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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三章【流云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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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十三章流云往事

    「嘶───」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苏景竹倒抽口气,挣扎了几下才将自己手臂从汀兰手中拉出来。

    「主子,抱歉。」在苏景竹抽气后才发现自己的手劲捏疼了自家主子,他马上道了歉,可模样仍是有些走神。

    「算了,没事。」揉了揉自己手臂,她也不甚在意,还应该说是非常能理解汀兰心情,可她心情却与汀兰截然相反。「烨然,你不是想看夜门的人吗?我们过去看看。」

    慕容道在大管事传话后就向温靖怀告歉赶往别院门口,只留下他们几人还在这里。

    对夜门有莫大好奇心的少年皇帝一口气应下来,随即被苏景竹拉着跑走后头还紧跟着少年的两名护卫,而看着这一幕,温靖怀歎了口气道:「你就这样放心让那小鬼带走你家姪儿?」

    凤眸半敛,宇文瑾负手身后面上不见任何情绪,「靖怀,你觉得他有可能出身夜门吗?」

    「不可能吧!夜门那可是夜王部属,就算是百年之后也不屑行这般商贾之事。就算小鬼想,他身后那些夜门老头儿可愿意?又不是缺钱缺得荒。」温靖怀对好友猜测嗤之以鼻,却不晓得自己在无意中说中了事实。

    暗阁存在的某部分原因就是因夜门缺钱才创立的。

    「莫扬,你曾对我说过,传言暗阁是夜王手下暗部,那夜门为何也与夜王扯上了关係?」被拉着跑的过程中,宇文煌轻声问着。他晓得有些事必须要避开自家皇叔才能与莫扬求证。

    只见原本来小跑着的苏景竹转头看了一下身后,确定看不见宇文瑾后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宇文煌,道:「暗阁来历在江湖一直是个谜题,所以我没有确切答案可以回答你。而夜门,也因创建门派的四人姓氏与夜王的四位下属相同,所以江湖之人才认为他们便是夜王身边的四位随侍。说到底,这两帮派从来不曾对外称之与夜王有关,皆是世人给的名号罢了。」

    宇文煌皱起眉,不解,总觉得苏景竹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

    「你要晓得这里是武林大会举办的地点,身怀内力、耳聪目明的武林高手不少。」顺手搭上宇文煌肩膀,苏景竹在他耳畔悄声说着,「煌儿,你的问题太敏感为师无法直接回答啊!」

    白衣少年一愣,反射性的抬头望向四周,果然,几名同样往门口看热闹去的江湖人士眼角余光正打量着他们,而待苏景竹用坦蕩目光看回去时,那些人也随之转开视线。

    直到走进了围观群众里,宇文煌才又听见苏景竹轻声道:「其实…并无冲突啊。」他浑身一震。来时路上苏景竹也用同样语调说着同样的话,若是两者并无冲突,那幺……

    「莫扬…你……」

    「我怎幺了?我刚才有说啥吗?」苏景竹装得一脸无辜,「眼睛别瞪那幺大,眼珠子掉下来我可不负责塞回去。」

    宇文煌抽了抽嘴角。

    「脑满肠肥的废物。」

    正当两人聊得欢快时,一道腊月寒冬的嗓音传入他们耳里,人群里也传来两三声的惊呼。此回外出对许多事都怀有强烈好奇心的小皇帝一听见这声音藉着自己小孩身形往前头钻去打算一探究竟,苏景竹阻拦未果也只能暗歎口气跟了上去。

    其实她原是想离宇文瑾远一点而已啊!

    「主子,这是江南地界,您还是将这位郑会长放下来吧!到时惹出何事也不好收拾。」

    才挤到人群最前面,苏景竹就听见温和声音淡然说着。定睛一看,还真对眼前景象感到好笑。

    门口黑衣红纹的两人就是夜门之人无误,而那名全身都散发着冷气的男子正掐着顾旸商会会长的颈子,看那会长的脸都已经从红色转成青色,显然是快要给男子掐死了。而一旁气质尔雅的随侍还带着温文笑意缓声劝说,可显然两人都没有将顾旸商会会长的命放在眼里,没瞧见做为东道主的慕容道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水了。

    「垃圾。」

    见快把人掐死了男子眉头也没皱一下,最后似乎是嫌死了人麻烦随手就将郑义鑫甩了出去,让人以狗吃屎的方式趴倒在外头的黄泥地上。

    「莫…莫…莫杨……」宇文煌惊恐的目光看过来,似乎是不解说好的满腹经纶、惊豔绝才怎幺会变成了草菅人命、下手粗残的兇恶之徒。

    「咳…那个……」被自家徒弟这样看着的苏景竹也很尴尬,她总不能说他们师门里只有这人是这等阴阳怪气的个性吧!

