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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byebye!(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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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第十四章两个女人的战场

    雪中小雨城市的四季永远暧昧,天空中大片雪花开始飘落,才就知道真

    的是冬天了。

    傍晚时分,我隔着橱窗看雪片被风吹得飞舞,看年少的中学生们在雪花飞扬

    的天空下跑过,像站在河的对岸观望着自己过往的青春。很快又是春节了,春节

    前这个月是服装生意的黄金月,我却像什么都没有。

    小雨从身后靠近过来,她又胖了一点,穿了宽大的羽绒服遮掩腰身,被店内

    暖气蒸得脸色红扑扑的,怎么看怎么像个小孩。她轻笑着说:「姐,你这样静静

    望着窗外的样子,能迷死所有的路过男人。」

    我是如此迷恋小雨的笑容,微微发了一下呆,用很轻的声音对她说:「小雨,

    如果我是陈默,一定好好爱你。」

    小雨的眼睛里一下就湿润了,扁着嘴微微仰起头。曾经有传说如果把头仰起

    来,眼泪就倒流回去,忧伤在心底化开,人才渐渐长大,也许小雨也听到过。

    我们在玻璃墙内轻轻贴紧,她的肚子微弱地跳动了几下,四个月大的生命也

    许已经能感觉到母亲的委屈。

    憋了很久,小雨说:「生孩子真麻烦,要等那么久。」

    心里清楚那不是她本来要说出口的话。昨天王娜来店里看衣服,随口对我说

    在路上看见了一眼陈默,开着车,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小雨飞快地转身走

    开了,然后一直到刚才,才对我笑了一次。

    我搂搂小雨的肩膀:「给他打电话。」

    小雨倔犟着抗拒,「不!」

    我轻声说:「你不告诉他,他永远都不知道。」

    我看见小雨眼眶里闪着晶莹的光,看见她把嘴唇咬得浸出了血,看见一脸隐

    忍的忧伤。

    然后小雨挣开我推开门跑去外面,仰着头狠狠地望向天空,我追着她出去,

    纷扬的雪花落进领口里,冰凉。

    世界空旷,我们两个在漫天的大雪下如此渺小。

    很久,我对小雨说:「回去吧,我没穿外套。」

    小雨不动,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我试着帮她擦去一些,可是眼泪越抹越

    多,怎么帮也是徒劳。

    小雨哭着说:「我打了电话,陈默的电话换了,走之前他对我说过,如果有

    一天他换了电话就是把我忘掉了,不用再等他回来。姐,我现在难过得要死。」

    有什么不曾忘掉我在雪中发呆,那些雪渐渐落满我们俩的头发,白发魔

    女般的两个女孩,呆立成了路边的风景,路过的人走了很远也会回头观望。

    小雨解下羽绒服要披给我,我艰难得已经说不出话拒绝,一味的摇着头。他

    为什么这样对小雨呢,一个号码换掉,就提示别人忘记一场刻骨铭心!

    我拉着小雨往店里跑,小雨说想一个人再在大雪里呆一会。我说不行,也许

    陈默只是关机呢?

    小雨说:「不是关机,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我摇头:「我要亲自打一遍,才能相信。」

