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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烟花乱_分节阅读_72
- 古幼薇轻轻哼了一声,扬长而去。梁慕云则向这头投来审视的一瞥,像是极力想弄清什么,自然她什么也不明白。
初春的夜清晰而凛冽,被外头的冷风一吹,宁澄江酒意醒了大半,只是人已跟着出来,却不好再回去。不过他打定主意:既然古梦雪只是请他过去“坐坐”,他真的只坐坐而已,敷衍一会儿,他仍旧要去玉茗殿。
古梦雪可不管他想些什么,她安静地走在一旁,羽睫低垂,像栖在枯枝上的飞蛾,瘦小的,怯怯的,找不到一处安身的所在。
没人留意到她握在袖子里的拳头在微微发颤。
进了凤仪宫,两人沿着桌子坐下,宁澄江正襟危坐道:“皇后不是说有宫务要谈吗?现在正是时候。”
“左右不过是些宫里的琐事,那几本账篇子也没什么可看的,况且今日是臣妾的生辰,陛下不会真以为臣妾想聊这些俗务吧?”古梦雪宛然一笑,皓腕微举,为他斟上一杯酒,“陛下,请用酒。”
宁澄江似乎含了几分警惕,“朕才喝得半醉,好容易清醒几分,实在不宜饮酒。”
“那么,便换醒酒茶来。”古梦雪摆了摆手,果然命人摆上一壶茶水。她见宁澄江有些坐立难安,索性道:“臣妾知道陛下一心牵挂金妹妹,臣妾也不会拦阻,臣妾只想拥有陛下半个时辰的光阴,愿意陛下陪臣妾说说话,仅此而已,陛下就连这么一点小小的心愿也不能满足臣妾吗?”
她泪盈于睫,语调着实悲戚,宁澄江颇为吃惊地看着她:“皇后……”
“抱歉,是臣妾失态了,臣妾一时触动情肠,还望陛下原宥。”古梦雪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臣妾不该以一己之身要挟皇上,如今皇上是去是留,悉听尊便。”
她这般说了,宁澄江自然更不好走,他闷闷地端起茶杯,饮下一大口。
古梦雪看着他,轻声道:“陛下,臣妾真的很想知道,宫中美人如许,为何您独独钟爱玉成夫人一人?”
“朕与玉言相识于年少,我们之间的情分,你不会明白。很久之前朕已经决定,此生唯她一人而已。朕深爱着她,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
只有提到金玉言时,这个人的脸上才会有点光,可惜这光并非向着她的。古梦雪苦笑,“那么陛下可曾知道,臣妾一样深爱着陛下?至于说到相识于年少,臣妾何尝不是幼时便结识了陛下?只可惜,臣妾记得那时的陛下,陛下却不记得那时的臣妾了。”
☆、失策
“臣妾记得幼时的一个冬天,陛下来家中拜访我爹,衣衫单薄,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兀自傲然挺着脖子。臣妾好奇地问起,陛下却说男子汉大丈夫若连这点辛苦都受不住,何得立足世间……”古梦雪眼里含着一丝温柔的情意,当时那小小少年脸上倔强的神情,也许从一开始就触动了她。
说起儿时的事情,宁澄江也带上一丝笑容:“然则其实我行为顽劣,故此被母后责罚,因为好面子才如此说的。”
“怎样都好,总之从那以后,陛下的身影就深深烙在我心中了。”古梦雪喝得并不多,却也带了几分醉意,她乜斜着一双俊眼,竖起一根手指,不是指着谁,只在眼前轻轻摇晃,“从那以后,我无时无刻不在追逐陛下的脚步,凡是陛下去的宴会,我拼尽全力也要到场,凡是可能见到陛下的机会,我都要尽可能地抓住。陛下,您或许不明白,我是这样爱您,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嫁给您——不是为了家族荣耀,仅仅出于我的一点私心。”
宁澄江沉默地饮下一口茶,“皇后,以你的家世和才貌,本该值得更好的人。”
古梦雪轻轻抚着脸,“是啊,如果陛下不是陛下,臣妾的确能有更好的选择,可即便如此,那也不是我想要的。区别只在于,是像这样寂寞地死去,还是换一种方式平淡地活着。”她眼中仿佛有泪光闪烁,“陛下,臣妾和您一起生活三年有余了,您还从未叫过臣妾的名字,您真的连这一点恩惠都不肯给予吗?”