    「慕容庄主,这是我们收到的武林帖。」温雅随侍将一张大家都不陌生的帖子递到慕容道面前。就在大管事伸手要接过帖子时,那张武林帖就像是被什幺融化了般从四边角落开始化掉,最终,在众人眼前什幺也没有留下。

    「夜门这可是在挑衅我神剑山庄?」慕容道拳头都握紧了。

    「挑衅说不上,不过是有几分不满。」温雅随侍笑着说道:「郑会长出尔反尔欺凌苏记商行幼主之事已传遍了天下,我门少主最厌恶的便是这般不讲诚信之人,更别提少主与苏洛公子为好友,在见到郑会长时会有这般火气不足为奇。可我们怎幺也没想到会在这白道聚会上见着这等无耻小人,难道堂堂白道之首的神剑山庄也与这等鼠辈往来吗?」

    从不讲诚信、无耻小人到鼠辈。温雅随侍一个又一个的形容词说得慕容道脸色红白青黑转了一圈。自接任神剑山庄以来就没人再敢这般指着他鼻间骂,可今日站在他面前的是夜门,即使再怒也不能就这般动手,否则便是毁了神剑山庄百来年的好名声。

    在双方的沉默的这时候,男子冷淡的嗓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回他的话是对围观的某人开口:「蠢货,过来。」

    所有人视线都跟着男子眼神看过去,只见一名身披狐裘的黑衣少年站在原地,双手环胸动也不动神色平淡,在众人目光看过来时懒懒说了句:「疯子,怎幺不是你过来呐!」

    众人反应无异是惊愕的,不提其他人,就说在苏景竹身旁的宇文煌好了。少年觉得今日对于自家师傅的大胆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而且他实在不晓得他家师傅与这人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有人会与朋友这般相处的吗?

    在苏景竹摆出拒绝举动时一旁的温雅随侍就歎了气,下一刻,男子就出现在她面前硬是拉住她的手腕,一双灰色眸子死死瞪着苏景竹。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苏洛会说点什幺或是做点什幺的时候,黑衣少年是动了,可却只是瞟了面前抓住她手的男子一眼随后就转头将目光落向他处。

    「涩脉,心脉堵塞。都这般身子还敢来看热闹,看来妳真是不要命了,愚蠢。」

    面对一开口就没好话的家伙苏景竹收回自己的手,这下连眼神都没赏给他一个,逕自向慕容道走去,「慕容庄主,苏洛在此向你道歉,莫少主的脾气有些冲,如若有冒犯到神剑山庄之处还请慕容庄主多见谅。」秉持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想法,她当着众人面前态度慎重的向慕容道行礼道歉,却绝口不提男子对顾旸商会会长的伤害行径。

    「无妨,此事是慕容行事不周,该是慕容向苏洛少主道歉才是。」短时间内将所有不悦情绪收拾乾净的慕容道同样拱手向苏景竹行了个礼。

    苏景竹客气回话后看了出现在慕容道身旁的高瘦男子一眼,与慕容道打交道这幺多回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人出现在他身边,而且似乎还颇受器重。在被那家伙把脉的时候她注意到就是这人在慕容道耳边说了什幺慕容道才改变了原先怒气沖天的态度。虽然如此,但只要事不关她,她便对这人半分兴趣也无,就算慕容道身旁多出现几个小三小四也跟她无关。

    「慕容庄主,容苏洛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苏洛友人,夜门少门主,莫容。」她朝慕容道说完后回头看着还用同样兇狠目光看她的莫容,道:「莫容,这位是神剑山庄庄主,慕容道。」

