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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病_分节阅读_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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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三娘一愣,从他的字里行间反应过来,这位应该就是陵王,连忙跪下行礼:“贱妾拜见陵王。”

    “无需行此大礼。”赵琛低头道。没有什么架子。

    月三娘起身之后,脑子里还有无数的疑问,这陵王究竟多大岁数了?怎么半点都瞧不出来?该不会都快修炼成仙了吧?那皮肤简直比女子都好,完美无瑕,她有点冲动想问问他是如何保养的。

    “我先进去看看朱姑娘。”赵琛说完,便进了屋子。绮罗的床前放置着屏风,他径自绕过屏风,看了眼床上的人。绮罗本就没有睡着,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睁开眼睛,看见是赵琛,下意识地要起身。

    “躺着吧。”赵琛坐在床旁边的杌子上。

    绮罗便目光空洞地望着某处,全无生机。赵琛想到刚才大夫的话,知道绮罗脸上的伤定是不轻,想了想说:“你对我和你师父的关系,就全无好奇么?”

    绮罗微微转头看了看他:“我知道,您跟师父是师兄妹。”

    “那你知不知道,我的另一个身份,是明修呢?”赵琛微笑道。

    绮罗不可思议地盯着他,赵琛继续说道:“我记得我家那傻小子,当年到曹州赏牡丹的时候,知道我在那里,就央求我给他打一件首饰。当然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我是谁,我在屋子里,他在屋子外面一直跪着求我。我不忍心,就破例做了一个东西给他。”

    绮罗想起那做工不凡的牡丹耳坠,是她少年时代最喜欢的饰品,还被她小心珍藏在首饰盒里。没有想到,她一直仰慕的明修大师,居然会是陵王!

    “我跟阿如拜的是同一个师父,师父是个百家通,会许多东西。我们俩又同样喜欢手工,自然情投意合。但那个时候她不知道我的身份,跟我约了终身。后来我回京,皇兄赐婚,我约定跟阿如私奔,没想到在约定的地方,一直等不到阿如。有人在我醉酒之时,将云昭的母亲丢到我身旁……然后铸成了大错。”

    绮罗隐约知道姨母当年的名声十分不好,流言蜚语许多,却不知道这背后还有这诸多的曲折。赵琛又道:“你在此处安心养伤,勋儿回京之前,恐怕你不能回去。我名下有一处首饰铺子,因为经营不善,我又无暇打理,正想卖出去,你可愿意接手试试看?”

    绮罗心念微微一动,眼眸中的光芒很快又黯淡下去:“我身无分文,又没有经验,恐怕做不了这些。”

    “钱自然不是问题,你的嫁妆那么丰厚,光勋儿就给了几千金,难道我还怕你买不起一间铺子?至于经验么……”赵琛道,“我手下有不少能干的掌柜,拨一个给你使唤也是使得的。”

    赵琛之前阻拦她跟陆云昭的婚事,绮罗原本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但眼下的光景,他却愿意出手相救,而且相让铺子什么的,明显就是有意为之,目的是转移她的注意力,不想教她因现状而过度忧怀。无论他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绮罗的确迫切需要一个动力,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便答应了:“谢谢您,陵王。”

    赵琛知她蕙质兰心,定是猜到了自己的用意,起身道:“我于你,也有诸多抱歉之处。便权当是补偿吧,望你保重。”

    王大夫的药果有奇效,三两副下去,绮罗的烧便退了。她也不再自怨自艾,而是积极恢复身体,赵琛没再来过,只让玄隐带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过来,说是那首饰铺子原来的掌柜,姓江。

    江掌柜经营铺子半生,自然积攒了许多经验,绮罗每日跟他学习两个时辰,月三娘也跟着旁听。绮罗怕月三娘担心自己,便对月三娘说:“我已经没事了,也不会寻死,不如你先回京城去,舞乐坊的生意难道不做了?”

