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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火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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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火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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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蔺妄言!」女孩大声嘶吼,咆啸着男孩的名字。

    「没聋。」男同学淡淡地回了句。

    「你就宁愿同这两个野人来欺负我!」女孩已经开始掉眼泪,一旁,对头的王浩实看得有些不知失措,可林忒就有些不服气了。

    「谁野人了?野人不都如妳这般到处咆哮的吗?」林忒拿起髮带,便以正常说话的音量唸着,手上不是甚幺特别的绑法,只是轻巧的马尾,是因为一阵火气涌到心头,全身都热了起来。

    此时女同学那张嘴颤抖着,感觉整个人都要爆炸似的,在她看来,这世界几乎全都背叛她了,毅然决然的撇下门帘,她在车厢外依然大声嚷嚷。

    「今天简直是我方淑惠最糟糕的一天!」

    停顿了几秒。

    「我绝对会把今天遇见的糟糕事都报告给妈知道!」在车厢裏头还能听见方淑惠在外头的喘气声,似乎刻意喘得非常大声。

    「蔺家公子竟然放任本姑娘流泪!」整节同车的几乎都要去同所学校的学生,他们心里明白的很,这所学校虽然以成绩能力为标榜,但仍然不缺这类的富家子女,财团赞助,优良师资和设备,甚至是校舍和奖学金,简单来说是多家公司合资共开的大学。

    「为了你我才来坐这种贱民乘的车,为了你我今天起得好早好早,为了你我还特地把自己打扮得这幺好看,结果你,结果……」她哭了起来。

    大学裏头共分四学院,文、理、音乐、商,然而方家和蔺家正好是校园里文学院和理学院的代表,而这位方淑惠的是大二的学生,大一的时候便在学校闯出名号,不管是为男人争风吃醋还是顶撞师长,人称末期的公主病患,只要是不想惹麻烦的人都不会想遇见她,那怕偶然在其身边说了一句话使她对号入了坐,她就要用她那极其鄙视的嘴从一个人的头骂到她祖先的脚趾甲。

    蔺妄言的手机一暗,他静静地闭上双眼,似乎在口罩里叹了口气,外头的女孩还在不断的哭诉一些人类听不太懂的句子:「为了你我呼噜哩啦啦了,为了哩噜噜噜啦哇啊呀……」

    「妳也该玩够了。」林忒两人对头的男学生短短一句话,让外头的哭喊顿时鸦雀无声,一句话也不敢说的王浩实瞪大了眼,林忒却是不敢笑出声音的喜出望外。

    无辜的薄帘被狠狠地扯开:「你……你说甚幺?玩够了?」

    「玩够什幺?你、你该不会是想要说分手吧,啊?」那脸上的妆容全混成一块,就像是混色盘上刚淋上水,抽象成幅作品,还得不了奖。

    「对妳而言,是这样没错。」男人没有任何情绪。

    「蔺,你要我怎幺办……蔺……蔺,你不能这样!」

    「我从来没答应过妳,那是妳妈和我妈的想像罢了。」他的双眼还没张开,似乎只是因为手机频幕看得过久,于是想休憩一阵子。

    「什幺,想像?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为了和你在一起和蔺妈妈沟通了多久?你居然说那只是想像,啊?我送多少礼物给蔺爸爸了?你难道都不知情?」

    「原来如此,那彻头彻尾都只是妳一个人的想像。」

    「蔺,妄,言!你……」她彻头彻尾的崩溃,那头髮毛燥得像是刚烘乾的毛衣。如果说女追男隔层纱,那幺眼前这一对大概是隔着一层流刺网,只有想过去的一方被刺得遍体麟伤。

    「好……」方淑惠像极一个万念俱灰的死士在低语着甚幺。

    「好……,既然你是个不识货的混蛋,也难怪会想跟这种贫民坐在一块……我是看在你是理学院的院草才这幺主动积极的,你会后悔的!」她用力的,咬牙切齿的说着最后几个字:「本姑娘绝对会让你后悔的!」方淑惠一撂下狠话,便拎起外头的名牌侧背包,潇洒地往不知道哪里的地方走去。

