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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年不再来_分节阅读_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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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亲眼看着她从火葬场走出来,看着她抱着骨灰盒子,蹲在门口嚎啕大哭。

    她打了车,坐上去,他跟着她,一直跟到临光湖,她站在桥上,把骨灰撒下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她一直在说话,说到哽咽,然后像是不堪重负一样,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空了的骨灰盒子,却像是有万斤重,边儿上有个女孩子给她打着伞,两个人站在桥上,寒风中单薄地像是一张纸。

    那么冷的天,她躺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最后被边上的人拉起来,她抱着那个女孩子,趴在对方肩上,隔得很远,他都能听见她的哭声,像个绝望的兽。

    他买了花,匿名给她寄了过去,是一大束白玫瑰,给几个发小通了信,让他们去看看,他不想她一个人孤独地承受。

    发小嘲笑他,“看看看,还是记挂着吧!”

    是啊,还记挂着,可是有什么办法,终究不能靠太近,怕伤了她,更怕后续无尽的伤痛。

    回程的时候,风雨很大,雨滴砸在车窗玻璃上,带着巨大的声响,他躺着,眼睛涩的发疼,他一遍遍问自己,怎么办?

    怎么办?没办法。

    后来他经常回去,周末坐车,十几个小时,在应城一中那个监狱一样的建筑里呆几个小时,然后就回去,他有时候会看见她,更多时候是看不见,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只是下意识的,想要找点事做,那时候身边人都以为他有个异地恋的女朋友,其实很早很早的时候他就想过,如果唐瑶和他异地上大学,就经常去看她,可是后来,都变得没了意义。

    他记得有次正好碰上他们段考放假,校门口都是人,唐瑶背着御宅屋走出来,他混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她,她穿着宽大的校服,袖子卷到手肘,那时候她视力下降,戴着黑框眼镜,整个人更瘦了,风一吹似乎就能吹折了似的。

    一辆辆私家车停在校门口,父母关心地搂住自家的孩子,嘘寒问暖,可是没有人去接她,她一个人走,步行,从一中到世锦苑,四十分钟,他看见她坐在路边的小摊上吃一碗面,吃着吃着忽然抬头看了一眼,目光直直地射过来,像是直觉到了他的存在,隔着一条路的距离,他只能慌乱地躲在梧桐树后,隔了很久才敢出去,闷着头往前走,一路走回车站,坐最近的一趟车回去。

    每次见到她,那颗心就会多痛几分,就像是饮鸩止渴,明知道那是毒,可甘愿去饮。

    他总是害怕她会想不开,想方设法给她信念,后来很久以后,她开始慢慢缓过来的时候,他才安心,申请了交流生去了德国,他想,时间终究是会淡化一切的吧!

    可是听着程江非的话,他忽然就觉悟,唐瑶于她来说,是剧毒,无药可医。

    过了这么久,听她的任何不好消息,还是会瞬间乱了分寸。

    他一路赶过来,看着护栏上她削瘦的身影,脑海里有根弦,断了,他忽然觉察到一股巨大的恐惧,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了。

    他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一把扣在她的手腕上,抓着她的那一刻,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落下来,仿佛自己去了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害怕,这次是真的怕。

    唐瑶还看着她,目光恍恍惚惚的,眼角的泪意混着雨水,已经分辨不清。

    宋子言还抓着唐瑶的手臂,两个人静默着,这短暂的僵持,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的眉眼,他的温度,那么清晰,一伸手出碰得到,她想,如果时间静止了,那就这样一直到白头吧!

    程江非开着车,打着双闪,隔着雨幕看两个人,像是雨中沉默的雕像。

    他招呼两个人,“快上车吧!”

    宋子言终于有了反应,握着她的手腕,沉默地带着她车旁走。

    雨滴泼洒,衣服都是湿的,他默不作声地替她脱掉外套,开了暖气,看着后排座上有毛巾,拿着帮她擦手,胳膊,脖子,最后擦头发,很仔细的,一点点擦。

    唐瑶默不作声,看着他做这一切,像是堕入了梦中,这一定是场梦,梦醒又是他冰冷的眉目,又是无情的现实,又是孤独到让人无法承受的黑夜。

    车开到旧公寓,唐瑶睡着了,或许是累极了,又或许是因为他在身边觉得安心,总之就是睡着了,睡着的时候还抓着他的湿漉漉的袖子,怎么都无法掰开。

    程江非停了车,从后视镜里看后面的两个人,沉沉地叹了口气,“你带她回去换衣服,你怎么办?”

    “不碍事。”宋子言轻轻地拍着唐瑶的脸,“醒了,到家了。”

    程江非蹙了下眉,“你别忘了,你是个病人。”

    宋子言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句,“我也是个医生。”

    然后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唐瑶没醒,宋子言直接抱着她上楼,刚刚打了电话,林嘉怡站在门口,把备用钥匙递给他,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开了门,进去,唐瑶还迷迷糊糊的,他去摸她的头,才发现她发着高烧,因为喝了酒,刚刚一直没注意。

    他皱着眉头,犹豫了会儿,还是脱了她的衣服,帮她换了睡衣,从药箱里找药,烧水,喂她吃。

    等所有的事情做完,他已经疲惫不堪。

    他衣服还是湿的,只能裹了浴巾,把衣服甩干,放到阳台上去晾。

    窝在沙发里一宿。

    唐瑶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美梦,梦醒来,宋子言还在她身边,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衣,模样却依旧俊朗,皓如月光。

    他站在卧室门口,跟她说,“醒了出来吃点东西。”

    唐瑶想,她大概还没醒。

    这该死的梦!

