大笑,“说得好!”
然后他就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我就祝你事事顺心,日日安眠了!”
他转身走了,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又回头看了唐瑶一眼,冲着她笑了一下,那笑诡异地让人害怕。
唐瑶觉得一整颗心都揪在一起,孟德万的车开走的那一瞬间,她才松了一口气,可她已经浑身发软,站不起身了。
最后她打电话给宋子言,宋子言来接的她,她抱着宋子言的脖子发抖的时候,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别怕,我在呢,嗯?”
她点头,很久很久之后才缓过来,脑海里一直浮现孟德万那个诡异地笑容。
他在琢磨什么?她看不明白,所以害怕。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走到哪,宋子言就跟到哪,她也就不那么惶恐了,直到现在主编又提起来,她才猛然又回想起那个事,然后还是觉得胆战心惊。
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是她还是觉得胆战心惊。
主编接着说,“前段时间我们的一个记者去报导一个皮革厂非法使用童工问题,披露后第三天,要返程回来的前一晚,被人用棍子打死在皮革厂前头的大街上,那一片都是工业区,到处是外来务工人员,向来乱的很,三天两头打架,火拼的时候常有,出事的时候,记者躺在血泊里,爬行了三米远,没有人敢上前,最后是一个巡逻的警察发现,动用警车护送去了医院,可是已经晚了,半路就断了气。”
说这话的时候,主编的神色里都是哀伤,“才二十三岁,刚刚毕业,是家里的独生子,爸妈手心里的宝贝,可是却出了这样的事,父母去医院认领尸体,我在那边看着,感觉五脏六腑绞着疼。”明明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却哭到不能自已。
“凶手到现在都找不到,警察立了案,气得冒火,可就是查不到,那边本来就乱,具体情况谁也查不出来,谁都知道跟皮革厂有关,可怎么都查不出来,找不到证据,童工问题也已经没了,相关部门去调查,什么都查不出来。”
主编恨的牙痒痒,“总有些社会的渣滓,提醒我们恶有多丑陋,我相信他们都会遭报应的。”她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唐瑶也点点头,她说,“是,他们都会遭报应的!”
“我这两天心里总是乱乱的,网上出现了很多不好的言论,很多是攻击你的,把你以前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扒出来做文章。我总觉得有人针对你,或者说有人想混淆视听,搅浑水!我觉得……”主编看着唐瑶,她说不清楚是什么,就是感觉不对劲,“我觉得你还是避一避风头吧,为你的孩子着想,我起初就不该让你来写专题,这事儿太大,你又不懂得保护自己,万一出了事,我一辈子都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