    莫容甩都不甩慕容道一眼。

    「莫容。」苏景竹嗓音沉了些,惹得莫容心不甘情不愿的转头看了慕容道一眼,那一眼看来颇有威胁的意味在其中。

    「莫少门主远道而来兴许是累了,老朱,将临水榭居腾出来给莫少门主留宿。」好似没看见莫容周身不友好的气场,慕容道朝身旁的大管事吩咐着,「那儿临着湖泊,是别庄里景致最好的地方。」

    「可这临水榭居是您準备要给小药仙……」

    「慕容庄主,我家主子喜欢清净点的地方,简单点就行。」温雅随侍打断了大管事的话,「何况苏洛公子的身体也需要安静的地方休息。」

    「清渠你……」苏景竹一双大眼瞪了过去,她才不想跟这人住一起。

    「呀!莫少门主的侍卫说得不错,慕容庄主也请给我个安静点的地方,至于这临水榭居…当然是要让百花殿的姑娘们住才对啊!美人美景相得益彰,是吧!」人群中,温靖怀施施然走来,身旁还跟着面无表情的宇文瑾,而那些知晓温靖怀身份的不约而同都给他让出了路。

    莫容因温靖怀这句话转头看向他,在看清温靖怀模样时面上冷漠稍稍融解了些,破天荒的对着小药仙点了点头,后者见他的反应也回以微笑。苏景竹晓得,这是因为温靖怀在某些方面都与云从凤相似的关係,莫容才会对他另眼相看。

    「若要幽静点的院落,就只有别庄后边倚山的清苑,可那环境没有前面的好,莫少门主可愿意?」大管事小心翼翼的问着。

    莫容看了一眼苏景竹,没理会她一脸的不情愿转头又向温靖怀问道:「一起?」

    午后,清苑东厢,苏景竹选定住宿的房里,一名黑衣男子正坐在茶盘前看着少年熟练的沖茶动作,可等到了最后连他的随侍都让少年亲手倒了一杯茶他面前却一点儿茶末都无。

    「汀兰、清渠,退下吧!我不需要有人跟在身旁。」苏景竹捧着大红袍一口一口喝着澄黄明亮的茶水,像是想起了什幺又道:「汀兰,你与南渊说让他想做啥也得注意点,若真出事了我也很麻烦。」

    闻言汀兰应下了,可清渠却将目光挪到莫容身上。

    只见莫少门主已然不指望苏景竹给他倒茶于是自己动手,长年不见光的白皙长指正搭上紫砂壶边缘就感觉到身旁人投过来的目光,于是他摆了摆手让人下去。

    「明天便要启程,别疯得太过。」喝着温热茶水,莫容若有所指的看向两人。

    「我不介意暂时将汀兰借给你。」同样喝着茶,苏景竹眼也没抬的说了句。

    莫容冷哼几声,「可我介意。」

    「那你就别带护卫离开了。」她叩一声将杯子放到桌面,起身整了整衣服,「既然你喜欢这间房的话我就让给你,我去隔壁住。」

    「苏景竹!」

    「不用提醒我我姓何名何,我记忆力好得很。」

    本要抬腿就走,然挡在她面前的不是莫容本人,而是一脸恳求的清渠,「六少爷,主子他只是说话难听了些,当时您重伤的消息传回谷里……」

    「闭嘴!」莫容向自己下属吼了声。

    「……我们原本要直入汉地,可主子想着先到丽城看您身体状况如何才改道江南。」顶着莫容要杀人的目光清渠飞快的将话说完,然后拉着汀兰的手一溜烟消失在两人面前。

    苏景竹愣了一秒。若要入汉中,从位于大陆东北方的流云谷自然是走北方官道最为便捷,反之绕往南方丽城再入汉中那路程肯定可观。对于这人,她其实没想过他会选择这幺做。

    而见她沉默,莫容同样撇过脸去,一时间,死寂般的沉默在两人间瀰漫。

    她与莫容,一个为暗阁主人、一个为夜门少主,看似毫无关连的两人其实身份都是一样,皆是师从夜门,而且是同一辈的师兄妹。

    作为隐世门派,夜门其实并不如许多人认为的门人众多,随着云相归隐以来老人是逐渐凋零,可流云谷内的新生儿却一代比一代少,到了他们这辈真正属于流云谷的人就只剩下莫容一人,其他人都是谷内前辈外头捡回来养大的,就连医圣苏黎非也是当年苏家主事者收养的。

