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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祸不单行莫须名
- 九十六)祸不单行莫须名
这天我虽是早早就醒了,却因近来睡不沉稳,而累意满满。我索性赖在床上,躺着躺着,是待到已时四刻才起床。兰儿进门正好见我起来了,便道:「娘娘起床了!刚刚乐文长公主来过,她见妳还未醒便走了!」
我疑惑一问:「乐文进宫了?是为了如欣案子之事吗?」
兰儿摇头,道:「长公主没有说。奴婢只知道,长公主眼下正在安永宫。」
我随意点头一下,说:「替我梳妆更衣吧!我也想去蕊儿宫中凑一下热闹。」
兰儿嗯声示意,正要出殿外给我端水,却又忽然退步回殿内。只见颂灵急步走进来,道:「娘娘!乐文长公主突然带着人闯进椒房殿,说要捉拿谋害皇后的真正兇手,岑太后恰好也在。」
此消息震撼了我的耳朵。凤仪宫贵为正宫皇后的住所,向来是非诏不可私自进入。就算是要请安晋见,也要先行通报,留在椒房殿外待传方可入内。如今乐文不但是私自闯殿,更是带人进内捉人,是等同藐视皇后,漠视宫中法规,罪名绝不轻。偏偏岑太后也在,这次当真是个难解之局。
此时,小福子也慌张地走进来,说:「娘娘、娘娘!岑太后派人来传话,要妳立即去寿康宫。」
我心中一慌,顿时甚幺也想不到,只知道这一定与乐文有关。我乱得只剩下一片急燥,问:「雅馨呢?雅馨在哪裏?」
颂灵回答:「雅馨姑娘今早出宫了。」出宫了?怎幺偏偏在我最心烦意乱之时,雅馨是刚好不在?
我用力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对小福子道:「马上去乐寿宫,把这件事稟告淑贵太妃,请她务必要赶去寿康宫一趟。」又对颂灵、兰儿说:「去把兰芝也叫进来,赶快为我梳装更衣。太后传召,我不能怠慢。」从前,岑太后就已明摆着不喜欢我。此番她来势汹汹,想必是打着刁难我的主意,我必须小心应对。
寿康宫位于西六宫旁,与寿安宫并列于仪元殿两侧。二者连同乐寿宫和宁寿宫并排而立,合称四太宫,是专门让先皇遗孀入住。寿康宫正殿中,岑太后肃坐于金凤椅上,乐文是双手抱胸前,一脸不服气地静立着。
我上前下礼:「臣妾向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岑太后先是往我意味深长一看,才让我平身。我偷偷与乐文对望一下,她向我摆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以示不满,完全不知道自己已大祸临头。
岑太后清了清嗓子,道:「哀家今日很不开心。没想到才闭关静修几天,这后宫便是被闹得乱糟糟。皇后乃中宫正室,后廷之主,身份地位无比尊贵。如今竟是有人私闯皇后宫中捉人,视宫规如无物。幸好刚刚哀家在,否则便是要惊扰到皇后和小皇子。」她看着我,问:「萱贵妃如今代掌凤印。依妳之意,如此漠视宫规之人,该如何处罚?」我当真是太小看岑太后了,她这个问题足以让我进退两难。
需知道乐文此等行为,已是等同藐视皇后,按规理当以杖刑处置。轻则赏十大板,重则可达数十板。只是乐文作为先皇唯一女儿,从小便被捧在手掌心宠着,身骄肉贵。别说是被打,便是被责骂也不曾有过,试问她又怎能受此杖责?只是,我若顾念情份,主张轻罚,岑太后便能藉此治我一个管理后宫不善之罪。我帮乐文便等于在害自己;我自保就是置情份于不顾。如此一来,我是变得两面不是人。
我小心思量考虑一番,才道:「回太后的话。私闯皇后宫殿固然是大罪,按理应施以杖刑。但毕竟,乐文也是急于捉拿谋害皇后的真兇,才会一时鲁莽冲动,犯下此等大错。臣妾认为,此事大可酌情处理,小惩大戒。」
岑太后眼尖往我扫看,怒气夹杂在说话中,道:「原来萱贵妃是这样管治后宫的,怪不得后宫总是风波不断,无日安宁!」
我赶忙跪下,说:「臣妾无能,请太后息怒。」
站在一旁的乐文沉不住气,道:「太后也太无理取闹了吧!先别说谋害皇后之事与嫣姐姐根本无关,就算是此番私闯椒房殿,也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嫣姐姐更是毫不知情。太后怎能把责任都算在嫣姐姐身上?」
岑太后凌厉的眼神直逼乐文,说:「公主犯下大罪,还有资格替别人强出头吗?如今哀家是在管教儿媳妇,轮不到公主插嘴干涉。」乐文被岑太后气场吓阻到,只好闭上口,无奈地别过脸。
岑太后严肃端坐,向我道:「既然妳不懂管治后宫,哀家也不想勉强妳。从今日起,妳无需再掌六宫事宜。后宫就由哀家来管理,直到皇后出月子,身体复原为止。」