    ☆、第19章 应城

    “出来吃点东西。”宋子言看她发愣,又说了一句。

    唐瑶觉得自己终于从梦里醒过来了,他就在眼前,就在离她不远的距离,唐瑶点头,恍恍惚惚地去洗漱,镜子里是自己苍白的脸,唇色也发白,眼神黯淡的很,像个癌症病人,她眨眨眼,因为昨天流了太多眼泪,有些干涩,眼皮肿着,她很久没有看过镜子里的自己了,仿佛那里面是一个陌生的人,陌生到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或许宋子言也已经忘了她,这世界还有谁记得她,没人了。

    她推开卧室的门,拉开窗帘,像是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阳光呼啦啦灌进来,空气中似乎有种莫名的香气,想了好久才想起是厨房传过来的,屋子里亮得醒目,细细的微尘在半空中轻轻地荡着,客厅的电视在响,早间新闻在播报昨日的峰会,厨房的油烟机年久了,发出很大的呜呜声,而他就在外面。

    路过穿衣镜的时候,她猛地顿了下脚,身上是睡衣,可她不记得自己有换,脏衣服就扔在床头柜上,她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

    她愣了愣,听见宋子言在外面问她,“好了吗?”

    她应了声,走出去,透过厨房推拉门的磨砂玻璃,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水咕嘟嘟地冒着热气,关火的声音清晰地就像在耳边,他端着白瓷小碗走出来,氤氲的热气冒上来,轻轻地飘着,像蝴蝶,让人不敢靠近,怕惊扰了。

    如同很多年前幻想的那样,一个小小的家,醒来就能看见他,时光慢慢地走,一不小心就白头。

    可是那么美,终究只能是场梦,太美的东西,总是留不住的。

    或许是老天嫉妒她曾拥有过那样的幸福,所以才要把宋子言夺走。

    她走到厨房,从他手里接过餐盘和筷子,摆到餐桌上去,她呼吸都很轻,害怕这短暂的温馨,很快就会消散,她害怕。

    在餐桌前坐下,猛地抬头,就看见对面桌子上摆放的相框,里面他戴着学士帽,抿唇轻笑。

    他也看见了,歪着头,静静地看了眼,然后很快又恢复了手上的动作,把白粥盛在白瓷小碗里,递给她,“小心烫。”

    他的声音真好听,以前唐瑶就喜欢他的声音,像是大提琴扫过心尖,带着微微的颤。

    她接过碗,低声说谢谢,他的手却顺势贴在她的额头,是温热的,带着细微的电流,让她浑身都颤抖了下,脑子里嗡嗡地叫着。

    记忆仿佛回到很多年前的夏天,那年*很严重,应城虽然没有发现几例病人,可依旧人心惶惶,那年宋子言的爸爸去北京出差,全城隔离,回不来,费姨遭受歹徒报复,下班的时候被人□□棍,全身多处骨折,差点断气,宋子言守在手术室外,紧张,焦虑,嘴唇都是干裂的。

    唐瑶陪在他身边,他坐在椅子上,情绪很差,忽然歪着身子抱住了她,把头埋在了她的颈窝,他的呼吸就在耳后,她浑身像是过电了一样,细微地颤抖着。

    很多年后,她还是会回忆起那个夏天,他头一次那么脆弱,趴在她的颈窝,喃喃自语,“怎么办?”

    她摸了摸他的脸,轻声说,“一定会好的。”

    而现在,他对她说,“很快就好了,记得多喝水。”

    像哄小孩子那样,轻声地说,很快就好了。

    她忽然有点儿想笑,可是笑不出来,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熟悉的眉目,耳朵里是他熟悉的声音,她叫了声,“宋子言……”

    他目光盯着她,做疑问状,她又叫了声,“宋子言!”

    他轻声地“嗯”了声,问她,“怎么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问他,“你怎么没有在医院?”明明想了很多,说出口的,却是这样无关痛痒的话。

    他坐下来,不甚在意地回了句,“待会儿就回去了。”

    唐瑶“哦”了声,有很多话在脑海里辗转,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这场景太过温柔,她怕一开口,什么都没了。

    就让这一切再停留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她不再说话,用勺子慢慢地喝粥,他也垂着头,慢条斯理地吃饭,两个人静默着,时光被拉的无限长。

    可是一切都会有终点,就像每一段动听的旋律,每一部扣人心弦的电影,再不舍,都是要结局的,一顿饭终于吃完,她才想起来,“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他说,“在德国,那边的饭吃不惯,就开始尝试自己做。”

    唐瑶点点头,那段记忆,她不曾参与,自然无从知道。

    她收拾碗筷端去厨房,宋子言跟过来,开了洗理台的水龙头,跟她说,“我来吧!你去把药吃了。”

    她高大的身子贴着她的背站着,体温隔着薄薄的衬衣传过来,带着唐瑶熟悉的温度。

    唐瑶是很怕冷的,应城的冬天又是彻骨的寒,她手脚总是冰凉冰凉的,以前暖气供应不足,都是他握着她的手帮她暖着,有时候放在怀里,她会故意放在他的肚子上,他从小锻炼,肌肉结实,第一次摸的时候,根本无意,最后脸红心跳,倒是他调笑她,“怎么?”

    后来被他逗得彻底没羞没臊,手凉了就放在他身上暖,脖子,手上,肚子,怀里,他像个移动小火炉,是她冬天最喜欢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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