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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byebye!(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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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六章等待一个人的借口
生活的内容经过那一夜之后,我想,也许我也能做到像王娜一样,把男
人当玩具了吧?有一天看见王娜喝醉了痛哭不止,我问她哭什么,她说她觉得痛
苦;我问她痛苦什么,她说就是痛苦,自己也说不明白。
于是我又知道,我们真的是一样,不甘心自己总是别人的玩具。其实那晚的
荒唐过后,我已经明白,生活是哲学不是科学,玩具其实是相对的一种答案。真
遗憾,对陈默的话我有了一点点心得,却没有机会再跟他探讨。
如果说女人不期待爱情,根本连自己都骗不过。
我没有再跟王娜一起去寻找新的玩具,欲望的缺口打开时,我会自己解决,
虽然很辛苦要靠自己动手,最少我只是自己的玩具,爱怎么玩怎么玩,总不至于
弄到自己受伤。
我准备要开始认真生活了。认识陈默之前,我曾经对自己未来的人生有很详
细的计划,并且一直在按那个计划走。结果因陈默的出现把一切打乱成一团。
我开了自己的服装店,恢复了和月琴继续交往。大家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抽空去月琴那里做头发,她没事来选我新进货的服装。我们都没有提起过陈默,
曾经因为陈默让我们产生芥蒂,那真不值得,我想。
服装店开张了近两个月,赚了一点钱。雇用的几个小丫头很乖,越用越觉得
顺手。然后,夏天又快要过去了。
波澜九月中旬,我在自己店里又一次见到了聂小雨。我第一眼就认出了
她,虽然上次见她是在夜晚,她人坐在车里。
她也认出了我,正挑着衣服看,忽然放下衣服一眼一眼打量我。小女孩都单
纯,看人不懂得躲闪,就那样坦率着表情,目光一直不停地跟着我的脚步走。
我走到没处走,不得已冲她笑了一笑。她开口对我说:「我见过你,你是陈
默以前的女朋友,叫刘瑞对吧?」
我很尴尬,陈默以前的女朋友,她这样说我,她的身份是什么?看样子陈默
的习惯没改,无论对任何一个女朋友,都同样不隐藏什么。
我尽量微笑,保持自己的风度。如果你没有一个女孩年轻,最少要在面上做
得比她从容。如果在她心里当我还是情敌,我当然要让她觉得我比她占上风。
我对聂小雨说:「我不认识你,请问你是?」
聂小雨说:「你没见过我当然不可能认识,我是陈默的妹子。」
我差点惊呆,妹子?谁见过哪个当哥的随口说如果有空,就带自己的妹子去
开房?又一想不对,一个姓陈一个姓聂,怎么可能是兄妹。我跟他在一起四个月,
从没听说他有什么妹子。
「请问&hellip;&hellip;是哪种意义上的妹子?」
聂小雨暧昧地一笑,那是种很女人味的笑,不是女孩的笑容。我反感她这种
笑法,所以觉得我们之间更有距离。她说:「是那种很亲很亲的妹子。我们现在
认识了,买你店里的衣服,可不可以给我打折?」
这角色转换得太快,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原来她和我说话,是想求我打折,
这倒是我最初没想到的。她已经飞快拿起一件衣服:「我看上这件,能给我打什
么折扣?」
我淡淡地笑:「这件是新到货的秋装,不可以打折。」
聂小雨有些失望,恋恋不舍的放下衣服,看了两眼,对我说:「哦,我身上
带钱不够,再去别家店看看吧。」
她转身要走,我不死心,在身后问她:「怎么不让你哥帮你买,他不是很有
钱?」
聂小雨回过头:「陈默啊?我没见过他了,他弄伤了人,出去避风头很久了。」