    月三娘坐在绮罗的对面,认真地说:“舞乐坊我已经交给海棠,如今她们几个身价倍增,不怎么服我的管束。其实我早就想从这行退出来了,做些正当的营生。难道我还能一辈子被人笑做娼-妓不成?不如我以后跟着你吧。”

    “我自己都不知道以后会如何……”绮罗叹了口气。

    月三娘握住她的手:“难道凭我俩的本事,还不够在这世上赚一口饭吃?依我看,那个京城不回去也罢。等侯爷打了胜仗回来,叫他一同来找你就是了。”

    听到林勋,绮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悲从中来。她不知千疮百孔的自己,要如何再去面对他和他的家人……她虽然爱他,却也不想成为他的负累,更不愿去向那些伤害自己的人妥协。何况,他怎么能有一个毁掉容貌的夫人?他的身世明明是那般贵不可言……他们今生的缘分,恐怕是尽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的地雷啊我唯有继续送红包,炸点霸王出来了,奸笑

    ☆、第120章 生离

    一个月之后,扬州城里的首饰铺子流光阁重新开张,门外的爆竹声过后,伙计揭匾,题字的是扬州城里的名妓,富商,官员纷纷光临,引得百姓越聚越多,纷纷猜测这流光阁的东家是谁。

    铺子后头的厢房里,绮罗一身杜若色的罗衣,脸上戴着面纱,正在专心写东西。月三娘喜滋滋地小跑着进来,握着两个拳头挥了挥:“绮罗,爆满!生意好得不得了。你请的那个安安姑娘可是扬州城里最有名的头牌,很多人都慕她的名而来。她白拿了一套黄金首饰,十分欢喜。那位人脉甚广的孙员外则拿着那串咱们备给孙老夫人的佛珠,也是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绮罗“嗯”了一声,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

    这一个月来她总是这样,好像所有的人和事都不放在眼里,寡淡得很。

    “你看,她现在就是这个死样子。”月三娘让开了一些,对身后的人说。一个人走出来,手里抱着包袱,兴奋地叫道:“夫……小姐!”

    绮罗闻言抬起头,看见是宁溪,表情终于起了波澜:“宁溪?你怎么来了!”

    “小姐!”宁溪丢了包袱,扑过去抱住绮罗,忍不住哭了起来,“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绮罗抬手拍了拍她的背,抬眼询问月三娘,月三娘叹了口气:“大火的那晚,这丫头估计被下药了,睡得很沉。她醒来还以为你死了,苦闹着要见你的尸体一面,被嘉康郡主下令关起来了。后来侯爷从边境来了一封信,好似因你之事向郡主责难。郡主知道没有再隐瞒你死之事的必要,就对外说你得急病死了,顺便把伺候你的人都打发了。这丫头找到施夫人那里,求她为你做主,这才知道你还活着,马不停蹄地找来了。倒是忠心。”

    绮罗只觉得百感交集,低声安慰宁溪。她的存在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抹去,还真是讽刺。不过这样,也好。

    这一个月她特意想撇清与过去的关系,也没想着联络故人,只是给在青州的郭雅心偷偷去了一封信。宁溪抬头,看着绮罗问道:“小姐为何要戴面纱?”

    月三娘连连摆手,却来不及阻止。绮罗慢慢把面纱摘下来,她的右边脸一块地方,因为长了新肉跟旧肉绞在一起,变成了纵横沟壑的疤。宁溪捂住嘴巴,惊叫道:“小姐,您的脸!”

    绮罗淡然地蒙上面纱:“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没事,最难捱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宁溪还要说话,月三娘连忙插话道:“我听说侯爷他们打了胜战,已经攻到了西夏的王都,武烈皇帝出逃了。本来原定计划是三个月,现在时间整整缩短了一半!相信过不了久,他就会来接你了。”

    “接我?”绮罗苦笑,“三娘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世界上,已经没有朱绮罗这个人了。”

    月三娘怔住:“怎么,你打定主意不回京城了?施夫人只是让你在江南暂避,怕那些人又有什么歪主意……侯爷回来,就不一样了呀!”