    一头撞进店里,我抓起电话拨陈默的号码,电话通着,却没有人接。可是我

    已经知足,欣喜地对小雨说:「你听,没有换掉。」

    小雨很久没有说话,呆呆地望着我出神,然后她对我笑笑,笑得是那样落寞,

    一点都不开心。

    我把话筒递给小雨让她来接,小雨飞快地在陈默接通之前挂断了。我逗小雨

    笑:「不想让我听见吗?要等我走开自己再打过去?」

    小雨久久地凝视着我,表情像个大人。

    我问:「怎么了?」

    小雨说:「我真傻。」

    她微微笑了一下,「姐,陈默有没有对你说过,如果他换了电话同样是把你

    忘了?」

    「没有吧,反正不记得了,我都想不起陈默长什么样子了。」

    「嘿嘿。」

    没良心的小雨「姐,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开心起来,这一会我心里憋死

    了。」

    小雨又笑得像个小孩。

    「好啊,你说给我听,只要不逼着我去跳楼。」

    「那就是请我去大吃一顿,我饿了。」

    我带着小雨出门,吃顿饭多容易啊,附近有几家店可以由我随意签单,反正

    是郝仁最后结帐。小雨挽着我的胳膊,边走边哼着小曲,我这才放下了心,电话

    的事情已经弄清楚,小雨一定是想偷偷打给陈默。

    去餐厅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我喜欢隔着窗子看外面,玻璃墙外那些完全

    与我无关的人生,才可以让我安静下来。

    小雨解了羽绒服,羊毛衫下小肚子微微的隆起一点,她旁若无人捧着肚子,

    来回用双手摸来摸去。我瞪了她一眼,提醒她注意形象,给人家看出这样年轻的

    一个女孩怀着身孕,不惊得目瞪口呆才怪。

    小雨收敛了一点,轻声对我说:「姐,给你商量个事。」

    我点点头。小雨说:「不要告诉陈默我怀的是他的孩子,一辈子都不要。如

    果你说了我就跑,让你们永远都找不到。」

    我哼了一声:「你这是跟我商量还是在威胁我?」

    小雨讨好地对我笑:「如果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转过脸不看她:「你爱说不说。既然是他陈默的孩子,无论我们要不要他

    承担起父亲的责任,也必须要让他知道自己是有责任的。」

    小雨说:「姐,他会逼我把孩子打掉,你信吗?」

    我惊了一下:「为什么?」

    小雨叹了口气:「直觉呀,女人的直觉。但是生下之后才告诉他,又是欺骗

    了他,陈默最恨人家骗他。所以我才求你永远都不要说。」

    我能否认一个怀着孕的女孩不是女人吗?我能否认一个正如此深深在乎着心

    中爱人感受的女孩不是女人吗?同样是个女人,我又能否认女人的直觉吗?

    陈默,他何德何能?

    我沉默着不能说话。菜端了上来,小雨一直小心翼翼观察着我的表情,被她

    盯得无法呼吸,我咬咬牙:「小雨,你还吃不吃东西?」

    「你还没有答应我呢。」

    「和我没关系,我一辈子也不打算和陈默再说话了,这件事告不告诉他,什

    么时候告诉他,都和我没关系。行了吧?」

    「不,」

    小雨说:「和你有关系,你以前说过,孩子生下来算我们两个人的。还有,

    你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和陈默说话,他会回来找你的,你还记不记得他给过你一个

    承诺?」

    「没有承诺,一直都没有。有一段时间坐过他的摩托车而已,他凭什么自己

    随口订下规则,却要让全世界承认?」

    我对小雨说:「算了吧,不要牵扯上我,我发过誓不再和陈默有任何牵连了。」

    「不是这个。陈默有一次喝醉酒,对我提起过给你的那个承诺,如果有一天

    你们两个分开了,他唯一会做的事就是千方百计再找回你。」

    小雨注视我很久:「我知道你记得,就像你没忘记他说,如果换了电话就把

    你忘掉了一样。」

    小雨没良心,亏我对她这么好什么都替她想,连她今天爱吃什么菜张口就可

    以报出来。她居然这样对我,拿我忘不掉的事情折磨我。

    我恶狠狠瞪着小雨:「那些话他没对我说,我一句也没听见。」

    小雨叹了口气:「好吧,我告诉你,姐,刚才你打通的那个号码,不是陈默

    留给我的那个。他是真的忘了我,却一直记得你。」

    然后小雨埋下头大口小口吃了起来。

    时光的伤口我努力望向窗外,视线被玻璃墙上自己的呼吸模糊,我想,

    那些被模糊了的后面,什么东西是真实的?当时随口的玩笑还是承诺?

    我记得陈默说过的很多话,就像我永远忘不掉自己曾经快乐的日子。属于我

    的快乐一直那么少,现在更少了,曾经的快乐在逝世的时光中变成了伤口,我宁

    肯陈默从来都没有让我真正快乐过。

    那么我就不会再极度惊慌。

    小雨吃完了,眼睛一闪闪望着我:「姐,人吃饱了真开心,嘿嘿。」

    我不相信她真的开心,可是她就那样一脸开心地样子冲我笑。

    陈默凭什么拿小雨当玩具呢?小雨如此可爱,又如此爱他。

    自知比不上小雨,没有谁会有永远一尘不染的灵魂,我的灵魂弄脏了太久,

    多大的雨都冲洗不干净了。一个人的过去重要吗?或者一点都不重要吗?

    我凭什么要那一句承诺?