我心里莫名奇妙一阵发疼。如果不是亲眼见过陈默打人的样子,我绝对不会
相信聂小雨此时说出的话。
一直印象中的陈默,那是一个把一切都看得很淡,架也懒得和人吵,宁肯吃
饭时被人家收多钱不承认,掉头就走也不会发一句牢骚的人,我当时都觉得他窝
囊,连一个餐厅小老板都会怕。
他对我说:「其实什么没所谓的,人家要强悍就让他强悍,你和他吵可能发
展到动手,打输了想报复,打赢了又担心人家会报复,不如当成什么都没发生。
一句话两句话,一百元几十元,影响不到我的心情。」
那天他在我面前动手打人,我真是一点都没想到,所以我才会震惊,才会感
觉到他可怕的一面。也因此觉得他一直在欺骗我,装自己是个好人。我不怕他好
色,但是我怕他凶残。我从灵魂深处逃避一切凶残的事物,正是因为怕他,所以
才决心离开他。
我追聂小雨追到门口:「别走,那件衣服你拿走吧,我送给你。」
聂小雨返回来,满脸惊喜交加的样子:「不行,哪能要你送,我买。」
她取出几张钞票给我,「不过今天身上只有这么多钱,算打折给我吧,以后
我有了钱,一定每次都来你这里买衣服。」
我笑笑:「说都说送了,再接你的钱还有什么意思?对了,陈默以前很老实
的啊,他为什么跟人打架?」
聂小雨望着我,忽然得意的一笑:「也许因为吃你的醋了吧。」
我思维有些短路,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忽然牵涉上我?没好气回了她一句:
「不想说就不说,别拿我开玩笑,我跟陈默,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
聂小雨说:「所以我才奇怪啊,他为什么要堵那两个人。」
她说话胡乱跳跃不成条理,我一点都跟不上她的节奏,满心好奇居然问也不
知道该从何问起。
她飞快地问:「上上个月,你,还有一个女孩,跟两个男孩去天龙酒店吃饭
了吧?吃完饭在楼上客房开的房间,我跟陈默当时也在,那晚也住在了你们隔壁。
我都不明白为什么第二天一早去守那两个人,跟在后面看他们家住哪里。」
我感觉脑子大了一下,聂小雨一口气说下去:「然后上个月,陈默从外市请
人过来,对那两个小子动了刀子,他说虽然自己没出面,不过还是躲一躲才好,
电话也关了,怎么都联系不到他。」
人生真是够惊喜,常常在不经意间顿起波澜。我目瞪口呆中,聂小雨对我说:
「刘瑞姐,陈默失踪了一个月,留给我的钱已经花光了,让我跟你这吃几天住几
天好不好?等陈默回来让他加倍还你。」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什么妹子?有妹子跟哥去开房睡觉的吗?」
聂小雨说:「就是这种妹子啊,他年纪也不算老,我总不能管他叫干爹吧?」
她奇怪地问:「好像你也在吃我的醋啊?算了算了,我还是去找其他地方,
别睡到半夜让你给绑了扔进河里。对了,有你们这样分手的吗?」
她转身要走,我又一次叫住她:「等等,你没有家的吗?」
她说:「家谁没有一个?不过我家太穷了,饭都吃不饱,打死我我也不想再
回去。除非有天给我发了大财。」
我忍了又忍,对她说:「想跟我住也行,就在我店里帮工,其他哪里都不能
去,除非有一天你答应回家。干够一个月,我给你八百元工资。」
聂小雨笑了起来,这次像一株早上初开的向日葵,笑容很漂亮。
等候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聂小雨在我这里住下。我想了很久很久,
想出了很多种理由,把那种种理由当成自己的借口。
比如她还年轻,虽然感觉她不单纯,毕竟看上去单纯;比如她很可怜,我家
以前也很穷,饭都吃不饱的日子我也有过;比如这世界太残忍,虐杀了很多纯净
的灵魂,我想给自己一次好人永远都存在的证明。
我唯一不肯承认,我只有留下聂小雨,才可以跟她一起等陈默回来。
发生了那样的一幕之后,我知道自己和陈默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正