    绮罗提笔写字,语气坚定:“不仅不回,我也不会再见侯爷。我这个鬼样子,无法再面对他。”她本就没有打算可以跟着他一生,有这些日子的回忆,于她来说余生也足够了。他当初娶她,正是因为她的容貌,如今连这个都没有了,又没有了孩子,他们之间的爱该如何去维系?日子久了,他难免不生出厌恶,另寻他欢。与其那样,倒不如就此别过,各自开始崭新的人生。

    痛,不过是暂时的。绮罗最近反复在想施品如的话,她不想做井底蛙,不想依靠男人过一辈子,她有自己的人生要去走。她也不想再做一个毫无还手之力,任人搓揉的女人。前世的她和今生的她,活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区别。

    “唉,你这是何苦……”月三娘知道绮罗看着柔弱,实际上固执得很,做出的决定,很难更改。

    两个月后,武烈皇帝在一场战役中被流矢所伤,不治身亡。李宁令本要拥立长兄为帝,但西夏太子入道太深,以至于走火入魔,西夏国相提议拥立李宁令为新的西夏皇帝,满朝文武见手握实权的国相如此,便纷纷效法,西夏新主诞生。但西夏经此内战,元气大伤,主动割让边境五座城池,与中原修好。

    林勋得胜,班师回朝,沿途百姓欢呼跪拜,声名鼎盛。真宗皇帝大喜,在宫中设宴为林勋庆功,却迟迟不见正主。童玉着人去侯府盘问下人才知,林勋根本没有回家,交了帅印之后,独自离京了。

    江南的夏季,酷热难耐,陵王府守门的家奴人手执一蒲扇,轻轻摇着,没防备一匹黑马冲到府门前,马上的人翻身而下,二话不说地闯府门。有眼尖的门奴看出是林勋,吓了一跳。这位爷刚打了胜仗,难道不是正应该在京中受赏受封吗?

    林勋进得门中,径自往陵王的书轩走去,沿路的人见他走路如风,来不及看清是谁,人已经走远了。到了书轩外头,玄隐拦阻,林勋直接跟他动起手来。陵王听到动静出来,手里还握着一卷书:“你们俩这是做什么?玄隐,住手。”

    玄隐依言收手,林勋却一掌击向他的肩膀,将他逼退几步。

    “人在哪里?”林勋直接问陵王,陵王却装不知:“你说何人?”

    “舅父何必装糊涂?我问绮罗在哪里!”林勋急声道。因为动作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他的面色白了白。这一路南下,他有时每天只睡两个时辰,有时整天都在赶路。此刻整个人又黑又瘦,眼睛下面都是青影。

    “你受伤了?”陵王近前问道。

    “我只想知道绮罗在哪,舅父快说!”林勋忍着身上的痛催促道。

    “那你跟我来吧。”陵王吩咐玄隐,“备马车。”

    透墨骑的马哪里比得上疾风的速度,他带着人赶到的时候,疾风正被晾在王府的门口晒太阳。他询问了门奴才知道,陵王带着林勋往城外去了,连忙又去追赶。

    林勋的心中又紧张又兴奋。他几天几夜没有合眼,本来应该十分疲惫,可是想到快要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他要如何安抚她?或者是要如何告诉她,他的歉意和相思之苦?无论如何,就快见到她了。

    马车终于停下来,这是一片竹林,陵王让林勋下了马,率先往竹林的深处走。越走竹子越多,竹气越浓,外头的酷热好像都没有影响到这里,分外清凉。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一座坟冢,并不华丽,只是一个土包,前面立着石碑。林勋不知道陵王把他领到这里来干什么,不解地看着他。陵王低声道:“勋儿,你要见的人就在这里。”

    林勋疑惑地看了看四下,直到看见碑上所刻之字,猛地后退一步。朱红的大字刻的是绮罗的名字,碑前还摆放着祭祀用的供品。林勋摇了摇头,猛地冲上前跪在碑前,用双手扶着石碑,用力地盯着碑上的字,好像要把字看穿一样。

    陵王在他身后说:“那场火她并没有幸免于难,身上多处烧伤,容貌尽毁。到了我这里之后,我虽细心照顾,奈何她全无求生意志,半个月前伤病缠身,还是去了。勋儿,是舅父对不起你。”

    林勋如遭雷击,愣了半晌,才颤抖地伸出手,却不敢碰碑上的字,心痛得仿佛无法呼吸。他的皎皎,死了?!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下意识地吼道:“不!我不信!你一定在骗我,这不是真的!”说着他猛地起身,差点没有站稳,陵王连忙伸手扶了一下。林勋推开他,噗通跪在坟的旁边,不由分说地徒手挖起土来。

    陵王想去拉他:“你这是做什么?”