“皇后,你醉了。”
“是,臣妾是醉了,一个皇后只有喝醉的时候才不像皇后。金玉言,只有对着她您才有真正的热情,而臣妾这个皇后,就和后宫其余的嫔妃没有任何区别,不过是一个冷冰冰的职分而已……”
她说得又快又急,仿佛腔子里有许多话堵在那里,非趁此机会一气吐出不可。她眼里的两行泪流得同样快,像不止的河流,永远没有尽头。
而宁澄江只是默默地看着她,也许有所同情,却终究不肯给予她任何安慰。
最后却是宁澄江先露出倦意,说来奇怪,醒酒茶喝得越多,脑中的困意却越浓重。他俯伏在桌上,微微阖目,眼皮怎么也睁不开。
古梦雪突然住了口,她试探着上前,敲了敲宁澄江的肩膀,唤道:“陛下,陛下!”
宁澄江轻轻嘟囔了一句什么,眼睛仍紧紧闭着,一双手却在身上胡乱解着,仿佛热得难受的模样。
看样子药性已发挥作用了。古梦雪颤抖着搀起他的胳膊,“陛下,我扶您到床上躺会儿。”
人在神志昏沉时总会听话些。虽然费了些气力,古梦雪终于拖着他躺在床上,仰面朝天。
她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眼前的人,抖抖索索地伸出手,俯下身为其解开衣衫。她的动作很不熟练,甚至因为紧张而越发生涩,可她始终认真地做着,神情尤其坚决。
宁澄江忽然呢喃出声:“玉言,玉言……”
仿佛受了难言的委屈似的,古梦雪忽然停住手:“陛下,我是古梦雪,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金玉言。”
这句话是个天大的错误,可她已经说了。
宁澄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清她的模样,以及自己身上半褪的衣裳。他立刻从床上跃起,系紧腰间的玉带就朝外而去。
从头至尾他没有责备她一句,可是那冷淡的一瞥已经令她的心沉到谷底。
很好,现在她的计划彻底失败了,宁澄江更会将她恨到谷底,她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使自己沦为一个下三滥的女人,从此在他面前再也抬不起头,连仅有的自尊都没有了。
古梦雪无声地笑着,真想哭的时候,眼泪反而下不来。她一弓身瘫倒在椅上,自斟自饮起来。一壶是烈酒,一壶是迷药,她两样都要,迫切地希望大醉一场,醉死了更好,她已经没什么值得顾惜了。
此刻位于凤仪宫西北角不远处的风雨亭中,却静静地立着两个人影。天色晦暗难明,这两个人更加隐没不定,不仔细瞧实在难以发现。
古幼薇看着匆匆远去的宁澄江,轻轻叹道:“这么好的机会,姐姐竟还是没能抓住,真是可惜。”
她身旁仿佛是一个男子惋惜的口声:“看来皇后娘娘还是不够决断。”
古幼薇冷笑道:“感情是魔障,最能令人糊涂。姐姐不仅糊涂,而且贪心,天下哪有这样两全其美的好事呢?何必硬要得到陛下的爱,安安分分弄一个孩子不好么?”
“可娘娘还是一心帮助皇后。”
“谁让她是我姊姊呢?我这个做妹妹的总不忍心看着她白白受苦。”古幼薇朝那人嫣然一笑,“江侍卫,你原是从古府出来的,现在我要你冒险为我做这件事,你怕么?”
姓江的一抱拳:“自当为娘娘效力。”
他一步步朝凤仪宫走去,迈着稳定而坚毅的步伐。
古幼薇几乎怀着欣赏的心情打量着他:她料想的不错,这个人的胆子的确够大。
天幕早已沉沉欲坠,玉言仍旧站在窗前,没有半点安歇的意思。文墨打着呵欠上来:“夫人,您早点睡吧,都这样晚了。”
玉言答非所问,“起风了。”
是啊,真的起风了,虽然听不到风声,却能看到长长的树枝在昏暗中婆娑起舞,像娇娆妩媚的精怪,招展着柔软的手臂。
文墨知道她思虑什么,大着胆子道:“皇后娘娘下了这样一番功夫,陛下今晚怕是不会来了。”
“他会来的,”玉言执拗地道,“他答应过,他会来的。”
文墨无言地看着她,很想告诉她男人的诺言跟镜中幻影一样不能当真。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门骤然被推开,宁澄江裹挟着风沙跌跌撞撞地进来,玉言顾不得惊喜,先注意到他的异样:“你怎么了?”