是再也没有可能,我才变得有等他的心情,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是,只是曾经偶然
相识,这种等待不是相思,而是等一个熟悉的旧梦。
就象是为了等自己回到波澜再起前的平静。陈默说过,一个人的过去要自己
去征服,不能靠割舍。那样的过程太疼,最后会疼到自己下不去手。不知不觉我
已经相信了他说过的很多话。
我不承认是等,但我知道自己毕竟有在等。如果我不留聂小雨在身边,我再
也没有让自己等陈默的借口。我总是找到借口才去做一件事,其实是很坏很坏的
习惯,但我怎么也改不了。
秋天来了,风变得有些凉意,我每天都会暗示小雨打一个电话给陈默,日子
一天天过去,小雨开始心灰意冷。
她对说:「完了瑞姐,我有个预感,陈默那家伙身边肯定又有了别的妹子,
他现在已经把我甩了,不,他早就把我甩了。靠,还没坐过他的摩托车就先被甩,
我真是没面子。」
我有些不解:「为什么想坐他的摩托车?」
小雨说:「他走的那天,我问他会不会这么一走,就算把我甩了?他对我说,
我连他的摩托车都没坐过,女朋友都不算,怎么可能甩我?我以为他的意思是回
来会让我当他女朋友,现在我想明白了,他不是甩了我,而是遗弃了我,这个没
良心的,亏我死心塌地的爱他。」
我心里有些苦,轻声问:「你很爱他吗?为什么爱?」
小雨说:「你傻啊?他那么帅,又有钱又大方,这样的男朋友去哪找?嘿嘿,
而且不小心眼,我以前跟他朋友的,他一点都不在乎,照样对我好。」
然后她愣了一下,突然跳着脚蹦起来:「完了,他不是不在乎,他是真的不
在乎。」
我想自己有些明白小雨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了,陈默说过,他曾经跟很多女人
上床,却很少爱上一个人。我总觉得那是一个好色男人用来骗我的借口,像我给
自己找过诸多借口那样,现在我好像又有些相信了。
陈默还说过,他只是给我时间,让我先相信他的爱情。我忽然惊慌起来,如
果有一天我完全相信了他说过的话,我拿什么借口让自己忘记我们曾经在一起的
那四个月?
夜里小雨跟我睡店里,一张单人床,好在我们两个人都瘦,一直以来相安无
事。那天夜里小雨却翻来覆去闹得我心烦,问她怎么了,她趴在我耳边对我说:
「瑞姐,我想男人了。跟了陈默以后,我才知道,做爱有多么舒服。」
我差点把她从床上掀下去。
她有些郁闷:「明明是很爽的事情啊,如果不爽,为什么你和陈默分手以后,
会跟那两个男孩去开房?我们俩现在这么亲近,感觉跟亲姐妹似的。都说越做越
爱,想可以想,为什么不能讲一下?」
我转过头不理她,小丫头觉得没趣,给了我一个脊梁朝向另一边睡去。
不一会我听见她呼吸急促,身子一阵阵地颤,弄得床也有些发抖。我知道她
也许是在自慰,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伸手去探了一下,她果然正夹了一只手在大腿里,见我去摸,从鼻孔里哼出
一声声呻吟来:「瑞姐别捣乱,我马上就好了。」
倒是弄得我害羞起来,让开了一点由她满床乱颤,然后她长久娇喘,绷紧小
屁股胡乱顶撞了好一阵,才咿哦一声软倒在我身边。
她小小休息了片刻,一只手搭上我的身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用来自慰的那只,
我随手拨开她,她却又贴上来:「瑞姐,再说会话好吧,明天你尽管睡懒觉,我
保证一大早起来把卫生整理好。」
我受不了她发烫的身子:「一身的汗,别贴我这么紧。」
小雨轻轻笑:「真累啊,还是有个男人好。不如&hellip;&hellip;明天我们去泡两个帅哥?」
我低声骂:「你花痴啊,我早就说过,哪里都不能去。除非你想回家。」
小雨喃喃地说:「怎么又怪上我了。白天已经说过,陈默都算把我遗弃了,
我为什么不能去泡别的男人?嗨,瑞姐,你说如果陈默知道我跟别的男人去睡觉,
