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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向来缘浅 何必情深
- 一一二)向来缘浅 何必情深
人人皆说,西湖乃杭州的必到之景。今天晚膳后,我便邀请韬叔叔一同到西湖赏月。他与潘显阳却是惺惺相惜,二人杯不停歇地互相对饮,韬叔叔醉得连走路也走不稳,潘显阳指着被步伐浮浮的韬叔叔笑道:「这样一个大男人,怎幺只喝两杯酒就醉了?刚刚不是还把自己说得很厉害吗?」
紫韬耍手说:「我哪有醉?我紫韬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呢!」
潘显阳却说醉话:「千杯不醉?不!千杯不醉的是楚王,咱们的新郎倌!」我看了看雅馨,她被潘显阳的话弄得神情恍惚,好不自在。我赶紧道:「胡说八道甚幺?快扶他们回去休息。」便唤过正言把他们拉走。
我看看雅馨,她苦笑道:「微臣先回房替娘娘準备热水沐浴。」我伸手拉住她,她却搭搭我的手臂说:「微臣没事的,娘娘放心吧!」
我之所以执意要带她来杭州,就是为了不让她亲眼看着楚王娶别人女人,我希望能把她受的伤害减到最低。我屈指一算,今日已是三月二十六,我差点就忘了京城裏头的事。如果没有出差子,如今一切皆应已尘埃落定,待我们回去之日,雅馨便能放下心中的纠结。看着雅馨安静入睡,我才放心下来。只是我的心思,却已飞到京城那裏了。
这天晚上的半月虽不圆满,却晈洁明亮。我推门往外走出去透透气,心中的感觉複杂无比。此时,正言在隔壁的客房走了出来,慌张得很。我问:「怎幺了?发生甚幺事了?」
「少爷不见了!」正言焦急道。
我不想吵醒雅馨,便示意他降低声量,自己也小声的说话:「不是让你带他回房休息吗?怎幺会让他乱走?」
「刚才少爷明明还在房裏,小的只是上了趟茅厕,回来就不见了少爷。」
我想了想,道:「也许他是到外头透透酒气而已,你到府外附近看看有没有见到他吧!」正言肯首便往府外走去,我也在府中四处走走看看,却误打误撞走进了正苑后的小花园。这裏种满遍地紫丁香,我想这片花海该是父亲当年为了娘亲而种的。紫丁香粗生易长,这十多年来,它是靠着自己的意志和坚毅才撑到了今天,一切都绝不简单。
「喂!走开!妳把花儿都遮住了。」潘显阳的声音从不远的高处传来。高处?我立即抬起头往四周看,只见潘显阳脸朝着花园,坐在正苑房子的屋顶上,一边拿着壶酒,一边低头俯视我。他脸上微微泛红,显然是喝醉了。
我心中无奈万分,向他叫道:「潘大人喝醉了就不要走到屋顶去,很危险的。快点下来吧!」
他却喝着酒说:「不是人人都能像我这样飞檐走壁的,我是有轻功在身。我不是让妳见识过的吗?忘了吗?」当日我是顾梦萓,但今日的我却是紫嫣,紫嫣与潘显阳之间没有过去。我便斩钉截铁道:「没有,没有见过。」
「甚幺?不可能!我认得妳喔!」他用手摇指着我,平日裏对我的君臣之礼全然不见。
我顿时烦躁起来,完全忘了尊卑有别,不自觉地回到从前与他相处的方式,直向他骂叫:「潘显阳我再说一次,马上下来。听见没有?」
他在屋顶霍然站起来说:「对啦!就是妳了!就是这样的态度,这才是我认识的顾梦萓,一定是妳!」
此刻我正气在头上,我骂道:「大人别忘了,这次你是奉皇命而来的,请你好好注意自己的言行!」
「我潘显阳天不怕地不怕,有甚幺好惧怕的?」正言闻声便往后园跑来,他看见站在屋顶的潘显阳是吓了一跳,随即叫道:「少爷,你站在屋顶很危险的,快点下来吧!」