宁澄江身上的酒气不重,两颧却红得厉害,眼里也跟笼着一层纱雾似的,虽然动人,却有些不大寻常。
玉言信念一转,吩咐文墨道:“去打一盆凉水过来。”
宁澄江将下巴在她光洁的颈上蹭来蹭去,腻声道:“玉言,朕想抱抱你。”
两人这样亲密也不是头一回,当着人,玉言不免有些害臊,忙一把推开他:“做什么,没规没矩的。”
她的抗拒看来不起作用,宁澄江像一只撒娇的小狗般,极力往她身上靠,简直甩都甩不开。
须臾,文墨端着水盆过来,见到此情此景不免又是偷笑,她勉力忍住:“夫人,水还要吗?”
“要,当然要。”玉言硬着嗓子道。她抱着宁澄江的后颈,好容易将其摁到水里。
被凉水一激,宁澄江激灵灵清醒过来,他湿漉漉地抬起头:“我这是怎么了?”
玉言将一条洁净的手巾递给他,道:“我也觉得奇怪呢,你素来酒量不差,今儿怎么醉得这样厉害,还是说,你在皇后那里喝得太多了?”
被她锐利的眼风一扫,宁澄江觉得心肝颤得慌,忙道:“这你可冤枉我了,我怕你担心,在凤仪宫一滴酒都没沾呢,还特意命人换了醒酒茶来。”
玉言酸溜溜地道:“哟,谁管着你不许你喝呢!我可没这么大的胆子,你爱喝酒也好,喝得烂醉也成,谁敢说半个不字?”
“我真没骗你,本来还好好的,喝了几杯茶,反而越发模糊了,”宁澄江沉吟着,“难不成是那茶水里有什么问题?”
“你又胡说了,皇后何必做这样的事?她也犯不着做这样的事!管是你自己喝得酩酊大醉,故意找个托辞罢了。”玉言佯嗔道,“算了,我也不敢说你,你能来我就该千恩万谢了,你便是不来,纵歇在那儿也可以。”
宁澄江握着她的手,郑重地道:“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不会失约,所以我虽然去了凤仪宫,却也只是跟她说了几句话,并未做其他的事。”
“谁在乎这个呢?我并没强求你什么,你也不必特特地向我辩白。”玉言口是心非地道。
宁澄江眉眼泛着濯濯笑意,“你嘴上说不在意,心里巴不得问个清楚呢!”
“你倒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了,”玉言望着他,扑哧一声笑出来,“去,去,好好洗洗身子,把身上的酒气都去掉,不然别进我的寝殿。”
她千呼万唤地催着宁澄江洗濯,同时悄悄将心底的一丝疑虑捺下:古梦雪清高自诩不假,但,一个人真正想要什么的时候,或许也能不择手段。当然,宁澄江不会上那个人的当,这一点她知道自己可以相信。
她是这样相信宁澄江,所以当那个消息传来的时候,玉言的震撼同样无以复加:古梦雪有身孕了。
☆、嫌隙
彼时玉言就在他身侧,宁澄江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的笑意一分分淡下去,成为一片澄明的冷寂,像结了冰的湖面,森寒而不近人情。
玉言缓缓瞧了他一眼,提起裙裾便起身,朝外而去。宁澄江急得百爪挠心,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拉住她的衣袖:“玉言,你相信朕。”
“太医已经诊过了,皇后娘娘的确有了身孕,这总作不得假吧?”玉言神色淡漠,“比起这个,臣妾更在乎陛下是否说实话,我宁愿你老老实实地伤害我,也不要你装模作样地骗我,陛下,我们认识很久了,我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份真诚而已,只可惜,就连这个你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