他会不会也叫人弄他两刀?」
我抬高声音骂她:「你白痴啊,觉得很好玩是吗?」
小雨叹了口气:「我倒是想陈默因为我砍人,可是他肯定不会的。他没走之
前,我怕以前跟的那男人纠缠我,问陈默如果他再找我怎么办,陈默说愿意就跟
他睡一觉,不愿意就让他走开点。你说,陈默有一点点会吃我的醋吗?」
我胸口疼了一阵子,怪小雨真是好烦人。借口起来上厕所,偏偏小雨也要跟
着去。害我连躲起来哭一两滴眼泪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夜深时小雨终于睡着了。我在黑暗中张大眼睛发呆,陈默是个坏人,是我以
前觉得最讨厌的那种坏人,可是我想他,和小雨想他不一样,小雨是想跟他做爱,
我是想听他再说一句他爱我,然后才跟他做爱。
我还知道,那两件事现在都已经不可能了。
第一卷第七章守望的季节
不想听见一直是守望中的那个秋天,过得很快,天渐渐变凉了下来,十
一月下旬,店里连卖断了几茬货,又接下一单不错的生意,市电力系统年终要给
每位员工发一套西服做福利,全部在我的店里订,差不多近一千套。
提前几天先接了定金,当然要请电力部门相关领导的客,我订好桌位后就打
电话邀请客人,电话里说马上到,我和小雨却等了很久。小雨坐不住,在包房里
转来转去,称赞装潢漂亮,又说自己以前也在酒店做过工,报了一串酒店的名字。
小雨问:「姐,在这里请一场客要花不少钱吧?为什么要请客?」
小雨不知道订单的事情,她永远像没心没肺,每天贪吃贪睡贪玩。和她相处
时间长了,才觉得她真是很单纯的一个人,身上的毛病虽然不少,但没有少了可
爱。
我渐渐已经喜欢上她,是那种从心底里的喜欢,感觉像自己的妹妹。
暖气开着,小雨脱了外套,紧身的羊毛衫下乳房的形状很美,人比刚见她时
丰满不少。我常常看着她突然变得发呆,想起自己十七岁那年身形的单薄。
我知道自己忘不掉,而且是永远永远忘不掉那种。
小雨跟我胡闹:「姐,你怎么总也不爱说话的啊?闷死了,不如我们先点两
样东西吃,这会儿我又觉得饿了。」
她常常会喊饿,喊累,喊瞌睡,我都已经听到习惯了,干脆当没听见,转开
话题问她:「小雨,你刚才说以前在酒店做工,都做过什么?」
她胡乱笑着:「你看我还能干什么啊?陪吃陪喝陪高兴,三陪。」
我总是不明白她说起这些的时候,为什么仍然能一脸欢笑的样子,仿佛从来
不觉得难过,她只要笑起来就单纯,像一株早晨的向日葵那样绽放,开得满脸都
是笑容,永远看不出风尘。
「你&hellip;&hellip;有没有偷偷藏起来哭过?」
「有。」
小雨皱了皱眉头:「第一次被客人哄去上床之后。好像是个老头,也许也没
那么老,给了我一千块。后来我才知道处女可以多拿很多钱,却再也没见过他,
真是吃亏大了,现在都忘了那人长什么样子。」
我真的从心底里感到羡慕,原来有些人是可以把什么都忘记的,不像我这么
笨,把一切都记在心里。
「你为什么会哭?看你总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小雨夸张地冲我叫:「不是吧瑞姐,你是不是女人啊?第一次有多疼啊,我
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天夜里。除非&hellip;&hellip;对了,你第一次肯定是跟陈默上的床,他知
道心疼人,也许你没觉得疼吧。」
我的心却在疼,我不想听见别的女人提起陈默在床上有多温柔,哪怕是跟自
己已经很亲近的小雨。
「小雨,你第一次跟人上床,是多大年纪?」
「十五岁。我真是吃亏大了,没隔多久就有人问我是不是处女,说如果是的
话就给我五千块。姐,够买我五个第一次了。」
「你那时很需要一千块吗?会改变你什么?」
「我出来就是做小姐的,早晚不是要卖掉?干脆早点开始。还是瑞姐你幸福,
因为爱才做爱,疼一下也值得。那一千块我三天就花完了,都想不起拿去买了什
么。」
我从来不需要这样的答案,那我最初为什么要去问她啊!