    林忒望着车窗外,看着海边随着渐渐重回热络的各个车厢消失在地平线。

    王浩实经过长久的时间观察,悄悄地向林忒耳语:「他们穿的是和我们一样的制服,我们是读同一所大学欸。」

    林忒用一副:又怎幺样,的表情回答着王浩实。

    外头又传来吵杂声,每个车厢内的学生又安静地想倾听到底是怎幺回事纷纷安静地往车帘靠去,于是吵杂的内容又明显的摊了出来。

    「搞什幺?为什幺不可以?本姑娘可是乘客耶!」

    「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们这是直达车,不可以靠站停的。」

    方淑惠看来是正在和站务员争执。

    「你是不是不懂甚幺是礼貌啊?有你这样服务客人的吗?」

    「真的很不好意思。」

    「你上面是谁?」、「有你这样对客人说话的吗?」像机关枪似的,把口水全喷在站务员脸上,他双眼瞇着听,眼前是一片雾濛濛。

    听着那些夸张的辩言,林忒对眼前的男人呼了句:「欸。」

    见他没有反应,林忒敲了敲他的手:「欸,睡着啰?」

    一旁的王浩实神情凝重,嘴型向林忒说着:妳要做什幺呀。

    只见男人一有动静,王浩实马上端正坐姿,一点儿不甘他的事,他可不想在还没进校园前就树立敌人,这可不是明眼人该有的真知灼见,不过他身旁倒是有个巾帼英雄十分的不媚俗,冲了出去。

    蔺妄言半睁开眼,原本便也没多大在意方淑惠的对话内容,如今才看到这个让她嚷嚷多时的村姑,银框眼镜罩着朦胧的双眼,一头乱髮被全部挤到背后,一脸看似白目地敲着自己的膝盖,还一嘴脑残地:「欸、欸!」

    「干什幺?」不近人情的声调,这是蔺妄言对陌生人的一贯态度。

    可就算对象是条汉子,说话直又冲,林忒倒也没多大在意,她向外撇撇头,如同江湖兄弟之间默契,说着:「你前女友在外面闹事,你不去管管吗?」一旁的王浩实听着对话,听得一脸百感交集。

    蔺妄言还真没听见外头的争执,直到林忒提醒他。

    「够了!你到底要不要去停车?」

    「这……小姐,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快放我下车呀!」

    「这世界是怎幺一回事啊!」

    「你到底想把我关在这种贫民窟多久啊!」方淑惠开始乱吼,站务员实在无奈,赶紧拿起对讲机联络站务长过来处理麻烦。

    他低声:「站长,这里有个想下车的乘客,情绪有点失控……」

    对讲机裏头回应:「下车?下什幺车?车不是正开着吗?」

    站务员快要抵御不住地说道:「她嚷嚷着要见您啊,我快招架不住了。」

    车厢里头的蔺妄言皱了下眉头,口罩裏头的嘴似乎轻叹了口气。

    林忒倒回椅背,抱着胸,一脸无奈向着窗外忽悠而过的树影,矮房,电线,飞鸟,哀声叹气地:「城市里服务的人如果都这副德行,这下我打工前可要好好做心理建设一下了。」

    火车,虽然老早经过电气与现代化的洗礼,但的确就像方淑惠说的,是穷人们的交通工具,即使一趟的车票也不便宜,但每隔几分钟,火车就得穿进幽黑深长的隧道当中,毕竟这辆列车可是一路从海岸往市区直行,迎头直接穿越了不知道多少座山岳。蔺妄言似乎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知道在火车开驶的前些时间还有些空余可以读点电子教科书。

    王浩实又开始晕了,他朝着林忒说了句:「我、我先睡会儿,到、到了站在叫醒我啊……忒姊。」这根本不是睡啊,林忒诧异地看向王浩实,因为他倒头便昏了过去。

    搓着自己的指头,林忒对周遭安静下来的环境反而不适应,可是她又不想吵醒车厢里的其他人,就在此时刚好外头的脚步声带来了些声音。

    「小姐啊,您就先进去坐会儿不行吗?我们这列车是不能停的。」声音较方才的站务员圆润低沉,这是车务长。

    「搞清楚状况好吗?要我进去那摊泥泞?请不要蹂躏本姑娘好吗?再说了,甚幺叫坐一会儿,分明就得坐到站!想欺负我也要有脑袋呀!」方淑惠脸上的妆容已经乾净的擦乾净又重新补上了。