    当年轩辕翊与莫郁分别从各自的位置上退下来时,本有想过不如让这两个位置合而为一,可上一辈老者却说夜门少主一职最重要的便是需留在谷内主持年节祭祀与处理谷内大小事,与暗阁之主职务相互冲突,这才让她逃过夜门少主的职责。想当时,不管是从凤、佳绮还是飞霜、雪降都对这个位置避若蛇蝎,最后才转而让宅属性最强的莫容接任。

    说到底,莫容这个少门主只要管好流云谷中的事情,而暗阁负责的是却夜门对外事务及一切情报,她的工作明显比莫容吃重。以往的夜门少主与暗阁主人都会互相协助,或说夜门少主会主动帮暗阁主人担起一部份事务,可从她接任暗阁以来辅佐她的一直都是大师兄云从凤,莫容这个人就像是被她遗忘掉似的,而莫容大概也乐得不出现在她面前。

    只因为他俩的关係当真不是一般不好。

    夜门四家,他们在十岁以前都需学习每一家的基础课程,十岁之后便由各人兴趣所学。从凤习的是医、毒,武功也没落下;佳绮也继承父母衣钵走得是医道,武功只能自保,飞霜雪降就别提了,跟着连华那武癡此生也只愿在武学上钻研。她则是学习了策论与一点机关算术,只能破阵不会摆的那种,武功以轻功身法最为出众。而莫容则是在奇门遁甲、机关算计上有极高天赋,十岁之后便往这方面发展,同时还玩得一手好毒。

    而她遇见云从凤时不过八岁,入谷时也不过快九岁,那时的她还处于对这个世界懵懂无知的状态,根本不晓得那些流云谷的老太老头们在外都是被人奉为上宾的存在,只是跟着云从凤说什幺她做什幺,听课、练武,安安份份当他的小师妹。

    还记得那时候,看着云从凤相当照顾她的飞霜雪降曾经警告过她,如若要在谷里好好生活就要远离云从凤,否则就要小心莫容这个几乎是恋兄成癡的小心眼儿报复。他们与苏佳绮都曾被莫容恶整过。

    对于同样有哥哥的她来说也能理解莫容的心情,不就是担心新来的小师妹抢了平日里照顾他的兄长吗?对于年记尚小的莫容那时候的她自然是不以为意,想着等过几天她熟悉了流云谷后云从凤就不会这样早晚带着她了,而且她觉得云从凤似乎是在透过她看着谁的影子,每当她笑起来时云从凤眼里总会流露出一丝愧疚,然后摸了摸她的头。

    只可惜她那时完全小看了莫容的手段,也就是这一点忽略差一点害死她自己。那件事后,她与莫容虽不说到水火不容但也已经是相看两厌,只是她碍于云从凤面子上没有对莫容做出点什幺。而那之后,原本对于莫容这个夜门嫡系就敬而远之的苏佳绮与飞霜雪降,更是对他们这位二师兄保持着远观的态度,这幺多年来连春节都鲜少回流云谷中过。

    「年底可会回谷?」

    面对不想说话的苏景竹,终是莫容开了口。是他选择千里南下,因此不会到了她眼前还保持着不闻不问的态度。

    「你问其他人吧!我会与我哥哥一同过年。」低头搓摩着左手上的手环,她连看着他说话的兴致都无。

    「妳有兄长?可妳不是应该……」

    「莫容,我的事与你无关。」她抬头看他,眼里无悲无喜,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如果你没事的话,慢走不送。」

    语毕她自顾自的走进内室,随便的将被子铺好后外衣连脱都懒得脱就仰倒在床上阖眼假寐,根本不想去管外间的那个人到底走了没走。

    「我有要事问妳。」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的莫容跟了进来,看着她毫无形象的躺在床上眉头皱起。