小雨像真饿了:「什么时候客人才会到啊?」
我看了看时间:「应该快到了,姐答应你今晚想吃什么都随你点,可以吗?」
小雨嘿嘿笑:「点鲍鱼可以不可以?我很久没吃过了。」
她当然很久没吃过,这两个月她都呆在店里,我可供不起餐餐想吃鲍鱼的员
工。不过这一餐可以想吃就吃,「随便点,但只有今晚。」
我说。
小雨问:「那我要多吃两只,可以吗?」
她真是只小馋猫,口水都要流了出来。
再拴多久原来以为会有好几位客人同来,结果只来了市电力公司的老总
郝仁单身赴宴。之前说好今天要请的还有两位副总和财务,他一定以为只有我自
己在这里,把其他几位客人都支开了。
我微笑着叫他郝叔,「郝叔你好。」
郝总看见小雨在,淡淡冲我笑了一下:「丫头,还真准备花钱请客啊?连后
备军都带来了。」
没想到他会一个人过来,这让我有些不自在,仍微微露出笑意说:「当然要
请客,谢谢你们给我这么好的一笔生意做,春节前我都不用发愁税收和房租了。」
郝总呵呵笑:「这才开了多久的店,身上真多了一点老板娘的味道。不是一
直说生意还行吗,怎么我听着却像在跟我叫苦?」
小雨在旁边轻声叫:「还有没有别人要等?现在可以点东西吃了吧?」
郝总看了小雨一眼:「没其他别的人来了,想吃什么现在就开始点,小丫头
好像饿坏了。」
然后冲我笑:「你不带电话,临时耽误了一下又没办法告诉你,等急了吧?」
我淡淡回了他一抹笑容。
叫了东西,却似乎只有小雨一个人在吃,我和郝总都是象征性的尝一口,就
把筷子放下,白酒我喝不惯,喝红酒又没心情,一顿饭吃得一点都没意思。
然后小雨开始好奇,看了看郝总,又看了看我,还好最后她的注意力集中在
鲍鱼上面,没有继续用审视的目光望我们。
菜还没有上完,郝总的电话响,他看了一下电话对我说:「是你婶打电话过
来,一定家里去了什么客人,我就先走了。」
我送他到门口,轻声道着郝叔慢走。郝总在包房门外停了一下,轻声对我说:
「都自己开店了,明天去买个电话回来用吧,现在有谁还用传呼这东西。」
我笑笑:「用习惯了,我觉得挺好。」
他眼睛里透出一抹悲凉,又站了很久才说:「丫头,我知道你是怕我拴住你,
你都这么大了,我还能拴你多久?」
我轻声说:「叔,我妹妹在,就不送你了。」
沉默我必须要讲诉一些细节了吧?想要完整一个故事,任何部分的细节
都是重要的。
可是,已经如此长的一大段谎言洋洋洒洒一路说过去,我怎么有勇气去把真
相坦白?陈默说过,每个女孩都会撒谎。好像有道理,那几乎出自本能。
记得有一次我和陈默讨论人应该怎样撒谎才最难被别人拆穿,陈默说,没有
永远不被拆穿的谎言。如果你不想面对谎言被拆穿时的窘迫,只有在倾诉变得艰
难时,让自己保持沉默。
于是,我又一次告诉自己沉默下去。
别再给我哭穷桌上开启的一瓶五粮液,郝总只喝了两杯下去,我把小雨
开心的笑脸当成了下酒的菜,不知不觉把剩下的部分喝完,这次居然没觉得酒苦。
小雨吃饱了,幸福地冲我笑。她拉起紧身的羊毛衫给我看她的肚子,小肚子
撑得圆溜溜的,像个小西瓜,她说:「姐,这是我吃得最过瘾的一顿饭。」
鲍鱼真有那么好吃吗?鲍鱼和幸福比起来,哪一种滋味更好呢?为什么有人
吃饱一顿鲍鱼,就吃出了那样一脸的幸福?
她惊叫了一声:「哇,你喝了多少酒?酒瓶什么时候成了空的?」
这点酒根本喝不醉人,我以前不爱喝白酒,并不是因为怕自己会喝醉。我淡
淡地对小雨微笑,又微笑。我喜欢看着这样的小雨,总是是没心没肺一成不变的
单纯,我想,她一手接钱一手出卖自己处女的那夜,也是这样单纯的只因为怕疼
才哭泣吧。
小雨喃喃道:「我知道这酒不便宜,但从来没见过有人担心酒剩下会浪费,
要倒进自己肚里带走的。姐,这些剩下的菜,我们要不要打包?」
我轻轻摇了摇头,小雨望了我很久:「姐,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哭穷了,我
不会再上你的当。」
我一直强调自己是属于贫穷的一类人,是因为自己本来就穷,还是因为总忘
不了曾经贫穷的日子?今天我已经分不清楚了。面对两千多元一餐的筵席,有些
菜从端上来动都没动过一下,我却早戒掉了打包带走的心情,还可以说自己是穷
人吗?