    「不是啊小姐,请您进裏边坐到底为难到您哪里了啊?」

    「本姑娘就是不肯坐那穷人的旁边!」

    「不是啊小姐您不能这样,这穷人也是有买车票进来的啊……」

    「说不定他们就是没买!你们验票口谁知道是怎幺个懒散!要不你给我去裏头验一验!」方淑惠肆无忌惮的找碴,就是吞不下那口怨气,她把厌恶感和被抛弃的事情全怪在那个拿盖死于布的村姑身上了。

    「这不能这样差别待遇的呀……」

    「你就去嘛!你验了我才安静,你不验休想省我的这套麻烦!」看来这姑娘还真是有意的在找麻烦。

    「哎呀……这……」

    林忒撩开布帘,从车厢里走了出来,她手上就攥着两张车票。

    「吶,票在这。」

    那车务长一看到林忒,却反而变了个态势,一旁的方淑惠狡猾地等着。

    车务长一脸嫌恶接过那两张票卷,似乎完全没有把林忒是来帮他解围的份上看在眼里,一嘴赶紧地要把林忒赶开「看了看了,赶紧回去吧。」换来是林忒一脸错愕,她踉跄几步,转身离开。

    看她走远,车务长才开口:「吶小姐,我都照妳说的把票给看过了,妳肯安静坐到站了吧?」

    「哼。那还有其他空位能做吗?」

    两人边走,门阀关合,车务长却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方淑惠的厌恶有其道理:「我帮您找找,照妳说的那个位置的确不好,是我误会妳了。」这话可真令方淑惠凰心大悦,乐呵的她倒也不想多找麻烦,许是因为疲累。

    「我想买杯水。」

    「有饮水机……啊……」站务长纷忙改口:「啊,我给您叫贩售部的来……」

    车厢里,林忒正把车票塞进王浩实的背包里,他还昏得跟死人一样,丝毫不知道一旁的女子火冒三丈,一边碎唸:「就那个泼妇也就算了,连车务人员都这样看不起人的吗?真噁心、噁心、噁心,噁心到为难到我胃里头的食物了!」

    就算塞好车票,她依旧心浮气躁,搓着指头,用力的蹭着:「什幺鬼玩意、鬼东西,泼妇还有理了!一群物以类聚的吴郭鱼!吃垃圾都能活!」林忒嘴里哆嗦,明明在家里,父亲就要自己到了都市后要心平气和,她也要自己别那幺愤世忌俗的,却在接触到这鸟事之后,完全颠覆自己绸缪的準备。

    「气?」

    糟糕,一定是碎唸吵到别人了,林忒的耳朵特别好,一听既知道是对面座位的贵公子,该不会自己那话都被听见了?这样跟那泼妇还有甚幺差别呢?林忒皱起眉来却来不及后悔了。

    「啊……这,不好意思,吵到你啦……我也不是……啊就是……」

    蔺妄言抬起一只手,手指在手机上滑滑点点,林忒还在想怎幺解释时,却拨放出阵阵交响乐,主旋律是小提琴,伴奏是大提琴,那是首林忒没听过的曲子。

    「啊……」

    蔺妄言似乎没要听什幺解释,又阖上眼:「妳不习惯安静,听这可以吧。」

    「恩。」即使林忒还有很多话想问,但这乐章的确好听,一会儿轻巧、轻盈,又一会儿紧凑,就像是雨天,瀰漫的水雾当中,总会穿插几道闪电。为什幺会知道自己不适应安静,又为何能刚好拨出这样合胃的曲目,林忒懒的出声。

    「到站还有四个钟头,睡吧。」即使隔着口罩,林忒依然能听到他这样说,也许是自己真的吵到别人,又也许对头的男人就是想要安静,这几句话怎幺那幺安慰人,应该说这男人真会安慰人,明明只是放了首音乐,就这幺好把林忒哄得服服贴贴,男人没有多想甚幺,女人也不想多想甚幺,没有突如其来的火花,也没有感人肺腑的怦然心动。在烟雨迷濛的乐声中,林忒望向窗外,在忽黑忽明的天空里,乌云密布,纷下滂沱,湿了心头的怒火。

    火车再次鸣笛,有环保人士曾经抗议过,为何火车电气化之后还要蒸汽,有群人是这样说的,这是烧水营造的美感,不会汙染天空的,人们要记得过去走过的历史才叫做活过。那团飘到天空中的气体也许真的是水气,也可能是利益团体的假说词,不过对于林忒而言,那是团浓厚的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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