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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烟花乱_分节阅读_61
- 玉言仍旧虔诚地燃香祭祷,也不知过了许久,眼前又出现一绺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长,像一只巨大的精怪。
她以为是古幼薇,淡淡地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做这些事,不就是为了找我吗?”却是男子的声音,平和中带着一丝阴森森的鬼气。
原来是温飞衡。
“你是人是鬼?”玉言露出恰到好处的害怕。
“何必装得如此害怕,你明知道我还活着——你明明不相信胡弈秋的话,这般做作都是为了引我出来。”
伪装轻易被他戳破,她不免有几分尴尬,虽然现在不是尴尬的时候。她微微带上几分恼意:“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肯过来?”
“我还知道,你安排了人要杀我——想必就躲在那边的树丛里,”温飞衡嘘了一口气,“我不怕死,只怕死得不明不白,我想在最后问你一句,你是否对我真的没有一丝夫妻之情?”
原来男子的心胸也不大,也会拘泥于这种事。玉言不觉好笑,“你以为呢?你不会觉得在经过那样惨痛的经历后,我还会留恋与你吧?你未免太有自信了!”
嘲讽是最好的反击,温飞衡微微闭上眼,嘴唇翕动着,“我明白了,现在我可以放心地去死,可是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是关于你娘亲的死因。”
玉言的瞳孔猛地抽紧,却不十分相信,“你那时只晓得流连花丛,那顾得上金府的事?”
“你莫忘了我在金家还有几个旧友,有些事你探寻不出,不代表别人不知道。”也许之前的伤未能完全复原,温飞衡显得有些虚弱,“你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
玉言半信半疑地凑过去,一面悄悄拔下发上的银簪,以备不时之需。
她忘了温飞衡是习练过武艺的,哪怕如今不比头里,功夫总比她这个弱女子强得多。
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温飞衡已自袖管中抽出了一把匕首,他大概下定决心与玉言同归于尽,出手又狠又快。
玉言吓得花容失色,几乎以为命陨于此,就在这要紧关头,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迅速将她推开,替她挡了这一下。
宁澄江臂上显出一道划痕,鲜血汩汩地流下来,温飞衡却仿佛见了血的野兽,更加凶猛狠厉。事已至此,宁澄江也懒得跟他客气,反手一剑,笔直地刺进他胸膛。
匹练也似的剑光一闪,温飞衡已经捂着胸口倒下去,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不明白自己为何败得这样快。
玉言也懒得管他,急煎煎地抱着宁澄江的手臂,“你没受伤吧?”
都见血了,怎么会没受伤,宁澄江也只好安慰她,“没事,伤到皮肉而已。”少不得忍着点痛。
温飞衡似乎未曾死透,他躺在地上,胸膛一起一伏,发出粗重的喘息声,脸色灰白如炉子里的余烬。嘴里喃喃喊着某个名字,依稀听得是“玉言”二字。
宁澄江面无表情道:“他在唤你呢。”
玉言莲步轻移,缓缓走到温飞衡身边,蹲下身,以最温柔的语调回应他:“飞衡,我在这里。”
宁澄江惊奇地睁大眼,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可是他相信她,所以站在原地不动。
温飞衡以为自己得到了最后的宽宥,他艰难地抬起手,想抚上玉言的脸颊,尽管没能成功。
玉言的神色陡然变得狠厉起来,她举起手上的银簪,一下一下地朝温飞衡脖颈上捅去,细小的血珠不断喷溅出来,染上她的脸,她的衣。她双颊通红,状若癫狂:“你骗了我,你前世骗得我还不够,现在还想骗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去死吧!”仿佛要把这十几年的积怨悉数发泄出来。
她少说捅了十几下,直到地上的人已一动不动,还是不肯罢休。末了还是宁澄江看不下去,上前拉住她,“够了,够了,他已经死了。”
玉言抛下那根簪子,伏在他肩上大哭,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声音凄楚如暗夜里的幽魂,“他死了,我又杀了他一次。”
宁澄江温暖的掌心贴在她后背上,轻轻拍着,劝慰道:“好了,都过去了,我知道你恨他,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眼前了。”
玉言在他肩头哭了个尽兴,直到她瞧见宁澄江因吃痛而皱紧眉头,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的肩膊原是受了伤的,自己却偏偏靠在那上面,难为他怎么忍得住。因为太过抱歉,她反而不知说什么好。
宁澄江却在看着地上的尸身,他道:“你先回去吧,这里我会处理好的。”
“他不会再活转来吧?”玉言心有余悸。
“你放心吧,或烧或埋,我不会让他再有机会重回这世间。”宁澄江拾起她掉落的银簪,在河水里洗了一道,再用白绢拭净,递还给玉言,“戴上吧。”
玉言皱眉,“上头沾了血腥气,我不要这个。”
“宫里的人眼睛都尖着呢,少了一件首饰也瞧得出来,未免他们疑心,还是将就点吧。”
玉言一想有理,只得勉为其难地接过。她深深感念宁澄江的细心与周到,不觉伸手揽住他的腰,“你不会背弃我吧?”