    「我相信从凤不会干无聊事,我也不会对他做什幺,你如果是要问这件事现在就可以出去了。」踢掉鞋子,她滚到床里边摆出一个拒绝交谈的姿势。她知道对他而言从凤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他会问的也就是从凤在西北与西宁做的那些事情罢了。

    男子一瞬间被她堵得不晓得该说什幺好,没料到想了好一阵子的话题开口就被她打枪。

    「苏景竹,我们就不能好好相处吗?」

    「呵!好好相处?难道我们现在相处模式还不够好吗?」她从床上一个翻身坐起,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现下冷冷看着与她在同一个房间里的人,「难道我应该对一个差点害死我性命的人笑脸相向?告诉你,刚才是在因为人前,否则你以为我会给你面子吗?当年若不是看在从凤的面子,早在我伤好之后就弄死你了,还会让你在我面前碍眼?」

    「现在,给我滚!」低吼着,她按着左胸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莫…莫扬……」内室入口一个头小心的探了进来,小少年面上带着一丝紧张道:「靖怀哥不是说了你的伤不能动怒吗?」

    房间中央的莫容望着床榻上少年遏不可止的火气,嘴唇无声动了几下却什幺都没有说转身出了房门,而见他走近自己身边宇文煌颤抖了一下连忙贴着墙把路让出来,只因为他那一脸冰霜寒气实在吓人。

    重新在床上倒好,苏景竹这一下比起之前真的是病恹恹了,闭起眼,她一动也不想动。

    「呃…莫扬…我不是故意要听你们说话的,只是我进来的时候看见外面门未关上,所以……」他不过想找自家师傅出去绕绕,看见外头门没关上便推了门就进来,却没想到会听见信息量这般大的话语。方才夜门少主经过他身边时,他还以为那人会像掐顾旸商会会长那样随手就把他掐死,可那人却只是警告性的瞪了他一眼。

    「那现在门关上了吗?」有气无力的问着,她伸手摸进晴冬整理的包袱把药丸拿出来,像吃糖豆似的将药丸嚼了两下吞下去。

    「关了。」他看着夜门少主走出去后关了门。

    「过来吧!」苏景竹朝他招了招手,他也听话的搬了张凳子坐到床边去。

    「还难受吗?需不需要叫靖怀哥过来?」

    躺在床上的黑衣少年笑了笑,以往清澈的眼眸变得深沉叫人猜不透其中情绪,「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与莫容是什幺关係。」

    宇文煌讪讪然的笑了笑,「虽然没有很懂,可应当不是你跟慕容庄主说的友人,我猜是那种有冲突却又不得不相处的身份,不是亲戚就是师兄弟。」

    「煌儿,你的观察力果然很好呢!」她感慨着这个世界连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都有着如此敏锐的心思,与当年的她完全不同。而对于宇文煌听到的东西也没有追究,想着他不过就是个孩子知道这些事情也没有什幺。

    「可这件事能帮我保密吗?连瑾大哥都不能告诉。」

    「这是为何?十四叔也会保密的啊!」

    「瑾大哥终归是在朝为官,我的身份说白了着实尴尬,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告诉他。」

    低着头思索半晌,宇文煌点头同意,但却拿不定少年在知晓他身份后会有何种反应了,因为从少年言行看来是有些排斥朝廷中人的。

    「所以莫扬,你与莫容真是师兄弟?」压低了身子,宇文煌靠近少年身边小声问着,「你们以前有啥过节啊?瞧你这般讨厌他。」

    「才觉得你有几分少年老成,怎想一下子又恢复了小孩子心性。」趁着他靠近时揉乱他一头柔软长髮,少年眨眼间又变成以往慵懒无害的痞子模样,道:「其实这件事说来也没什幺,不过是小孩子的争风吃醋而已。」

    扯下束髮的带子,宇文煌边整理着不良师傅弄乱的头髮边以鄙视眼神看着黑衣少年,「真只是小孩子争风吃醋你怎幺这样不见待他?」

    「哦!大约是因为这醋挺大桶,是能淹死人的那种木桶吧!」

    她笑,仰躺床上望着屋上横樑,忆起当年,「那时的我才刚入师门,由于是从凤领我入门的,也因此那一段时间是由他带着我熟悉师门大小事,可在我进师门以前从凤最照顾的人是莫容,他觉得我抢走了从凤的关怀,然后,他趁某天从凤不在师门时将我骗到师门禁地,推我进了阵法,我在阵法里待了三天差点儿就饿死了。」

    「你也会被骗?」在宇文煌眼里这人只有骗人的份,没想过这人还有天真无邪的时候。

    「换了其他人或许还没有这幺容易被骗到,可谁让他是师兄呢?」她仍是笑着,可笑中有些对愚蠢自己的无奈,谁让她对身边亲近的人都这般信任呢?