    林勋挥开他,不管不顾地挖了起来,面目狰狞。陵王背过身去不忍看。等透墨赶到的时候,林勋的身边已经堆起了一个小土包,他的双手满是泥和血,却还在固执地往下挖。透墨看了墓碑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震惊之余,也帮着林勋挖。

    泥土里渐渐呈现出一个乌黑的棺木,林勋跳进坑里,一掌拍向棺盖。棺盖移位,露出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双手交叠在胸前,乌发铺散在身下,脸上戴着精致的面具。

    林勋几乎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还是鲜活的,伸手要去揭面具,陵王道:“别动!你可知她为何死后还要戴着面具?就是不想让人看到她烧毁的脸,女子都是爱美的。你若爱她,就尊重她的意愿。”

    林勋的手在面具上方握拳,又缓缓地收了回来。他看到那双手,手指纤细,如葱白一样,大拇指上还戴着自己那日离家摘给她的扳指。面具之下的睫毛又长又翘,就像以往无数次她睡着的时候,他凝视的睡容。林勋所有的信念在一瞬间都被击溃,他大吼一声,甚至无法站稳。因为他知道躺在这里的人,的确是绮罗,他不会认错!

    “皎皎,我回来了,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林勋情绪激动地扑向棺木。透墨回过神来一把抱住他的腰:“主子,主子你千万要冷静!”

    “我冷静不了!我怎么冷静!”林勋的手拼命地抓着棺沿,看着里面躺着的人,发出凄厉的哀叫,那叫声如鸿雁哀鸣,闻者无不动容。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为什么要把你一个人留在京城,我为什么要去打仗!是我害死了你,都是我……”林勋喃喃地重复着,用头重重地磕着棺木,很快上面留下一道血迹,透墨怎么都拦不住,向陵王求救。陵王道:“你别拦着他,不发泄出来,他会疯的。勋儿,逝者已矣,你节哀吧。”

    林勋忽然停住,转身拔出透墨腰上的剑,正要刺向自己胸膛的时候,斜刺里冲出来一个人,狠狠地往他脸上揍了一拳。林勋本就受伤,此刻万念俱灰,整个人都倒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剑也落在身旁。

    他抬起头,看到陆云昭站在光影里,胸膛剧烈起伏。那一拳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陆云昭吼道:“你有什么资格去死?你以为到了地底下,她就会见你么?是你的母亲亲手将她推向了敌人的险境,那些害她的人一个都没有得到惩罚,而你这个懦夫,竟然只想到了死?”

    林勋仰天大笑,泪水从他的眼角汹涌落下。刚刚还晴天艳阳,此刻忽然电闪雷鸣,乌云滚滚。

    他求死,竟然也不能。她不会见他么?是啊,他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她!

    透墨从来没有见林勋哭过,震撼之余,又看了眼静躺在棺木中的人,心中无限唏嘘。

    陆云昭默默地走到棺盖前面,吃力地把它盖好,伸手轻轻摸了摸。活着的时候,他要避讳,与她保持着距离。她死了,他终于可以碰一碰她。其实他比林勋更早离京,却没有林勋来得快。他以为绮罗在扬州好好地活着,那他看一眼知道她无事就好。哪里想到来了这里,只看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早知道,当初应该不要功名利禄,带着她离开京城,远离是非。那么也许现在,她还好好地活着。

    林勋忽然侧身,吐出一大口血,然后整个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主子!”透墨连忙蹲下身子,扶起林勋,解开他的衣服,旁人这才发现里面乱七八糟地缠着很多纱带,此刻都渗出血,像是伤口裂开了。“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你怎么不早说!”陵王连忙叫人来把林勋抬到马车上,送回府里治疗,又让陆云昭留下来把坟重新填好。

    林勋的伤势很重,又因为没有好好休养,简直是雪上加霜,扬州城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都道是恐怕只有京中的太医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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