“我会用余下的一生来证明我的心意。”宁澄江更紧地拥抱住她,他说话的声音从来不大,可是很有力量,胜过无数虚浮的誓言。
真好,能被一个人这样爱着,能被这样一个人爱着,玉言感到自己的幸运。现在哪怕温飞衡真变成了厉鬼来找她,她也不会害怕了。
她知道宁澄江会一直保护她的。
这一夜玉言睡得很好,也许是因为疲倦陷入深眠,也许是清楚自己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总之,她立意将这些时日的不安一扫而空。
次日,她仍旧去栖鹤殿见胡弈秋。胡弈秋依旧笑着迎上前来,“听闻姐姐身子不适,怎么我瞧着挺好的?”
胡弈秋一向淡扫脂粉,今天的妆仿佛比平时浓些。抹了很厚的粉,还是掩不住眼下两圈青黑的印迹。看来温飞衡彻夜未归,她开始担心了。
玉言神神秘秘地笑道:“其实我并非患了什么疾症,而是真如昭仪所说,撞着了邪祟,所以身子不爽。”
胡弈秋笑得有些勉强,“那如今怎么好了呢?”
“因为那鬼物已经捉住了,并且经由佛法消灭,再也不能出来为恶。姐姐说,这是不是个大快人心的消息?”
☆、随逝
“消灭了?”胡弈秋喃喃道,她看上去一点也不高兴。
玉言的手抚上鬓角,将微微蓬起的一缕青丝抚平,颐然道:“行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我心里都很清楚,温飞衡早前并没有死,他一直被你藏匿在宫中,对么?”
胡弈秋无声地点了点头,眼泪默然流下来。
“可是我很好奇,你为何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对付我?”
“对付你?你未免自视太高了,”胡弈秋随手在眼下拭了一把,轻笑道:“不,我这么做绝非因为恨,而是为了爱。”
“爱?爱上这样一个人?”玉言实在看不出温飞衡有哪点招人喜爱的地方。
“是,他如今容颜毁损,心性也不似从前,可是他原先并非如此,一个人的感觉也不会轻易磨灭。温胡两家是世交,我与他自幼相识,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那时候他很疼我,我们还玩笑般地发过誓,长大后要结为夫妻,可惜,玩笑终究是玩笑,现实是不由人的……”胡弈秋感伤的似乎不是温飞衡的死,而是别的什么,也许是拭去的一段记忆。
玉言不禁泛起一个奇异的念头,假使胡弈秋真的嫁给温飞衡,他是否就不会走上邪路,一切都将不一样?
这念头转瞬就被她自己推翻,不,这是不可能的事。前世不曾有人推波助澜,温飞衡不是照样犯下天地不容的暴行,可见一个人的心性是难以转移的,所以她只轻轻瞟着胡弈秋:“我想你大概要为他报仇了。”
“报仇,我为何要报仇?我若杀了你,岂非让你俩在地下相会,那绝非我所愿。”胡弈秋摇头,“他爱的一直是你,我不想成全,所以我一直都很奇怪,究竟是什么使你们相互敌对,至于如今?仅仅是因为他在外头的泼赖行径?”
玉言顿了一顿,“你若知道全部的始末,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我不想知道,你也不必告诉我。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他的尸身在哪里?”
玉言几乎有点不忍告诉她,但更不想瞒她,想了想,还是说实话:“没有尸身,我已命人烧成灰,撒到御河里了。”
这一回胡弈秋终于哭出来,她捂着脸,像是妆花了无颜见人的模样,“婕妤请回吧,容我静一静。”
玉言几乎有点可怜她,老实说,胡弈秋虽然暗算过她,为人倒不算太坏,这消息对她可算一个噩耗了。然则她还是默然步出,随手掩上门,看着殿外高爽的天空。七月流火,天气渐渐凉下来,一只秋雁打天上飞过,发出一两声悲鸣,也许它失去了自己的伴侣,也许从未有过。
玉言驻足凝望片刻,继而大步朝玉茗殿而去,那里,宁澄江正在等着她。
至少她不孤单。
三日后,宁澄江在她殿中用早膳,适逢小太监进来回报:“栖鹤殿的人说,胡昭仪在御河中溺毙了。”
玉言放下手中的粥碗,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发现的,但尸体泡得已有些肿,恐怕昨晚便落水了。”
玉言的语气不觉重了几分,“既如此,怎么早些没发现?”
小太监听她言辞不善,诚惶诚恐地道:“胡昭仪这些时日与以往并无异状,未曾看出死志,况兼昨儿夜里众人都已熟睡,胡昭仪悄悄溜出来,是以无人察觉,酿成此祸。”
宁澄江无动于衷,玉言只好代他发落:“话虽如此,难免托赖之嫌,吩咐下去,栖鹤殿的宫人每人责打十板子,再革去一月银米,以作惩戒。”
“是。”小太监擦了一把额角的汗,毕恭毕敬地退下。
出了这样的事,玉言是没胃口了,她将一把筷子在碗里搅着,只是出神。宁澄江看她一眼,语气平淡:“她死了,你好像很难过。”
“是难过。”玉言有些心不在焉。
“你莫忘了她之前想帮温飞衡杀你。”宁澄江提醒她。
“我没忘,但那并非她的本意,她所针对的也不是我,你大约不知道,她与温飞衡原是有一段情的。”玉言勉强朝他一笑。
宁澄江轻嗤一声,“爱上这种人,她也够没眼力的。”
玉言默然。
宁澄江会过意来,忙道:“欸,你别多心啊,我不是说你。”