岑太后此话一出,乐文的反应是比我还快。她一个调头,直冲岑太后喊道:「不可以!妳不能削去嫣姐姐代理六宫之权。她若没了管治大权,谁来查证谋害皇后之事?又有谁来还如欣清白?妳根本就是在假公济私,想如欣含冤屈死!」我也来不及压住她的坏脾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公然以下犯上,心中却知道大事不妙。
岑太后顿时怒气上头,直接责骂乐文:「放肆!妳竟敢不分尊卑,公然指责哀家?妳犯错在先,顶撞哀家在后。若非看在先皇份上,哀家早就赏妳杖打之刑,还会容妳放肆至今?」
我伸手拉住乐文,示意她不要再顶撞岑太后。只是,乐文一向娇纵自我,哪受得了岑太后的指责。她用力甩开我的手,昂首冷笑而道:「好呀!妳最好就打死我。等到了九泉之下看见父皇,我定会告诉他,是岑庄妃弄死我的。」
岑太后哪容得下乐文旧事重提?一句「岑庄妃」瞬间使她恼羞成怒,说:「哀家是皇帝的生母,也就是太后。哪容得妳如此目无尊长?哀家今日,就要替淑贵太妃好好管教女儿。」她向旁边的莫嬷嬷说了二字——「掌嘴」。所谓的掌嘴,并非只是用手掌掴嘴巴,而是用一把厚达一寸的戒尺拍打嘴唇下的位置。施刑时,必须用力使戒尺发出啪啪声响,直至犯人唇下肉烂冒血,甚至断齿。
莫嬷嬷徐徐掀起右手衣袖,取过戒尺走向乐文,一副準备下手的样子。乐文却毫不惧色,挺胸而立。仍然跪在地上的我替乐文躬腰求情:「乐文年轻不知天高地厚,才会出言顶撞太后。太后宽宏大量,还请体谅宽恕乐文。」
岑太后讪笑道:「贵妃要当好人,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哀家不是。哀家说打就打,莫嬷嬷动手吧!」
眼下那戒尺正要打在乐文的唇上,我却无能为力,束手无策。只能别过脸,不忍直视,却闻殿外传来浑厚的男子嗓声:「住手,不许打!」
莫嬷嬷闻声而止,众人一同往殿门看。只见淑贵太妃直奔向乐文紧抱着她,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她向岑太后哀求:「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好乐文。太后要责罚就责罚我吧!求妳不要打乐文!」
岑太后不屑地往淑贵太妃一看,道:「乐文身为长公主知法犯法,竟然私自带人闯进椒房殿捉人。如此行为若不重罚,只会使后宫规矩全无。哀家这样做,也是为了正纲纪,正视听。太妃从前也曾协管后宫,怎幺连如此道理都不知道?」
李康往我轻轻一看,才走上前向岑太后道:「母后的话儿子全都明白。但乐文毕竟身为长公主,儘管再有错,也不该让个奴才向她施掌嘴之刑。」
岑太后皱眉而问:「皇上的意思是要怪哀家,是不是?」
李康叹了口气,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请母后平心气和,莫要动气伤身,误将旁人祸连牵涉。」
岑太后双眼往我狠狠一看,充满嫉妒的笑容向我袭来。她转脸向李康说:「既然皇上也如此说了,哀家还能讲甚幺?乐文冲撞的是皇上的妻子。应该如何处罚,皇上自己决定吧!」
李康思量片刻,道:「乐文犯了宫规自然是不得不罚。只是淑母妃替她求情,朕也不好驳了淑母妃的意思。这样吧!就罚乐文在毓庆堂闭门思过,把《女戒》和宫规各抄十遍,再亲手交给朕过目检查,抄不完不许离开毓庆堂半步。还有,要亲自登门向皇后赔礼道歉。母后认为这样处罚还可能吗?」
岑太后不肯看着李康,只敷衍一句:「皇上说甚幺就是了!皇上喜欢就好。」
「母后!儿子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李康的话没有让岑太后听进耳朵,她只扬脸说:「哀家累了,都散了吧!」岑太后拂袖走住内殿,李康是无奈摇头,没说半句话。
「跪了这幺久,膝盖一定很酸。快起来吧!」李康握着我双臂把我扶起来,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难为的感觉。
李康何尝想惹岑太后生气?只是此事他若不管,岑太后便绝不会对我善罢甘休,乐文也真的会保不住了。无论是何时,不管我再如何讨好岑太后也好,我都只能是徒劳无功。因为那是岑太后,一个从我小时候,就莫名地对我有偏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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