    我对小雨说以前的一切,就算记得陈默的种种,也是为了征服那样一段人生。

    「可是你不同,你爱陈默,我只爱自己。陈默回来找我只会给我带来麻烦,你知

    道吗小雨,我认识陈默四个月,跟郝仁却有四年,我已经无法离开郝仁了,我的

    身上永远烙上了他的印记。」

    「嘿嘿,嘿嘿嘿。得了吧,郝仁不是陈默的对手,我和你打赌,最后你才会

    承认跟一个人时间长短,决定不了留下烙印的深浅。」

    小雨望着我,一个劲痴笑,她藏了很多东西在自己的笑容后面,我开始想她

    那特别单纯的笑容,是不是最好的谎言。

    她说:「人说真话才不累,我说真话给你听,没有谁能成全别人,姐,这个

    世界上,我们都是最爱自己的那个人,所以只能自己去成全自己。」

    农历二〇〇二年十二月初十,大雪如被,粉饰真相。

    我回来了晚上七点,外面雪影初停,我听见一声熟悉的摩托车引擎轰鸣。

    起身慌张的想往休息室走,小雨一把拉住我:「姐,陈默来了。」

    我并没敢往门口仔细看,小雨飞快地说了一句:「别说我跟你在一起。」

    抢前去冲进休息室,把门从里面锁上。

    不得已转过身,一阵阵凉意夹杂着雪花的香气,陈默推门进来,轻轻在门口

    踏垫上踢着脚上的雪。他望向我,面容依旧,明亮的灯光照着他干净的下巴,我

    知道如果再靠近一点,就能闻见一丝刚洗去剃须膏的味道。

    他说:「嗨,好久不见。」

    我呆立了两秒,说:「欢迎光临。」

    他笑笑:「好冷。」

    我不敢总是望他,也不方便转过头去,在尴尬的气氛中进退两难。陈默几乎

    没有过改变,就像从前跟我恋爱的时段,一步一步走近我,微微低头去嗅我的发

    香。然后他说:「我回来了。」

    我听不懂,他为什么对我说是回来,走的时候并没问我,回来不回来又有什

    么别。

    陈默一丝不苟微笑,除去手套和外衣,随随便便递向我。这次我没有接过,

    微微退后了一点。他举着衣服不动:「这大冷天,你骑摩托车跑一圈看看?」

    我心软了一下,却还是硬着嘴说:「这里不是发型屋,没必要进来就脱衣服。」

    陈默问:「不脱下身上的,怎么试新衣服?」

    我叫来一位店员:「招呼陈先生四处看看。」

    陈默说:「不用,我更喜欢你帮我选。」

    他还是老样子,任何事情只说自己喜不喜欢,不先问我的感受。他说:「还

    有,别再叫我陈先生,如果你想惹我生气,这办法会很管用。」

    他的目光一下子受伤起来,冲被旁边正手足无措的小姑娘挥挥手:「你走开。」

    我心中有隐隐的凉意,一句陈先生拉远了很大一段距离,是自己不够厚道。

    「好吧,我叫你陈默。」

    我问他:「你为什么会来?真是要买新衣服吗?是的话尽管挑,陪本都可以

    卖给你。」

    陈默望着我。「我不缺钱,打折的东西从来都不要。」

    他问:「我昨天回来,今天就接到你的电话,你为什么打给我?不是有话要

    和我说?」

    原来是下午那个未接通的电话让他找来这里。不明白为什么失望,但分明有

    点接近失望的错觉。想不起怎样对他解释,呆站了几秒钟,我微微转开了头。

    然后我再也忍不住,跑去用力敲休息室的门:「小雨,你给我出来。」

    迷一样的夜色一幕幕错觉,一寸寸心慌。

    小雨的脸色通红,我没见她如此紧张过。感觉自己手心里流了汗,攥紧了拳

    头怕被人看见。小雨藏在门后低声说:「你出卖我,说好了不告诉陈默的。」

    我望着她不知怎么开口。「没办法小雨,我和他讲不清楚。」

    小雨从休息室慢慢走出来,我回头看见陈默轻描淡写笑了起来,他对小雨说:

    「妹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雨说:「我现在跟瑞姐打工,嘿嘿,嘿嘿嘿。」

    陈默伸手在小雨鼻梁上刮了一下:「就会傻笑,躲我干什么?怕我会吃了你

    啊。你胖了不少,看样子在这里待遇不错,比跟我乱跑那阵子强多了。」

    他慢慢穿起外套,望向我说:「看来我多想了,你应该还不知道。今天我先

    走,等你打电话给我,我们再细细谈。」

    他挺直了脊梁向外走,推门时回头对小雨说:「妹子,有空我请你吃饭,记

    得你最贪吃了。」

    听见摩托车引擎轰鸣起来,像他来时那样突然,一转眼消失。

    陈默离开之后小雨一直站在橱窗前发呆,外面夜色幽深路灯凄迷,我陪小雨

    站了一会,和她一样无话可说。

    「姐,其实陈默来找你的,他今天骑了摩托。」

    「不。我也正想不明白,是什么我不知道,他要跟我细谈什么?」

    小雨慢慢把头埋进我的肩膀里:「姐,看见陈默我就傻了,都没听清他说的

    话。我知道他喜欢的是你,可是他话都不肯和我多说就走,我心里还是很难受。」

    我搂着小雨很久。

    小雨喃喃道:「你说他笨不笨,这么冷的天还骑摩托车。你在冬天坐过他的

    摩托车吗?感觉是怎么样的?」

    我没有回答。

    第一卷第十五章男人的战场(上)

    女人和烟有时候,我突然就不愿意说话了。

    新房已经装修完毕,郝仁对工人们要求的都是所谓绿色饰材,直接可以入住。

    打烊之后我和小雨打车回去休息,一路我都在沉默。从出租车上下来,脚踩在路

    边的积雪上吱吱地响,冰雪的凉气让人思绪清晰得无处可逃。

    小雨去洗澡,我换了睡衣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点燃一支三五。

    不知什么时候,我开始习惯静静地抽烟了,很男性的一种牌子,烟的味道中

    夹杂了郝仁和陈默截然不同的两种气味,两个男人抽烟都很凶,他们都抽三五,

    记忆中唯一相同的地方。

    小雨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柔软的棉质浴袍把她的身体包裹出美丽的轮廓,小

    腹鼓鼓的,视线里是孕育期中女孩独特的一种性感。她靠近我,慢慢在我的对面

    坐下来,轻声问我:「我可不可以抽支烟?」

    我望着她慵懒的体态,愣了一会才开口拒绝:「不行。你想不想当个好妈妈?」

    小雨冲我笑,鼻子皱起了轻微的两三道横纹:「二手烟比直接抽烟危害还要

    大。」

    我在烟缸中按熄了烟蒂,一个人抱着胳膊坐在一边,于是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其实和小雨之间已经很亲密,没有什么话不可以当面说,心里也没有别的意思,