    说到这,她转头看着小少年,「煌儿,你可不准骗为师啊!」

    「呃……」

    「嗯?」

    「不…不会啦!我骗你做什幺?」宇文煌自己说得都有些心虚。不过转念一想,是他家师傅太缺常识,他并没有特意隐瞒自己身份啊!说实在,他也是第一次遇见有人听了他皇叔的名却不晓得他就是摄政王。

    「也是,我没啥好让你骗的。」她将双臂枕在脑后,翘着脚,姿态如何舒适如何来,然后打了个哈欠缓缓阖上眼睛。

    她忘了药丸里从凤加了安神疗效的药材……入睡前一刻,她昏昏沉沉的脑袋里闪过这一点。

    而小少年只有望着突然昏睡的师傅呆三秒,随后歎口气把少年摆成一个起床时不会全身痠痛的睡姿,再将他身下的被子拉出来给他盖好。这人总说他是孩子,可他怎幺觉得这人比他还像个孩子。

    离开了少年住宿的房间,门才关上,他就让那个呆坐在长廊上的修长身影吓到,而那人见他出来也不过看了他一眼,随即起身拍拍屁股走进隔壁房间。

    刚才那人嘴里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对不起」吧!

    他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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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近午夜,昏暗房里一道纤细身影猛然从床上坐起,倘若有人此刻点灯,必会看见苏景竹额上冷汗直冒、神色慌乱。而似是意识到什幺,她抱着双膝坐在床头,直到双目能适应黑暗才鬆开手爬下床,摇摇晃晃点起油灯。

    都怪今天见到莫容让她又想起当年的事。倚在桌边,苏景竹捂着脸苦笑。下午她与宇文煌说的是简化再简化后的版本,起因没错,过程也是真,可结尾却不只是饿了三天那样轻鬆。

    既是夜门禁地的阵法又怎幺可能那样单纯待在里头没事的?那个阵法之所以存在,是因为那是流云谷护山大阵的阵眼,对于谷里通奇门遁甲的人都能在半个时辰内走出来,但她当时却是个只知道太极八卦的初学者,而那阵法,名为迷魂。

    迷魂,非是忘忧,而是使阵中人不断忆及生命中最苦痛的过往,若是普通小孩子也就罢了,可她度忘川之前没有留下记忆在彼岸,于是迷魂阵对她而言就足以将她永远留在里头,更别说当时阵里还种了不少的离魂草,那与她身体里遗留的胎毒是全然相冲的药性,让当时她时常断层的记忆更加混乱。

    等云从凤在阵法里找到她时,她已经处于泰半精神混乱的状态,之后足足休养了三个多月才恢复正常,胎毒也是在那时候才解掉,而莫容则是在后山面壁崖思过了一年才下山。

    听说,云从凤在将她从迷魂阵里抱出来后狠狠甩了莫容一巴掌。飞霜雪降还跟她说,认识从凤这幺多年从未见过从凤这般的怒气,他们还以为从凤会痛揍莫容一顿,怎知道一巴掌就了事了。

    用力握紧腕上金玉交缠的手环,她一次一次深呼吸平息着跳动极快的心脏,却不到几秒钟便愣住了。因为鼻尖传来一股铁鏽般的鲜血气味,而那跳动极快的心跳也并非她的。

    「莲溪!」

    「嘘!」

    骨节分明的漂亮食指压上她的唇,眼前男人一如初见时的模样一身夜行装扮,被面罩遮住的半张脸上放电的桃花美眸正含笑看着她。

    「美人儿,我拿了样东西被人追杀,妳能不能帮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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