我对小雨说:「我真的是穷人,穷得多少钱都买不回真情了,算不算穷?」
小雨冲我叫:「那才不算,没有钱才算,穷到像我这样,两个月没拿过一分
钱给家里才算。姐,结点工资给我吧?明天我寄回去随便交待一下。」
我瞪她一眼:「还要结工资?你从店里拿的那些衣服,再干三个月都不够还。」
小雨泄了气,喃喃着说:「是啊,每个月八百元,连买衣服都不够穿。看样
子我还是应该回去做小姐才好,姐,你说那个臭陈默,他还会不会记得世界上还
有我这样一个人?」
我心里难过了一阵,问小雨:「跟我这两个月,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
小雨嘻嘻笑:「当然有委屈,你管的那么严,比我妈还严,我快憋死了。」
我皱着眉头想,这个女孩算自己的什么人呢,我为什么要管她这样管她那样?
上班时跟店里陌生男客挤眉弄眼不行,下了班单独溜出去玩不行,夜里偷着自慰
也说不行,我凭什么比她妈妈还严厉?
「那么小雨,我以后不管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工资我照常结给你,
喜欢的衣服都算我送你。」
我忽然发现自己现在是真的喜欢她,竟然有一种担心深怕万一逼得太紧,她
会像从自己家里跑出去那样,哪一天就从我身边跑开,我再也没有理由叫她回来。
一抬眼小雨已经嗷嗷叫着离开了座位,冲我这边奔来,一下子扑进我的怀里。
她搂着我的脖子,脸贴着我的脸一下一下擦动,对我说:「姐,你别这么说,
我虽然不懂事,但我知道什么才是对我好。你不管着我我会废掉的,我以后不贪
漂亮衣服了,也不贪男人,我现在才知道有人对自己好,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小雨问:「你说,姐,两个女孩子不舍得离开,是不是也是缘分?我现在已
经觉得自己离不开你了。」
饥饿的答案离开酒店回去店里,九点钟关了店门,无所事事我们很早就
躺到床上。躺了一会,小雨竟然对我说:「姐,我好像又饿了,最近我总觉得吃
不饱,随时都觉得饿,也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不是晚上那一餐亲眼看她吃那么多下去,我一定会笑她是恶鬼投胎,我
突然惊了一下子,她这样分明不正常,没有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会这样迅速变得饥
饿。茫然中想起了什么,我问她:「你来我这里两个月了吧?小雨,怎么没见你
用过卫生巾?」
小雨嗯了一声:「是啊,我月经一直都不准,隔三两个月才过来打个招呼很
正常。」
我用手去打探她的乳房:「感觉这里胀不胀?」
小雨说有一点,嘿嘿笑了起来:「姐,你别抓来抓去的,我这里怕被人碰,
一会你抓到我想男人,可别又骂我。」
我骂了她一句,这会儿还有心情跟我开这种玩笑。问她:「最近,有没有恶
心想吐这类的感觉?」
小雨说:「一点都没有。姐,你不是以为我是怀孕了吧?放心好了,我只是
觉得饿,其他一切正常。」
我拉她起来:「外面药店应该还没关门,走,跟我去买试纸回来看。」
小雨很兴奋,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胡乱穿着衣服:「我还没有怀过孕呢,
姐,你有没有怀上过?怀孕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我打了她一巴掌:「我又没结婚,怎么会怀过孕,臭嘴。」
小雨说:「我不是也没结婚,怀孕跟结婚没什么关系吧,嘿嘿,跟男人有关
系。」
她的表情如此坦然,说起男人竟然又有几分色迷迷的。
试纸买回来,一分钟之后,我对小雨说:「恭喜你小雨,你怀孕了。」
我望向小雨的目光中带着一些残忍,我想看清楚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
化,我想知道一个女孩子,第一次听见自己怀孕,表情中是否参杂了至今我都无
法了解的东西。
「哦。」
然后小雨轻声说:「妈的!」
说完她发了一下呆。
我没有说话,只是漫不经心似地看着她,我说过自己目光残忍,想看出一些
什么东西来。结果微微感觉到一种失望,她呆了仅仅一下子,就平静地把试纸丢
进垃圾桶,好像任何事都没有发生。