「危险?我会武功,怕甚幺?」潘显阳歪着腰,拿着酒壶在屋檐上行走。他的脚步却是浮浮沉沉,步履不稳。我被他气坏了,便对正言说:「你家少爷疯了,还不快点把他抓下来?」
「是的,小的这就去。」正言上前往屋檐爬去,我也省得理他们,没多看一眼就走了。原来潘显阳心中是这般放不下顾梦萓。既然如此,我更应与他保持距离。我不希望自己和他之间,会生出任何枝节来。
每日天未亮韬叔叔就会下田工作,种出来的农作物会用作入馔为膳,而这今日早饭吃的小米粥,正是用了他亲手种的小米。
我吃着小米粥说:「叔叔下田耕种,自给自足,难怪都不用出门。能够过着如此休閑的田园生活,倒真是有点像五柳先生。」
韬叔叔笑道:「我哪能与五柳先生相题并论?嫣儿过奬了!只是,能过着这种无忧无虑的閑静生活,也算是完了我的平生愿想。」也许,对如今的韬叔叔而言,高勋厚禄已非他所追求的东西,能够採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才是他最想要的。
「两位小兄弟来了!今天怎幺这幺晚?」韬叔叔向刚刚走进来的正言与潘显阳问。
他们一个破了额头,一个左手胳膊动弹不得 ,雅馨看到便道:「两位怎幺回事?打架了吗?」
「昨晚少爷在屋??」正言想也没想就冲口而出,潘显阳便一个狠劲瞪他一眼。正言眼珠一转,便快快改口:「昨晚少爷在屋裏拌脚摔倒,小的赶着跑过去扶他,自己也不小心跌倒了。」
我往潘显阳额上的伤痕一看,心中便猜到一二。他却是故意逃开我的目光,连忙别过脸去。韬叔叔走过去替正言检查胳膊,正言道:「我的胳膊动也动不了,而且手也出不了力。该不会是断了吧!」
韬叔叔捧腹大笑:「谁说你的胳膊断了?你是脱臼而已,大惊小怪!」说完,便伸手用力把正言的左胳膊往上一托,惨叫声伴随着骨骼咯咯作响。只见正言眼泛泪光,脸容扭曲,痛不欲生。韬叔叔放了手:「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少少痛楚,何足为惧?」又拍拍他的背影:「已经没事了,试试抬手用力吧!」
见正言的左手活动自如,我才安心下来,便道:「没事就好!明早咱们就要起程回京了,等会儿吃完早点就回房收拾行装吧!」
已经四天了,不管成功与否,也是时候该回去了。我要面对长安的一切,忘记这裏的一切。
已时二刻,天上月色正浓,我终于来到了西湖。能在离开杭州前亲自到来一遍,我也总算是不枉此行。
韬叔叔撑着小舟把我们带到湖中央,湖面四周静悄一片,不见其他人的蹤迹。抬头仰望天空,散落在天边的碎星与半月互相辉映,争光斗亮。我天真地把手伸向天际,想把那一颗又一颗明亮的宝石摘下,将其他永永远远地留下。坐在小舟另一端的潘显阳吹起了笛曲。同样的人、同样的曲子、同样的笛声依旧丝丝入扣,使我动容。
「《长相思》?是深画眉吗?」韬叔叔问潘显阳。
潘显阳摇摇头,道:「是汴水流,我喜欢那句吴山点点愁。一个人对心爱之人的相思,竟足以让坚固不倒的群山为之动容,暗自为他点头思愁。那意境是多幺的动人心弦、感动人心。」
韬叔叔又问:「此词说尽了一个愁字。如此沉重愁思,小兄弟为何会喜欢呢?」
「喜欢就是喜欢,没有原因。」
潘显阳的目光缓缓投在我的身上,我却继续仰望夜空,眼中只允许星与月的存在。我和他注定要望向不同的方向,没有交集、没有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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