    就是突然间不想说话了,以至于小雨误会了我的态度。

    「姐,我跟你开玩笑呢。」

    小雨靠近了我一点,「我才不相信那种鬼话,你尽管随便抽好了。」

    我摇摇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我记起哪一天陈默对我说过,没有伤痕的

    女孩是不会爱上抽烟的,没有受过伤的女人,是不会爱上伤口的。

    不知道是谁伤了自己,谁悄悄留下了一道无法言喻的伤痕。是郝仁吗?可是

    那些时光里从来没有一支烟,让我升起点燃它的念头。是陈默吗?我迷恋他指尖

    烟草的气味,只是限于他的指尖尽头,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爱上烟草。

    我想了很久,开口对小雨说:「冬天坐在陈默摩托车后座,你会恨他,冰天

    雪地的世界,风从两边掠过像刀子,割得自己脸颊生疼。只有一个地方温暖是他

    的后背,可是你把脸贴上去,就变得看不清前面的路,不知道他会带自己到哪里。」

    小雨眼睛张大了一点,说:「哦。」

    我苦笑了一下:「即使不是冬天,我也一直不喜欢坐他摩托车后座,只是他

    一个人往前开,后面的人很孤独。」

    小雨说:「我不明白,坐车你没办法搂紧他啊,两个人距离那么远,想拉拉

    手都不可以,心里多想他都没办法让他知道。」

    我和小雨目光交汇着,她的眸子清晰透明,近得可以看见她目光里流淌过的

    情感,一种尖锐的疼痛让我接近受伤般惊慌,开始明白一些东西,并且因此无比

    汗颜。一直,我是陈默渴望抱紧他的人,小雨却是渴望能抱紧他。

    他爱我,真的没有撒谎,是我没弄明白。

    这种不明白,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像小雨那样,爱过一个人。我只爱自己,

    不仅仅是搪塞小雨的借口。

    忽然想再坐一次陈默的摩托车后座,也从身后抱紧他一次,当是补偿过错。

    只是任何需要补偿的事情,本身已经是一处难舍的伤口,你在不知不觉点燃香烟,

    才知道那伤口的由来。

    一支烟,对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说成是情欲的巅峰或者分手的凄恻全无诚

    意,一寸寸掉落的灰烬而已,每一次点燃,就开始一段销毁。

    小雨说:「姐,你抽烟的样子也是那样好看。」

    我醒悟过来不知不觉中又把香烟点燃了,踢着拖鞋走去阳台,慢慢推开阳台

    的玻璃吐散胸口中的烟气,冷风浸透睡衣,感觉身体清醒得无比难过。

    小雨从跟着我走出来,从身后环抱着我的腰,我难过了一会,被她的拥抱温

    暖得心里一阵发酸。

    我没有回头,轻声说:「小雨,我一定帮你达成心愿,让你每天坐在陈默摩

    托车的后座飞翔。」

    不知道是不是我说错了话,后背上有一点一点湿润化开,小雨像哭了起来。

    受一点点伤就会哭泣,那是接近单纯的心灵。我把烟抛出窗外,转身抱住小

    雨:「相信姐一次,陈默,应该爱上你这样的女孩。」

    小雨艰难地说:「不,我生下这个孩子就知足了。姐,你才应该回去陈默身

    边,他真正想要的是你。」

    我笑笑:「傻。我和陈默之间的一切,早已经销毁了。」

    郝仁的愤怒第二天醒来小雨还在沉睡,她嗜睡的样子让人不忍心叫醒她,

    嘴角挂着一点口水,在枕头上留下一片湿痕。我留了张字条在茶几上,告诉她什

    么时候想去店里才去,一个人先去照看生意。

    上午十点,郝仁的电话打来,说方便的话要我马上去见他。最近一段日子我

    总在想,如果不再奢望纯粹的爱情,生命中有这样一个男人,其实是对自己的一

    种补偿,已经无所谓方便不方便。

    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纯粹的人,所谓纯粹的爱情,哪有资格去谈?电话中郝

    仁声音急切,跟小雨搬进新房住之后,有段日子没和他在一起了,那急切应该是

    他口中男人的欲望吧,心里一点都不再恨他,这完全是自己的选择。

    打车去约见的地方,路上我偷偷想,也许会好好迎他的欲望。他送给我一

    个店铺,一套写下自己名字的住房,即使这样的人生不完美,已经足够我安慰自

    己。

    拿钥匙开门进去,出乎我的意料,郝仁神情萧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并不像

    是急于和我欢好的样子。空气里烟雾腾腾,他像是抽了好大一阵烟,室内没有通

    风,那些烟雾把他的脸罩得很压抑。

    站在他对面有一会,郝仁一句话都没有说,端坐在那里动也不动。我很少看

    见郝仁这个样子对自己,用奇怪的目光仔细打量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郝仁几次动了动嘴角,最后都是深深呼一口气,把话又憋回去。站累了我在