我不死心:「你怀孕了小雨。怎么那么不小心呢?随便就让自己怀了孕。」
小雨说:「打掉就是了,以后一定要记得,妈的,做爱前要带套。」
「知不知道是谁惹的祸?」
我小心地盯着小雨看,心想也许是陈默,又暗暗希望是另外一个男人,最好
是一个小雨都记不起来长什么样子的男人,那样明天带小雨去打胎,我会一路觉
得安然。
「不知道,忘记了。」
小雨在装模作样,我一眼就看出来她在跟我装模作样,一件事情她真的忘记,
她会笑着就说出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神情紧张。
我没有再追问她,任何一个可能涉及到陈默的问题,我都不敢追问下去,虽
然我很想弄清楚答案,却没有追问下去的勇气。
「姐,我们睡吧,明天,我想早点起来。」
帮不了任何人接下来几天好像很忙碌,我们每天忙着登记市电力系统那
些员工们的身高腰围,打电话给品牌代理商确定最后的订单,从早忙到晚,沾上
床就睡着。
小雨很勤力,前后跑来跑去奔忙,不给我过分接近她的机会,我也刻意退开
一点,尽量不让自己挂念她何时才去打胎的问题,虽然我明知道如果下定了决心
去打胎,时间抓得越紧越好。
我想我已经明白,她是不舍得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打掉,她在坚持着等某个人
回来。
忙完了这笔订单最后一个环节,小雨像已经累坏了,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可以
把什么都藏进心里的人。
我心里也累,但是我习惯隐藏自己。
那天夜里小雨没办法再装睡,翻来翻去,小心翼翼。我开口问她怎么了,她
身子贴近过来:「姐,如果陈默永远不回来,我又想生这个孩子下来,你会不会
帮我?我一个人做不到。」
她眼睛里流着泪,完全是汹涌而出那种,像开到了最大的水龙头。
「那么,这个孩子是陈默的?」
「应该是他吧,跟了陈默之后我没沾过别的男人。」
小孩子都很傻,陈默明明不爱她,她自己心里早清楚。我冷冷地问:「如果
陈默已经死了呢?他死在外面了,根本不可能再回来你身边,你还想生下这个孩
子吗?」
小雨说:「那我更加死也要生。姐,而且我会生得一点都不难过,不会比现
在心里更难过。」
我想自己永远不会有小雨那样伟大。是的,她应该是伟大的,她比我清楚什
么是爱一个人。
「小雨,你告诉我&hellip;&hellip;」
我艰难地问:「陈默有没有给过你什么承诺?」
「好像没有吧。」
小雨抱紧我,再更抱紧。「姐,我连他的摩托车都没坐过,他对我说那辆摩
托车,只有他的女朋友才可以坐。我连女朋友都不算,怎么可能有什么承诺呢?」
我偷偷地在心里恨陈默,他是那种让你坐了摩托车也不肯把承诺说出口的人,
在那段天天用摩托车载我的日子,还不是一句话都不曾给过。
「小雨,如果我答应你,那是在害你。你会后悔的,等到你真生下来孩子,
就会一辈子后悔。所以&hellip;&hellip;」
「不。」
小雨摇着头,泪水流了我满满一脖子。「姐,打掉这个孩子我才会后悔,前
几天每晚睡觉的时候,我都会告诉自己说等第二天一起床,就求你跟我去医院,
但只要那样轻轻想一下我就开始后悔了,我知道,如果真的去打掉了,我一辈子
都会狠狠地难过。」
「人生不是这样的,小雨,你相信我,不是。」
「我不懂得什么是人生,姐,我从来没想过人生是什么,我只知道我从来没
有像想拥有这个孩子那样,想拥有过别的什么东西。」
「那么钱呢?你不是说过最想要钱?」
「算了吧,姐,钱人人都想要,可是钱算什么?」
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下子把我打败。是啊,那些一切一切所有的钱,算
什么呢?在我贫穷的日子算什么?在我装穷的日子更算什么?我拿一个说服不了
自己的理由,幻想去骗过一个小孩,我真傻,难道忘记一个人年龄越小,越接近
她自己幻想中最渴望的美好?
但是我说:「小雨,你要明白,我帮不了任何人,我自己的生活都是艰难维
持。」
「哦。」
小雨慢慢松开我,我一瞬间不舍得被她抱紧的温暖,凉气从被口灌进来,激
得我打了一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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