    郝仁的对面坐下,看他总闷着头抽烟,自己随手也拿了一支点上。

    茶几上耗仁的电话振响,他神色烦躁直接挂掉,按熄手中刚点燃的香烟,抬

    眼望着我,我不看他,没有动开口向他询问,心里暗暗猜测,半天找不到方向。

    郝仁终于说了一句:「冰冰放寒假回来了。」

    冰冰是郝仁的女儿,比我大一岁,明年夏天大学就要毕业,郝仁一直很疼爱

    自己的女儿,想不通她为什么让郝仁今天如此心烦。我淡淡地「哦」了一声,不

    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干脆装聋作哑。

    「冰冰&amp;hellip;&amp;hellip;这次回来,告诉我她恋爱了。」

    郝仁望了我很久,「丫头,知不知道她跟谁恋爱?」

    我只好又「哦」了一声,淡淡地问他:「不会是你的女儿恋爱,还要先来征

    求过我的意见吧?」

    郝仁大声吼:「是陈默,前一阵子你说起的那个陈默。」

    我被他突然间的大吼惊呆了一下,艰难地问:「这跟我有关系吗?」

    默默和郝仁对视很久,心中激起一阵阵冰凉,昨晚陈默说我不知道的,一定

    就是这件事,他要做什么我猜不透,但分明跟自己绝对有关。

    郝仁把头转过一边,我想他一定是愤怒了,那样用力攥紧了拳头。

    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席卷而来,渐渐把我全身都淹没,感觉自己无法呼吸,

    眼泪一下子冲了出来,奋力冲郝仁喊:「是你女儿恋爱需要征得我的同意,还是

    陈默恋爱需要征得我的同意?你把话说清楚,这跟我有关系吗?」

    我暗暗恨陈默,但更加痛恨郝仁。两个男人都说爱我,却没有一个人想要知

    道我的感受。

    我用力跳起来向门口冲去,想跑去一个可以让自己透一口气的地方,感觉完

    全快要窒息了。

    郝仁追上来拉住我,我挣扎不脱他的手掌,恶狠狠瞪着他:「你不是说过,

    无论我任何时候想离开,你都会放我走?我现在告诉你,这一次就要彻底离开,

    从此我们两个再也没有一丝关系。」

    郝仁的目光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他盯了我很久,慢慢松开我的手腕:「走

    之前,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还要说什么,请你快点,我不知道还能忍耐多久。」

    「丫头,我是个当父亲的,眼看自己的女儿被正别人欺骗和伤害,心里是种

    什么滋味,你明不明白?」

    我紧紧盯着郝仁的眼睛:「你自己记不记得,我比你女儿还小?」

    郝仁被问得愣了一下。

    我又问:「你有没有问过我,因为欠债拿自己去偿还,敢不敢告诉自家的爹

    娘知道?你女儿比我强了太多,她敢回家说自己在恋爱,我呢?我一直觉得你是

    个好人,虽然常常心里很委屈,还总是这样认为着。可是看见你今天这个样子,

    才知道被你骗了有多久。凭什么人家的女儿就不算女儿,只有你家的才算?」

    男人的答案这些年一直安慰自己说,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爱我。

    前些日子我问郝仁,假如逼他在我和家人之间选择,他会怎样选?当时郝仁

    憨厚地一直笑,直到我们做爱时才伏在耳边对我说:「丫头,说起来我真没良心,

    原来真要我选,我竟然是选你。」

    郝仁说,女儿养大了,夫人陪老了,他的任务差不多完成了,男人都是没良

    心的,如果我能一辈子在他身边,完全是他奢望中多出来的那部分,他怎么可能

    不想要呢?

    他的没良心,在那一瞬间感动了我。我捧着他胖胖的脸,去吻他厚厚的嘴唇,

    胸口发着烫在他身下尽情呻吟,跟他这么久第一次做爱做到快乐。

    然后我偷偷想过,不是永远都不能爱上他。

    我问郝仁:「还有什么话说?我要走了。」

    郝仁嘴唇动了动:「丫头,你能不能找那个陈默沟通一下,如果他肯离开冰

    冰,我可以答应他开出的条件。」

    我问:「这跟我有关系吗?你家的事情我凭什么跟他沟通?」

    郝仁说:「他&amp;hellip;&amp;hellip;一定是因为想要你回去才找上冰冰的,丫头,你知道他爱

    你,对不对?昨晚我跟你婶认真谈过,如果你回到陈默身边,对你们俩来说都是

    件好事,我们会给你最丰厚的嫁妆,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当你是另一个女儿。」

    我流着眼泪轻笑:「以前我曾经说过,永远不都会再理他,记得你当时笑得

    很开心,告诉我,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劝我去找他?」

    郝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忽然那样虚弱,低下头嘴唇发着抖,不敢望我的

    眼睛。我盯着面前无比沮丧的郝仁,觉得是真正失败,连这个让自己委屈了很多

    年的男人,都可以随时不要我。

    然后我说:「郝仁,我接受这个答案。被你当成女儿,感觉很幸福。」

    我哭了最后一分钟,自己慢慢把眼泪擦干。离开前,把传呼机摔到地板上,

    我想,又一段时光,那样漫长的一段,从此销毁了。

    也许并不那样漫长,陈默说,所有亲手销毁的东西,都是短暂的。

    无法选择走在放眼尽是白雪的世界,开始想一个幼稚的问题,白色真的

    是最干净的颜色?还是根本没有干净的颜色?为什么我看见大雪覆盖下的一切,

    和平日的污浊没有了什么分别?原本是一个干干净净的自己,究竟谁才是罪魁祸

    首,究竟谁把这一切给弄脏了?

    路过一家手机超市,我拐进去挑了自己喜欢的一款,很早就想买支手机给自

    己,因为怕被人拴着,多想买都不敢,现在,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一切,付

    过款,营业小姐帮我装好sm卡,我拿起手机的第一时间,心口痛了一下,一切

    可以自由选择了,还可以选陈默吗?就像随手买一支手机这样轻松?

    我以为的自由,销毁了的怎么选?

    那一瞬间,我泪如雨下,买手机的小姑娘盯着我不知所措,一定以为我不正

    常。

    我放肆着眼泪,用有限的电量,拨通了陈默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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